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景府
  叶翕音突然想起自己从苏辙手里接过来的那个血腥气十足的雪白信封,心头原本不确定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虽然事关重大,可是叶翕音知道,现在还不是去翠府一探究竟的最好时机。
  琳珑怔了片刻,担忧地看向叶翕音:“倘若翠大东家当真出事,你会不会……”
  琳珑说话有些犹豫,她很想知道叶翕音的打算。
  她心里清楚,叶翕音表面看看着有时候太过守着原则,可是只有她知道,叶翕音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念旧情的人。
  尤其曾经跟翠玉姑共事小半年,两人已经生出惺惺相惜的忘年之情。
  果然,叶翕音几乎不假思索道:“我会替翠大东家揪出那个凶手!”
  琳珑眼中的担忧更甚:“可是若对方颇有势力,咱们只不过是买卖人……”
  叶翕音拍了拍她的手背,垂下的眼帘显出几分伤感:“数日前,宫里有个内侍来给我传了个话,说翠大东家面圣时,曾提出将翠缕的皇商让给紫鸾坊,皇帝念翠缕平瘟疫有功,未允。
  翠大东家力推紫鸾坊之功,皇帝便让皇后暗中考察紫鸾坊的经营状况,若是符合皇商资质就同赐皇商金牌,可惜咱们在京城的铺面起火,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说至此,叶翕音轻叹:“虽然紫鸾坊没拿到皇商金牌,可翠大东家这份情我必须承,她的仇,我也一定会替她报!”
  说完,目光又落回桌面上那些“鬼画符”上。
  琳珑听见这话,也为翠玉姑坦荡的为人佩服不已,便不再打扰叶翕音。况且她从叶翕音的眼睛里清晰分明地看到了两个字——决心。
  世间万事,最大的事就是决心,剩下的全是小事。
  其实叶翕音的骨子里,从来都是对自己有些狠的人。
  接下来又是一连七日,叶翕音仍旧把自己关在房中,脑中反复琢磨的,只有景辰留下的那些奇怪的图形。
  反反复复费尽心神,却好像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把那些鬼画符装进脑子里。
  每当她记住了其中一部分图形,再去记忆下一部分的时候,很快脑子里记住的就会跟新记忆的混成一锅浆糊,周而复始,仿佛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在叶翕音开始钻研那些图形的这半月中,景辰再也没来打扰她,府中大小事务一概交由琳珑料理,就连新一季的脂粉配方,也全部交给了培娘等人配制。
  这些日只有红于来过两回,给叶翕音送进来一个账簿,说是核对库房的账目,发现有点问题,可惜始终沉溺于那些图形,红于递进来的话就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直到这一日清晨,才刚过卯时(早晨五点),叶翕音突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这半个月,她吃住全在书房,几步从未踏出半步,此刻突然出来,而且衣服也没换,披头散发还双目赤红,小丫鬟们吓地赶紧去找红竺和晓月。
  叶翕音原本就瘦,这半个月下来越发瘦的腰身几余不堪一握,眼窝深陷,精神却异常清醒。
  “先给我弄点吃的,然后替我找身出门的衣裳,备车,我要出去。”
  红竺和晓月赶紧按照她吩咐的一一照做,天光刚明的时候,俩人就陪着她坐着马车出门去了。
  邺宁城门已开,叶家的马车一路沿着东西角楼街直奔城东门,出了城门,又沿着官道往前奔了一段,在第二个岔路向北的一条石子路拐上去。
  这是一条很平整的半坡路,虽然一路上坡,可破势不陡,石子路也经过专门修葺,很平整开阔,行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下。
  韩大庆上前扣响门环,有守门童子出来,看见是叶翕音的马车,也不问话就立刻大开宅门,把马车迎入院内。
  院子很宽敞,却并不华美,两进的院落全是巨石砌成的屋子,透着古拙厚重的气息。
  红竺掀开车轿帘,叶翕音正由晓月扶着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袭雪白宽衫的景辰,从其中一间石屋里走出来。
  这套石宅,便是景辰在京城的宅子,也就是世人难得一入的,赫赫有名的景府。
  一见景辰,叶翕音顿时眼睛濡湿:“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景辰虽然见她憔悴不堪,却并不意外,温和将她揽入怀中,低声乖哄:“嘘,先别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说完,便把人抱进自己的卧房,轻轻放在宽大的木床上。
  不知为何,叶翕音躺在景辰这张床上,只觉心头突然异常安稳,有熟悉温暖的温度从景辰的手掌传递给她,叶翕音闭上眼,很快就陷入黑甜乡。
  这一夜入眠,叶翕音这么久以来头一回没有做梦,睡眠之深沉,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醒来的时候,是次日的清晨。
  四面都是巨大深沉的石墙,并没经过任何粉刷装饰,就显得石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淡,院外不知是什么鸟儿,叫声很好听,似乎还有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
  除此之外,悠然空寂。
  叶翕音感觉周身的疲惫远去,每一根筋脉都像吸饱了水的春苗,充满能量,尽管没吃东西,可是精气神却非常饱满。
  身上穿着景辰宽大的白袍,这地方没有为她准备衣裳,叶翕音昨日入睡前穿了景辰的睡袍,她索性不梳妆也不更衣,披散着长发踩了床边的绣鞋就走了出去。
  院子里也很安静,除了啾啾鸟鸣,不见有下人来回奔忙的身影,就像正座宅子都没什么人一样。
  不远处老松下的石桌旁,景辰正和一位陌生的布衣老人对坐下棋。
  叶翕音安安静静地走过去,老人和景辰都没有抬头,俩人依旧专注下棋。
  直至一局终了,老人站起身,笑眯眯地对叶翕音点了下头,背起地上新伐的一捆柴薪,转身离开了。
  叶翕音看老人穿着粗麻布衣,脚踩自编的草鞋,背起重重的柴捆和稳健踏实的脚步,皆像是正儿八经的山中砍柴人,便好奇向景辰问:“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