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10
  好像睡了不安稳的一觉。
  我睁眼的时候看见了师娘。师娘还是那么漂亮,我的眼泪却也汪汪地流了出来:
  “阿瑟,你怎么这么傻?”
  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我的师娘了,于是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呜呜地哭:
  “师娘,我疼。”
  师娘捂着我的伤口,我却道:
  “是心里疼。”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师父走了过来:
  “阿瑟,你怎么不和人类保持距离?”
  我怔怔看着他。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以为谁都像我和你师娘一样对你吗?你有没有想想清楚,看看明白,人都是自私的!”
  “你少说两句。”师娘道。
  “你碰到的是一个国师,是汉地最聪颖的捉妖人!以后知道了吗?对人要有防备之心!”
  “知道了……”我讷讷道:
  “那他呢?”
  “死了。”师父没好气道。
  “死了?”
  我想站起来,却扯到了自己的胸口,嚄,好疼。
  “死的明明该是我,怎么会是他?”
  “你师父骗你的。”师娘瞪了师父一眼:
  “他还活着。不过,”她看了眼师父:
  “你师父没能忍住自己的脾气,折了他一只手。”
  “杀人该偿命。”师父平静道:
  “现在看来,他们苏家的确没有一个正人君子。”
  可是我没死!我居然没死!
  我刚要说些什么,可是师娘道:
  “阿瑟,你不知道你怀孕了吗?拖着这么一副身子,还被刺了一刀,若不是徐立川及早发现从苏世锦手里把你带走,你倒真有可能没了性命。”
  我怀孕了?
  我呆呆地消化这个消息。我才刚及笄,却拥有了一个孩子。
  “也怪这孩子命大。”师娘道:
  “不过你身上的妖毒可算解开了。”
  妖毒?这是什么意思?
  师娘似乎能看懂我想说什么,她摇摇头,似乎有点可怜我:
  “阿瑟,你不是妖。你小的时候中了苏门蛊毒,而这种毒只有苏家的人才能解开。”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晕乎乎的。
  师娘点点头。
  “你是人类。但是你一岁时中了妖毒,早早就逃到山上来。我和你师父看见你的时候,别提你多可怜了。”她在回忆:
  “你那会儿浑身奓毛,见人就躲。小小的身体,皮包骨头,你师父看着心疼极了。”
  “阿瑟,好好休息。”师父咳了一声,打断了师娘的话:
  “不过我想……你还是得离开这个地方。人和妖原本就是两种形态的事物,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就算你身上没有妖毒,但是一定还会有妖类的残留反应。比如我听说你及笄之后没有喝药引,一被刺激又开始伤害人了……何况,难道你现在还爱他吗?”
  我还爱苏世锦吗?
  从苏世锦杀我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爱他了。
  我摇摇头。
  我想,那把刀是有作用的。我还没有死,可是却对苏世锦其人,彻底死了心。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苏世锦说过京城频发‘掏心案’,师父可知凶手是谁?”
  一说起这个,张寒致整个脸煞得吓人。白芷忙道:
  “阿瑟放心,那凶手便交给我们处理。”
  我点点头,想来我也不需要再问苏世锦有没有抓到凶手。他们人类,最擅长伤及无辜。
  *
  师父给了我一张船票,我便向南行去。
  起初的日子里,师娘是陪着我的。后来腹中的孩子生了下来,师娘便回了洛阳陪师父,而我则在锦官城定居。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锦官城字带有一个“锦”。
  我生孩子那天,恰好是个暗暗的黎明。那天下着小雨,天气潮湿。
  我想起杜先生“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诗句,便想着,不论是个男孩或女孩,便叫她“官儿”罢。
  官儿是个女孩。随着年纪愈大,她也会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
  比如她那个未见面的父亲是什么模样的,比如她的父亲是做什么的,比如为什么别人都盯着她看——因为她长得好看。
  我的孩子,自然是天下最美的孩子。她的五官和我极像,可是神韵却像极了她的父亲。
  官儿叁岁这年,我听说京城叛变,与苏家脱不了干系。
  他们说,大局已定,国师即将带着新皇帝即位。
  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罢了。
  消息传得很远,一时间洛阳纸贵,人们都纷纷拍苏世锦的马屁。
  别人说,这苏公子,都快到而立之年了,依然迟迟未娶。
  有人说他曾经娶了个妖怪。
  但有人也说,苏公子的手段狠辣,他的祖上其实是被旧皇帝灭了门,他卧薪尝胆二十年才报了仇。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官儿却走了过来。
  她圆圆的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阿娘,他们说的苏世锦是不是我的爹爹呀?”
  她一看我,就像苏世锦那副样子。
  我蹲了下来,并不想骗她:
  “是。”
  官儿绞着小手,婴儿肥的脸蛋抬着:
  “我想见见我的爹爹。”
  那个男人。如今我也和他几年未见,说是想念,其实未必。
  这几年我过得也很好,可是官儿呢?
  也许是我从小就对亲情这块有些缺失,我的确不忍心她也是这副期盼却不知所措的样子。
  “和阿娘在一起不好吗?”我问她:
  “你的爹爹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妻儿,他远在洛阳,和锦官城离得太远。”
  “那我们就去找他呀。”
  官儿的睫毛很长,眼珠子黑漆漆的,这股认真劲儿不知道随了谁。
  “他现在大概是大官,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去了,只会给他添麻烦。”我道。我想着,他现在也算半个皇帝,大概早就把我忘了。
  何况,我并非不恨他。
  他的那一刀把我对他仅有的缱绻情思都刺没了。
  官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抱着她。
  官儿也是懂事,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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