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躲在薛陌披风下的小锦心, 听到荣铭的话, 心里嗤笑了。
  原来她不在跟前时, 荣铭这么能讨好罗茜茜, 还“四个大哥哥帮她做主”?
  小锦心无声地冷笑。
  想起上辈子, 荣铭每每都哄她“我心里只有你, 怎么会搭理罗茜茜呢”, 哪怕锦心看着荣铭的眼睛,他都能伪装成一副君子坦荡荡,心中绝无旁骛的样子。
  真真是个舌尖抹蜜的伪君子。
  如今当着荣国公府人的面, 都这般温柔地对罗茜茜说话,上一世私下里,还不知是怎么柔情蜜意地哄骗人家小姑娘的呢。
  若不是他们私底下有勾搭, 罗茜茜怎么会等到十六岁还不许配人家?摄政王府才刚倒台, 他荣铭就能攀上红极一时的罗家?
  由此推断,上一世的荣铭背地里一直与罗茜茜藕断丝连。
  若是搁在上一世, 锦心一定会气得浑身上下冒火。
  可眼下, 小锦心正被情郎护在怀里, 心底满满都是甜蜜, 竟一丝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纯粹鄙视荣铭这种伪君子。
  此时的小锦心,与薛陌面对面抱着。小屁屁坐在薛陌交叠的手掌上, 两条小肥腿跨在薛陌的腰肢上,两只小肥手抱紧了薛陌的身躯, 小脑袋贴在薛陌胸口。
  整个人分外惬意地躲在披风下, 偷听外面世界正在爆发的风风雨雨。
  “荣铭哥哥,这个坏人拐走了我家六岁大的小奴婢。”罗茜茜用手指着薛陌,张口就是谎言。她瞅着薛陌头上戴的发带很普通,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而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女娃,不用仔细回忆都记得衣裙是质地低劣的地摊货。
  穿得这般普通,自然不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平头百姓一个。
  他俩低贱的身份,让罗茜茜撒起谎来,都底气十足。
  她堂堂吏部尚书之女,硬是将那个小女娃提前说成是她的侍婢,事后再给银两,补发卖身契就是了。
  大不了,多打发些银两,没有办不成的事。
  哪个平头百姓敢跟她的尚书爹爹作对?
  光是威名就吓尿了。
  “这个坏人拐走了我家六岁大的小奴婢”,薛陌听到这句话,简直莫名奇妙,搂紧了怀里的小锦心,沉声道:“这位小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我家小奴婢的脸蛋儿长得那么可爱,我怎么可能认错?”罗茜茜才不觉得小郡主长得可爱呢,天底下除了她自个,就再也没有长得可爱的女娃了。
  可眼下,她堂堂一个尚书府的千金,亲自跑得气喘吁吁来追“被拐带走”的小丫鬟,总得有个理由吧。而且是小奴婢对她来说很重要的理由,除了说长相可爱,罗茜茜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只得违心地恭维下小郡主的长相。
  荣国公府四人里,只有世子爷荣梓和荣铭认识薛陌,其余两个人都是从未谋面过的,眼见着罗茜茜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一副泫然欲泣的愤怒样,便将罗茜茜的话信以为真了。
  当即就想上前呵斥薛陌这个“拐卖女娃”的人贩子。
  自然,最后被荣梓这个认识薛陌的世子爷拦住了。
  荣铭听清楚罗茜茜的说辞后,当即就知道罗茜茜在说谎。薛陌再不济,也是个四品武将,即使薛府没落了,衣裳穿得上不了档次些,那也不会去做“拐卖女娃”的勾当。
  只是荣铭见不得薛陌舒服,当下故意摆出一副不知真假的模样,直挺挺站在罗茜茜身边,一副为她挺腰的姿态。
  见荣铭这副姿态,罗茜茜开心极了,瞪了一眼跟过来的两个小厮,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此人拿下,抢回我的小奴婢!”
  那俩个小厮都是罗夫人的心腹,脑子可是转得极快的,瞬间就跟上了小主子的思维。知道小主子又要如上回那般,先抢了女娃来拘着,再补办卖身契。
  当即搓搓手掌,就要与八尺男儿薛陌大干一场。
  “臭小子,拐走了我家奴婢,还不还来!”一个小厮为了讨好小主人,举着拳头就冲上去了。
  另一个小厮立马也冲上去。
  面对蛮不讲理的罗茜茜及罗家仆人,薛陌冷笑一声,紧紧抱住小锦心,一个腾起就一脚扫趴下俩个小厮,再一脚一个踢出了成衣店。
  那俩个仗势欺人的东西,直滚到了大街上,才“哎哟,哎哟”地停住了。
  躲在披风里的小锦心,虽然看不到具体情形,但是跟着薛陌一起一跃腾空了好几下,顿时觉得飘飘然地像飞,自个幻想出了薛陌“脚踢饿狼”的场景。
  她的薛陌好厉害哦。
  小锦心趴在薛陌胸口,两只小爪子都竖起了大拇指,还调皮地用大拇指戳了戳薛陌的腰。
  折腾得薛陌直接用手拍了拍小锦心的小屁屁。
  呃,小屁屁被打了,小锦心立马老实了。
  正在这时,罗尚书和罗夫人也紧锣密鼓地赶了来。
  “怎么回事?”罗尚书不愧是靠嘴吃饭的,吐出的话中气十足,忍不丁的一喝,光是气势已是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自然,不包括薛陌和小锦心。
  “尚书大人,听闻贵府刚刚丢了一个小女娃,竟累得贵府千金亲自跑来成衣店捉脏。”薛陌抱着小锦心,不打算给尚书大人行礼。
  罗茜茜陡然听到面前的“平头百姓”直呼她爹“尚书大人”,吓了一跳。她爹急急奔过来,还未显露过身份呢,那“平头百姓”是怎么知道她爹是尚书大人的?
  莫非,那平头百姓也是个官?
  还是个大官?
  哦不,看他年纪不大,肯定不是大官。那就是大官的儿子了?
  知道她爹是尚书大人,都不行礼,可不就是大官的后代么。
  这么一想,罗茜茜后悔死刚刚自取其辱的行为了,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一颗心忐忑得直打鼓。
  她娘纵然她,她爹爹可是一向对她要求严格的。
  听到薛陌先发制人的声音后,罗尚书一双凤眼立马扫向薛陌。只见一个身穿墨袍,年龄不大的少年郎,气势凌人地站在对面,怀里还搂着个什么东西,胸前鼓鼓的。
  只瞧了一眼,罗尚书便觉得这少年不简单,小小年纪气势十足,竟有已是人上人的大将风范。尤其那一双眼睛,虎虎生威,就是胆大如他,都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胆寒意味。
  “小女顽劣,爱与漂亮的小女娃玩闹。”不愧是尚书大人,一句话就将他女儿的过失给抹掉了。小孩子贪玩乃是最正常的事情,任谁都挑不出来错。
  自然,罗尚书是知道府上的硬买小女娃事件的,所以一听薛陌那般质问他,就知道自家顽劣的小女又看上了一个小女娃,这个小女娃还偏偏有个不好惹的叔叔护着。
  只是,女儿顽劣归顽劣,要教训也得回家关起门来教训,公开场合却是得维护好自个女儿的面子的。
  “闹着玩?”薛陌面对这个上一世与自己斗了十余年的政敌,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去,嘴角浮起一个冷笑,“原来在尚书大人眼里,两名小厮光天化日之下抢夺他人怀里的小女娃,要拐带回去当奴婢的事儿,只是闹着玩的小事?”
  “在您府邸,是有多少这样被强逼着拐带回去做奴婢的小女娃呀?”薛陌凌厉的眸子直射罗尚书眼底,“而您那女儿,便是这罪魁祸首,今儿个在下看不过眼了,请令千金去衙门里走一趟,如何?”
  说得好像他知道罗茜茜干的好事似的。
  一双虎眸虎虎生威,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突然掉转方向直直射向罗茜茜。
  目光所扫之处,迅速冰寒起来,连夏日的烈日都解救不了。
  猛然被盯住的罗茜茜心底猛地一颤,顿时浑身紧张得瑟瑟发抖。
  薛陌刚刚一席话,说得好似他掌握了罗茜茜逼民为奴的证据,就要将罗茜茜带去衙门对簿公堂。
  这可吓坏了罗茜茜,点点大的小女娃生怕爹爹一生气,不管她了,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爹爹,爹爹,我不要去衙门……我不要去……”
  她曾经见过衙门里的人审案,犯人不招就打,打得满嘴是血,光光想想就害怕极了:“那些小女娃我都放了就是……放了就是……”
  即使罗茜茜已吓成这般,薛陌依然没打算放过罗茜茜,他还想替小锦心报仇呢,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继续死死追着罗茜茜的眼睛。
  直到吓得罗茜茜当场尿了裤子。
  嗤笑坏了围观看热闹的人。
  若不是自家身份已经暴露,人人都知道他们是罗尚书和罗夫人,以罗夫人那争强好胜的性子,立马就能泼妇骂街,跳着抓烂冷面少年的脸……可惜,冷面少年早已点透了他们的身份,而丈夫又是个要名声的,反倒让罗夫人有气撒不出来。
  看着女儿狼狈地立在湿了一地的尿中,罗夫人赶忙扯过一件大红披风裹上女儿,仿佛被裹起来,换了身外衣,狼狈丢脸的人便不是她家女儿了似的。
  罗茜茜也知道自个丢人,可是越紧张,就越是小便失禁,徐徐尿个不停……把个红披风又尿湿了……
  围观的众人各个捂嘴偷笑,可那笑声越想憋住,越是憋不住。连藏在薛陌披风里的小锦心,看不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若不是她身上的衣裙太丑,小锦心铁定要钻出脑袋来,哈哈大笑地当面嗤笑罗茜茜一番。
  可现在,小锦心也只能躲在薛陌怀里,小嘴儿贴在情郎胸膛上,低低笑个不停了。边笑仿佛还能边听见罗茜茜那尿尿的“嘘嘘”声呢。
  小锦心开心得不行不行的,一不小心笑出了小口水,尽数摩擦在了情郎衣襟上。小屁股都开心得扭动了两下。
  还是她的情郎最厉害!
  感觉到了怀里小家伙的开心,和她的小动作,薛陌不自觉地拍了拍她乱动的小屁屁,心里莫名地腾起一股多年未有过的舒坦感。
  屁屁又被情郎摸了,小锦心脸蛋儿羞羞的。
  罗茜茜当场尿失禁,是继狐臭以来,又一次闹出的大笑话,迅速成了这一个月里京城名媛圈最大的糗事。让罗茜茜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了。
  此乃后话。
  且说当前,罗尚书涵养再好,也是个父亲,平日里处变不惊万年不变色的脸,在亲眼看到女儿狼狈的丑态后,也是微微变了色。双眸陡的阴寒起来,哪能任由陌生人当街欺辱了他女儿。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罗尚书一眼看清了薛陌头顶束发带子的廉价,那一双墨色靴子也是极其普通的街边货。心里明白,就算这小小少年气度不凡,家世却是很一般的。
  心里冷笑一声。
  初生毛驴不怕虎,还不懂得在京城里混,家世地位最重要。
  罗尚书阴寒了脸,正要派人“请”了这小小少年“入府一叙”时,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突然哒哒地溜达到了薛陌身边。它已被主人晾在一旁老久了,自从上次欺负了主人的胖弟弟,被主人冷落了很久后,它就知道怕了。
  主人不要它,它就自个儿乖乖地黏住主人。
  时时刻刻想着戴罪立功,重新获得主人的欢心。
  眼见主人被很多人围在中间,聪明的它觉得不对劲儿,忍耐了一小会后,立马晃着身子冲破人群,护在主人身边。
  四蹄一副谨慎的样子,似乎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带着主人冲出重围。
  不懂马的人,瞧着它只是一匹漂亮的马而已。
  可,罗尚书是个懂马的,一眼就认出它是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心底猛的一震。
  要知道,他想要一匹汗血宝马,如今都还未如愿呢。
  莫非这小小少年大有背景,衣饰普通只是故意混淆视听的?微服出巡?
  这般一想,刚要大发神威的罗尚书立马闭紧了嘴,一时不敢再轻易乱动。
  小锦心窝在薛陌怀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正在纳罕怎么双方都没声音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大声震荡过来:
  “薛陌……怎么啦?”
  是二叔陆明笠的声音。
  却说,每逢休沐日都喜欢抱着小侄女玩的陆明笠,一听说今儿个小侄女去竹院了,立马就策马去了莫老先生处,随后又来金街各大织锦铺寻找小侄女。
  不想,才拐了个弯就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心里的薛陌。
  正纳罕怎么回事时,认出了近日里颇得皇宠的罗尚书。陆明笠知道薛陌本事,可与罗尚书比起来,到底输在了家世上,立马大喊一声冲进了包围圈。
  摄政王府的二爷,罗尚书自然是认识的。就算朝堂上罗尚书屡屡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皇帝驳回好几次摄政王的提议,隐隐与摄政王对着干。可,以他目前的实力,到底是不敢与摄政王府的人公开对着干。
  他再受皇帝器重,都只是皇室的奴仆,当即不得不带领妻女上前请安。
  “二爷好。”
  罗茜茜也哭哭啼啼地请了安。
  可这一声二爷,陆明笠却是听得不舒服,他最讨厌的就是众人只识得他摄政王府二爷的身份。他是个从小就自强的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像父亲那般,凭借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
  因此,陆明笠宁愿别人称呼他一声威烈将军。
  怎么说,那个名头都是他凭借自个的力量,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夺来的。
  比一声二爷,不知悦耳多少倍。
  自然,眼见着罗尚书当街为难他的好兄弟,无论罗尚书称呼他什么,陆明笠都是不喜的。
  轻轻点了下头后,便再也未曾看向罗尚书一家,将本就狼狈的他们当成了空气,一时让他们更添了份尴尬。
  “薛陌你怎么在这啊,让我一顿好找……那谁呢……”陆明笠刚想问他那可爱的小侄女去哪了,就见薛陌身前的披风里鼓鼓的,一看就是他那调皮的小侄女躲在里面玩呢。
  当即哈哈大笑了一声,大手一掌拍过去,敲了下藏在里面的小脑袋。敲得小锦心立马嘟起了嘴,若不是小家伙不方便出去,她就要与二叔“互打起来啦”。
  眼见陆明笠还想“抚摸”第二下,薛陌护犊子似的移开了身子:“不许欺负她。”说罢就抱着小锦心转身朝人群外走去。陆明笠和汗血宝马都乐呵呵地跟上去,一副追随薛陌的欢喜样。
  罗尚书一家被冷落得真心好尴尬。
  立在那儿心底快气疯了。
  自从政以来,就没人给罗大人这么难堪过,今日不知踩了什么狗.屎,竟让他要么不遇上,一遇就遇着俩。
  ~
  “薛哥哥好厉害!”远离了人群,薛陌拍了拍小郡主的脑袋,小锦心立马会意地从披风里钻出了小脑袋来,两只小梨涡甜甜地挂在脸蛋上。
  挂在薛陌身上的小锦心,露出了小脑袋,咋一眼看过去,竟像是一只母袋鼠口袋里装了只小袋鼠。
  “哈哈哈……”看到这般情景的陆明笠忍不住笑将起来,“薛陌,你咋像只母袋鼠呢,将自个的宝宝装在口袋里护着……”越看越像,笑得陆明笠一张俊脸都快歪了。
  这话听得小锦心老不爱听了:“臭二叔,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嘛……”她才不是薛陌的小宝宝呢,明明就是薛陌装在口袋里的小媳妇好不好。
  呃,不是装在口袋里,是一直托在手心里的小媳妇。
  是小媳妇,小媳妇,小媳妇……
  “哼。”小锦心哼了一声,嘟了嘴不开心地飞了二叔一眼。
  薛陌也不开心,居然被调侃成“母”袋鼠?
  他怎么看怎么是个爷们,还是个硬朗无比的爷们,谁说公的就护不住怀里的“崽崽”啦?
  薛陌将小锦心往上托了托,他这个纯爷们可是将这个小“崽崽”护得很好呢。
  看着薛陌和小侄女同时生气的臭表情,陆明笠笑得更厉害了:“你俩一个嘟嘴,一个抿嘴,这表情真真是绝配……”说到后来,笑得话都说不全了,哈哈哈的。
  没想到,小锦心听到“绝配”两个字居然乐了。
  对对对,她和薛陌就是绝配。
  天生一对。
  小家伙变脸贼快,立马乐得咧了小嘴笑,盯着薛陌俊朗非凡的脸看得花痴了,小口水都快流出来啦。
  “我说小侄女,你没事干嘛不自个走,躲在薛哥哥身上做什么?”后知后觉的陆明笠,走了一大段路了才发觉这个问题。
  一听说让她自个走,小锦心的小肥腿立马夹紧了薛陌的腰,她才舍不得从情郎身上下去呢。
  若是能抱一世就好啦。
  薛陌却是难得神秘地调侃了一句:“阿笠,等会儿你就知道啦。”说着这话的薛陌,脚步都快了几分,总算瞅着一家织锦店铺啦。
  “哟,这不是小郡主吗?”店铺管家一眼就认出了只露了小脑袋的小锦心,这个小娃娃可是常客呢,“郡主二层请。”打乱了薛陌正要在一层挑选裙子的脚步。
  薛陌微微愣了一下,一层的衣裙很漂亮啊,怎么小郡主都不屑一顾么?
  陆明笠也是个不讲究衣着的,今日也跟薛陌一样,是头一次来,对此店的格局一点不懂。
  “一般档次的顾客,在一层挑选就够了,像咱们郡主这般尊贵的顾客,当然得往二楼清雅之地请啦。”管家瞧出陆明笠和薛陌都是第一次来,嘴里立马介绍了一番此店的格局,顺带夸赞了一把小郡主的高贵身份。
  才刚登上二楼,薛陌怀里的小锦心就伸着小脑袋,打量起了悬挂在二层右壁上的衣裙。
  那里是专供小锦心这样的小女娃挑选的名贵小衣裳。
  一见着美美的衣裙,臭美的小锦心就不安分了,小脑袋左看右看,连情郎怀里都窝不住了,急着要下去挑选最美的衣裙。
  可小身子刚钻出披风一点点,立马想起身上的衣裳没法见人,会被别人笑的。还未探出身子来,又瞬间缩了回去。一张小脸蛋露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表情。
  就在陆明笠一脸迷惑地瞧不懂他的小侄女时,小锦心做出了个让陆明笠更惊奇的小动作。
  只见小家伙探出一只小肥手来,轻轻一扯就扯掉了披风胡乱系上的带子,再从里边一扯,转眼就将披在薛陌身上的大披风给拽到了她自个的小身体上。
  “薛哥哥,我要下去……”小家伙拽紧了披风,在薛陌怀里扭扭小身子要下去。薛陌刚将她放下地,小家伙跟穿了件拖地长裙似的,裹着大披风一溜烟跑到前头去挑选今年最流行的新裙子啦。
  踩着大披风,挑选这件,又挑选那件,小锦心从左跑到右,又从右跑到左,跑得不亦乐乎……小脸蛋都跑得红扑扑的了。
  她喜欢的裙子太多啦,件件都要穿一把呢。
  “我这小侄女,天生爱臭美。”陆明笠朝薛陌耸肩一笑。
  薛陌活了两世,倒是第一次见着一个姑娘家挑选衣裙,看到小郡主那忙活的小身影,简直看得薛陌眼花缭乱。
  “原来姑娘挑选衣裳这般……麻烦。”薛陌等得腿都要酸了,拉着陆明笠坐到了一旁的檀木椅上去等。
  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终于挑好裙子的小锦心,可算是要进雅间试穿衣裙啦。后面却是跟了一排排替她捧裙子的侍婢。
  真真是看得第一次陪姑娘来买衣裳的薛陌,目瞪口呆。
  “我去活动一下,你看着她。”好动的陆明笠,真心等不起了,坐得腰酸背疼,要起来活动活动。
  薛陌点点头,一副你放心的表情。
  此时的一楼,迎来了一个紫袍少年郎和一个红衣妇人。
  “客人里边请……”铺子里的丫鬟,一见着那红衣妇人的穿着,就眉头微蹙,一看就不是什么上档次的贵客,欢迎的声音都少了几分热情。
  那紫袍少年郎轻轻瞥了眼接待他俩的丫鬟,眼神有几分不悦。不过他自个也是从小在生意场里摸爬滚打的人,里面的弯弯绕他岂有不知道的。
  一时懒得理会。
  兀自嘴角带笑地搀扶了身边婶娘道:“婶娘,那边瞧瞧去。”紫袍少年一入店,就相中了一件极其贵气的紫色织锦裙,扶了婶娘就往那走,“婶娘,赛马大会那日,您穿着这身衣裳,保管显出皇家马场夫人的贵气。”
  少年会说话,哄得那红衣妇人眼眸都发亮了。
  这个妇人正是东郊马场的东家夫人。上个月,她家马场被皇家采购商看上,纳入了皇家马场的范畴,一时身价翻倍。
  上回薛陌和陆明笠带锦心去的马场,就是他们家的。
  “嗯,我瞅着我也贵气,”红衣妇人瞪着晶晶亮的双眸,点点头笑道,“给我拿了它来,我试试。”
  “呃……那裙子价格不菲呢。”跟在身后接待的丫鬟,见那妇人穿戴普通,平日里也不像是个舍得花大价钱装扮的,忍不住提醒道。
  果不其然,那红衣妇人听说价格不菲,具体银子还没问呢,脸上就露出不舍的表情。
  看得接待的丫鬟顿时更没兴致接待他俩了:“那边的衣裙也挺漂亮的……”一句话便要领着红衣妇人往便宜的区域走。
  “婶娘,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咱们马场才刚贴上皇家马场的标签,要承办那样一场盛大的赛事,婶娘作为马场女主人可是得招待贵宾的,届时达官贵人纷涌而至,皇亲国戚也是少不了的,咱们马场的门面可全靠婶娘您支撑呢。”
  紫袍少年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联络上皇家采购商,拿下了皇家马场的指标,哪里能容许婶娘因为穿着打扮问题,到时招惹贵妇们的耻笑。
  让东郊马场初次亮相在真正的贵人们面前,东家夫人就出了洋相。
  这,紫袍少年绝不允许。
  衣裳看着事小,关键场合,却是很重要的事情。
  没有哪个贵夫人愿意搭理衣着上不了档次,明显低自个好几个层次的人。瞧瞧这织锦铺的丫鬟态度就知道了。
  又是一番好说歹说,终于劝得婶娘皱皱眉头,狠下心去了试衣间。
  紫袍少年舒了一口气。
  突然,眼神一撇,一件水葱绿的绣竹枝的裙子入了他的眼。一根根竹枝,仿佛荡漾在碧绿色的水波里,勾起他年少时与爹爹泛舟湖上,纵览整片竹林的记忆。
  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少年眼角骤然湿润。
  等陆明笠走下一楼时,正巧看到紫袍少年神情专注地抚摸那件绿色绣竹枝的长裙,那轻柔的动作,宛若抚摸的不是一件裙子,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没想到竟会在这儿遇上这“少年”,陆明笠倏忽一笑,他可没忘记上回提了句姑娘,就被这男生女相的少年摆臭脸的一番经历呢。
  “不巧的很,竟然在这儿偶遇……公子。”陆明笠人还未靠近,声音已是送了出去,“公子”两个字咬得极重。满脸的调侃意味,眼神晶亮地看着那件正被公子抚摸在手下的碧绿女装。
  还说自个不是姑娘?
  那紫袍少年一个回头,便见到了陆明笠揶揄的眼神,当下收敛起回忆的思绪,声音里透着股不悦的意味:“怎么,女装只许姑娘摸么?”说罢,一把取下那条绣竹枝的长裙,对一旁的接待丫鬟吩咐道,“包装得粉嫩点,要是姑娘家喜欢的那类。”
  听到这句话,陆明笠心底咯噔一下,莫非恩人真是个爷们?买下那裙子只是送给心爱的姑娘或妹妹?
  瞧瞧紫袍少年白皙如玉的脸,又浮现了少年上回在马场那般不悦的神情。
  陆明笠心底迷惑极了,第一次有了股连男女都辨别不清的糊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