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折棠跟着那位将军一直往前走,那将军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小声道:“殿下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你是不是得罪殿下了?”
  折棠摇头:“我没得罪他,阿叔,你放心,不要紧的。”
  皇叔只要没疯,就是好说话的。
  到了云王重病把守的帐前,折棠跟将军点头告别,然后进了帐篷里,低头进去,再抬眸,就见皇叔坐在毛毡子上,默默无声的看她。
  皇叔是个极为别扭的人。
  他经常会生气,生气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冷着脸,冷着眸,一声不吭。他喜欢生闷气。
  折棠自小就怕皇叔被气给憋坏了,每当这时候,她就会上前去哄皇叔。
  她会给皇叔喂橘子,给皇叔梳头发,给皇叔舞一套刀法解气。
  皇叔就会轻轻的揽着她笑,笑出来了,就没事了。
  ——但以前他是对别人生气,她来哄。
  如今是他对她生气,她没有办法哄了。
  因为她不愿意。
  她想,你都要把我哄成一个妾室了,我为什么还要做你的解语花呢?不做朵食人花啃掉你的脑袋,就是看在多年来你我之间的情分了。
  她便也默默无语的坐下,坐下后去看皇叔,看他一眼,又低头,不肯再看了。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真是气人。
  是她,被引诱着欢喜上了这个人。
  是她,被拒绝了正妻的地位。
  是她,差点被一箭射穿。
  是她,因为势单力薄,还要防着皇叔不发疯。
  可她也不委屈,被皇叔养了一场,她承他的情。
  便先开口,决定早点结束。
  “皇叔——”,她咳了一声,“皇叔,我想去江南看看。”
  齐溯原本就半垂着的眸睁开,道了一句,“你想逃?”
  也不是逃吧?
  她想。
  “我就是想去看看。我们之前,一直都在云州,你教我读诗句的时候,我也跟你说过,我喜欢江南啊。”
  这个倒是确实。
  齐溯想起之前手把手教她读诗的时候了。
  她武艺极好,读书却不行。他教了她那么多诗句,只记住了江南的东西好吃。
  她不喜欢江南的风景,觉得腻腻歪歪,黏黏糊糊,还是云州天高云阔,吃起羊来不含糊。
  他说过要带她去的。
  “你等等我,等我安定好了,我就带你去。”,他静静的道:“你现在京都呆着,如今世道不好,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折棠的脸上就闪过一道不信任。
  骗鬼哩!
  不说其他的,皇叔马上就要做太子了,老皇帝病了这么久,怕是也要归天了,到时候等他登上皇位,还要安稳朝局,可能十年之后才能巡视一趟江南。
  她觉得意兴阑珊。皇叔还拿她当傻子哄。
  她都十五岁了。
  齐溯就不悦的眯起眼睛,“乖一些,不好吗?你不信我了?”
  自然不好。自然不信。
  折棠就嘟囔了一句:“你也不是真疼我——你有什么值得可信的,你都要将我骗去做妾室了。”
  齐溯眼睛一瞪,“说大声点。”
  大声点就大声点,她也凶狠狠的瞪起来,“我说,皇叔养了我一场,将我养成了现在这般的性子,那你又如何觉得,我会给皇叔做妾室呢!我之前还想着,皇叔让我出嫁,只不爱慕我罢了,哪知道皇叔下贱!竟然想着表面不管我,暗地里应该是要搅黄我婚事,最后一台小轿子抬进王府里做妾!”
  她越说越气愤,索性道:“你做初一,我为什么不能做十五——我为什么不能不信任你,我告诉你,皇叔,原本你也不是我皇叔——”
  齐溯啪的一声将杯子摔碎了。
  他的戾气渐渐的散出来,“那就等我坐上皇位,你直接进宫做贵妃。”
  折棠被气笑了。
  他根本不懂。
  她笑道:“皇叔——你看,你之所以不敢直接跟我说要我做你的侧妃,不就是觉得我不会同意么?侧妃和贵妃,我觉得是一样的。”
  齐溯手捏紧,“你要正室之位,也不是不可以,我以后……”
  折棠就皱起眉头,“皇叔,你如今让我感觉恶心。”
  齐溯噔的一下站起来,带着无数的凌厉之气,道:“你说什么!”
  折棠毫不示弱,她觉得皇叔真是太过分了。之前怎么就不知道他还是这种人呢!
  她也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我说,我觉得你恶心!你看看自己在说什么吧!你还想要杀了你的正室给我滕位子吗!皇叔,我是你养大的,我想要你,你不知道吗!”
  齐溯就冷冷的看着她,心里的怒气越来越大。
  他自然知道这个毛丫头在想什么。她喜欢他,就要独一无二的占有他。若是他有侧妃或者其他妃嫔,就是给她做皇后,她也是不愿意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挑明,而是一步步的拉着往后面走。
  因为他给不起。他不仅给不起她正妃之位,他还给不起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是因为给不起,他就要放走她吗?他不愿意。
  他并不重女色,但是做皇帝之后,他不可能没有女色。
  他做云王的时候可以做到身边没有女人,但是做皇帝的时候,他不可以。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道理,他觉得折棠应该懂的。他又不喜欢她们,不过一个摆设罢了,她生什么气呢?
  折棠就觉得自己跟皇叔之间,其实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心有灵犀,只男人和女人对待姻缘的忠诚和专一,她可以做到,皇叔却做不到。
  所以啊——
  “所以,我并不怪皇叔,我只是不喜欢过这种日子,过你身边有很多女人环绕的日子,即便你说她们是摆设,也不可以。”
  当她傻吗!!!摆设是什么意思,是花瓶吗?是屏风吗?当然都不是,皇叔肯定是要宠幸她们的,若她们是摆设,皇叔为什么不去抱着花瓶和屏风睡觉?
  女子自古多苦难,别家的女子或许为了家族和前程愿意做摆设,愿意跟许多女子抢皇叔,但是她不愿意。
  但是她也知道,皇叔已经被她激怒了,她再激怒下去,皇叔定然也要发脾气的,坏了事情就不好了。
  她就垂下头,想想委屈的事情,哭的伤心起来。
  齐溯:“……”
  这丫头还会哭了。
  他冷哼一声,退回去,头疼的揉揉头,“阿棠,我忙的很——”
  但话还没说完,就听她道:“皇叔——你本不是我家阿叔,小时候,我觉得有个叔字,好歹沾亲带故,你也别抛弃我。我就试着叫叫你,结果你答应了。”
  “便皇叔皇叔的叫你,叫了这么多年。”
  齐溯满是怒气的心被她说的安缓了一些。
  他也想起之前了。
  那么小个人,忐忑的拉拉他垂在下面的袖子,糯糯的喊他:“皇叔——”
  他把她从那么小,养到这么大。
  “皇叔,我从那么小,就跟着你学礼义廉耻,学光明正大,我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坦坦荡荡光明正大之人,你却让我做个阴晦之人。”
  在后宫,如何不耍心机呢?
  她道:“你在皇宫长大,自然也知道皇宫的事情,皇叔——你给我烈马,教我长弓,难道就是要我的一生,都在你的后宫里,每日跟这个姐姐说你去了哪个宫里,听着那个妹妹怀了你的孩子吗?”
  “皇叔,我对你的爱慕,没有掺杂一点儿不好,可是你把我跟那么多女人养在一块,我对你的爱,就会变成恨了。”
  “皇叔,你让我恨你吗?让我变成一个面目可憎之人吗?”
  她哭泣道:“皇叔——或者,你想让我,跟你的母妃一般,被人害死在那道墙内吗?”
  齐溯扔了第三个杯子。
  折棠却丝毫不惧,她眼里流着泪,但是脸上却慢慢的勾起讥讽的笑:“皇叔——我原想着我跟你,应该是天上地下最为默契的人。却不曾想,皇叔这般不懂我,我也这般不懂皇叔。”
  “我与皇叔,终究是,不同的,不懂的,不清不楚的。皇叔,那我要一个,清清楚楚的人生,我错了吗?你教我那么多,不就是要让我活的更好吗?”
  “我爱慕皇叔,却不会因为爱慕皇叔,就委屈我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挺起脊梁骨,“自然,皇叔也不爱慕我,不然,舍不得我做这般的事情。既然如此,我也不愿意再爱慕皇叔了。自此以后,我与皇叔,皇叔可以要我的命,但是却不能要我再对你像如今这般百依百顺了。”
  齐溯被气笑了。
  这个丫头啊,这个丫头不乖了。
  年少的时候,脊梁总是挺起来的。
  但他舍不得去折。
  他折不了她的脊梁骨,只能发脾气,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还是没压制住怒火,啪的一声将桌子掀翻,道了一句:“阿棠,你最好,别后悔。”
  折棠就知道他暂时放弃了。
  她点点头,“皇叔,我不后悔。”
  她从来都不后悔。
  她跪下来,给他行了一个长辈礼,道:“皇叔,过几天,我就去江南了。”
  她站起来,毫不犹豫的走出营帐,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长公主笑起来,快速的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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