第7章 命苦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见孩子熟睡的声音和婆婆的呜咽声。
  沈乐然拿起勺子,一圈一圈地搅拌着桌上的米汤,不紧不慢道:“你们说的这些以前的陈年往事,和我过年回娘家有什么关系啊?”
  紧接着,沈乐然话锋一转,瞅着情绪低落泪眼婆娑的丈夫:“再说,你爸爸也算是大功臣了,没有他工伤去世的赔偿金,你上学都读不起。多亏了他的赔偿金,我们才有房子住,不用整天在外租房子。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这话婆婆不爱听,她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们埋怨谁了?我实话实说,当初要是没嫁给他爸一个农民工,我现在就是亿万富翁。我从小到老,碰到的算命先生都说,我不是凡人,我能挣几个亿,我有这个能力和运气,都被他爸耽误了。”
  “呵呵!”沈乐然没憋住笑出了声。
  想起当年谈恋爱的时候,丈夫毕明旭说:我妈是搞文体的。
  初次见婆婆,她也是趾高气昂的说:我从小就是搞文体的,文艺和体育,样样精通。
  结婚之后,才得知:婆婆和丈夫口中的‘搞文体’,指的是婆婆当年读小学的时候,在学校是体育生,文艺委员。
  好吧,大小也算是官,沈乐然忍了,猜想可能以后又深造,重新学习了这方面知识。
  可惜,婆婆读完小学,就没有念初中,开始去工厂打零工,一直到退休,都是在车间打零工……
  沈乐然不会瞧不起工人,她是尊重每一个职业的。
  然则,信口雌黄对儿媳妇说个完全不挨边的工作,还装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一样,是不是有点演过头了?
  “这点我能肯定,我妈其实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一辈子争强好胜,不服输。”
  毕明旭对此深信不疑。
  继而,他倒吸口凉气,知会一声:“春节,我和孩子肯定会陪着咱妈,乐然你想回家,就自己回去待几天。”
  看到沈乐然眼底的不可置信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毕明旭根本不惧,仿佛发布命令似的:“以后每年春节,不用争吵,儿子孙子一定会留在咱妈身边。乐然你愿意和我们一起,最好不过了,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
  沈乐然感到彻彻底底的绝望。
  网上都传,妈宝男嫁不得,偏偏谈恋爱的时候,她没有察觉到毕明旭竟会中毒如此之深!
  “我还对你抱希望?无可救药!”
  沈乐然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起身,抱着熟睡的孩子回房,关门。
  她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婆婆和丈夫?
  婆婆对育儿知识一窍不通,从不学习,又总是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比专家都厉害,对迷信偏方更是情有独钟。
  丈夫又是个对婆婆唯命是从,听之任之的木偶。
  沈乐然无力地躺在孩子身边,凝望着他熟睡的脸颊,肉嘟嘟的想让人亲上一口。
  看到如天使般美好的他,沈乐然疲惫不堪的精神得到了些许的放松。
  听到客厅‘砰’的关门声,沈乐然悄悄打开大屋门,探出脑袋偷偷张望,丈夫应该是陪着婆婆去跳广场舞了,正好是个机会!
  她鼓足勇气,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我今年不回去了,等到宝贝长大,再回家。过几个月天气暖和些,你们可以来海市玩,就能看见我们啦!”
  “我们去住哪儿啊?你穷酸的婆家能招待吗?你们有钱领着我们老两口玩吗?”
  电话的另一边,传来母亲秀梅冷嘲热讽的,尖细的声音。
  沈乐然本来心里是愧疚的,难过的,委屈的。
  此时,被母亲挖苦几句,反而气不打一处来:“妈,你们不愿意来就算了,我现在是没工作不挣钱,婆婆指桑骂槐的训我,连你也嫌弃?”
  秀梅讥笑道:“婆婆骂你,活该!你自找的,当初我死活不同意你结婚,你乐意!我当一辈子办公室主任,什么人没见过?毕明旭就不是个好东西!”
  说不后悔,是假的。
  自从生了孩子,沈乐然不止一次考虑过,这段所谓的爱情,她到底得到了什么?
  每天针锋相对,陷入在婆媳矛盾中,日子过得一地鸡毛,除了这个孩子,她一无所有。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沈乐然从小到大学习唱歌,报考声乐专业,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有机会站在舞台上放声高唱。
  她只会这一个特长,她要发扬光大,让梦想成真。
  回归现实看看如今的婚姻,简直荒唐可笑。
  秀梅听着女儿不说话,碎碎念着:“你别不爱听,我退休同事家的女儿,每年都给她妈买名牌包,名牌衣服,逢年过节就给她妈钱。还有一个同事家,女儿结婚之后买了大房子,把她妈接到大城市住,跟着女儿享清福。”
  沈乐然苦涩的笑了下:“你看别人家孩子,总是比我好。”
  秀梅继续絮叨:“从小到大,我白养你了!告诉过你,结婚找个有钱人!你偏不听,供你上大学,为了让你在大学里找个有钱的同学,不是找个穷光蛋嫁了!我上辈子毁你爸手里了,当个破修车工穷了半辈子。下辈子指望能跟着你大富大贵,也泡汤了,我真是命苦……”
  “好了,他们回家了,下次再说。”
  沈乐然匆忙挂断电话。
  不是有人回来,而是她今天对于‘命苦’二字,厌恶透顶。
  婆婆刚刚哭诉‘命苦’,亲妈又发牢骚……
  “哎!”
  沈乐然长吁短叹之时,一个陌生的号码闪现在手机上。
  本地号……
  可能是大学同学?或者是婆家的亲戚?
  沈乐然按下接听键:“喂,你好!”
  “沈乐然吗?我是唐星瀚。”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略微慵懒的男声。
  “啊!?”
  完了!完蛋了!
  沈乐然吓得脸色惨白,肯定是地下恋情的娱乐新闻影响力太大,唐总要报复!
  “啊什么?”唐星瀚饶有兴趣的笑问。
  听他的语音语调,有几分戏谑,那声音,又满满的都是魅惑。
  “你打错电话了!”
  沈乐然急中生智,直接挂断。
  没错,对付高手,她就是要死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