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这已是她的常态,安眠药和褪黑素救不了她的重度失眠。
  时盏伸手捞过床头的平板,随便播放一集动物世界,狮子追逐着羚羊群,张开爪子咬上脖颈,印证着自然生存法则。
  她翻个身,将还在播放中的平板丢在一旁,从枕下摸出手机。
  拨给柳家墨的。
  正在深睡中的柳家墨听见手机响,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脸埋在枕头里,只伸出手去胡乱去摸,摸到女人柔软的颈窝里,又被一巴掌打开。
  他迷糊嚷:“老婆,我手机......挂了挂了!”
  “你确定吗?”
  “......”
  “大魔王打来的。”
  柳家墨睡意瞬消一半,扭动着身体从被窝里爬出去,接过女人递过来的手机。在接电话的时候,顺便看一眼上方的时间。
  好家伙,凌晨四点二十三分。
  柳家墨把手机送到耳边,单手抱着膝,额头抵在膝盖上闷闷问:“盏姐,这个时间点,你是有什么指示?”
  时盏那边很轻地笑一声:“没事儿,就想问问你怎么搞定闻靳深的,他可不是个轻易能被说服的人。”
  “确实不容易,”柳家墨简直不想回忆那三天,“他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尤其对自己爷爷十分上心。”
  “......”时盏沉默着,若有所思片刻,“你对他爷爷下的手?”
  柳家墨霍地从抬起头来:“什么叫下手?我陪闻老爷子下了三天的围棋,茶水都喝了两缸,盏姐,你可记着点我的好吧。”
  时盏:“好的。”
  就在时盏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柳家墨再次出声:“等等阿——我还有个事顺便一块跟你说了吧。”
  时盏懒懒嗯一声。
  “闻老爷子邀请我去他七十大寿的宴会,那个很有名的制片人陶伯也去,他之前说过对你的作品感兴趣,有购买版权的意向,这次我们可以去谈谈。”
  “不去。”
  柳家墨:“为什么阿?”
  时盏回:“不是他,也会有别人签,没必要这么刻意。”
  柳家墨揉着头发,有些焦躁:“你不去别后悔阿,既然是闻老爷子的寿宴,闻靳深他肯定也去!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别放过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然后,他听见时盏平静地说:“我住他隔壁,够不够近?”
  柳家墨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噎在那里好半晌,挤出一句:“那真不去阿?”
  时盏笑得慵懒恣意,几秒后慢吞吞回:“去阿,有他我肯定去。”
  等时盏那边先挂断电话后,柳家墨长舒一口气将手机丢到一边,旁边适时响起女人的抱怨声:“她好烦阿,经常发神经晚上给你打电话。”
  “好啦,别生气。”柳家墨将人捞进怀里哄,“她不是对我一个人这样,她对每个人都这样。”
  “哪样?”
  “为所欲为。”
  -
  闻老爷子的寿宴地点在私人豪华邮轮上,恰好港城是座邻海城市,有近两千米的长码头,有天然的水深优势,停靠邮轮再合适不过。
  宾客需得在晚上十点前出示邀请函登上邮轮,否则邮轮便会驶离码头。
  过来的路实在是堵,以至于柳家墨和时盏是踩着点抵达码头。由于码头附近只有临时停车场,两人都只得打车前往。
  柳家墨比时盏先到,等得颇有些着急。
  码头不乏媒体和摄影机。
  时盏在那一叠不断的闪光灯里和柳家墨催声里款款下车。
  两人踩着红地毯登上邮轮,沿途中有媒体想要和时盏讲话,被柳家墨已一己之力通通拦下。
  实在是太热闹,毕竟闻家乃港城百年豪门,根深树大,背景深厚。
  海风习习,空气里弥漫着数种酒香。
  上千人的邮轮宴对于时盏来说,过于嘈杂吵闹,她辗转到邮轮侧边无人栏杆处,一只手肘懒懒搁上去杵着,纤腰微微歪着。
  柳家墨寻过来时,时盏正在抽烟。
  准确来说,时盏在拿着烟发呆,美目空空,一瞬不顺地望着因风皱面的海面。
  柳家墨打破沉默:“我刚刚去给闻老爷子打招呼去了,你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时盏拒绝:“不去,又不认识。”
  默了两秒,时盏问:“见到他人了么?”
  柳家墨:“他就在闻老爷子旁边,寸步不离地跟着呢。”
  时盏噢一声,说:“那过去瞧瞧吧。”
  柳家墨提议:“我们直接去餐厅吧,人也全部过去了。”
  餐厅面积不小,摆上百张圆桌,铺着一层不染的白色餐布。
  宾客落座,笑声四溢,交谈不断。
  时盏刚踏进去,场子里静了两秒。
  原因无他。
  那些人纯粹被她的美貌惊艳。
  今儿是一件深酒红旗袍,侧边开的一叉露胜雪肌肤,配上红唇烈焰,长发加身,美得醒目,也美得招摇过市,想令人忽略都不行。
  男人们目光纷纷黏上去,难以转移。
  有人认识她,有人不认识她。
  但都不得不认一句,这女人是真他妈美阿。
  闻家人的主桌位于正中央。
  时盏落座的地方,与其相隔两桌的距离。
  刚坐下没一分钟,柳家墨就热切地开始介绍:“盏姐,你旁边坐着的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制片人,陶伯,陶先生。”
  时盏这才注意到旁边坐了人。
  她没转过脸去,不咸不淡地应一声,视线和心思早已飘到闻家人那桌。
  一眼就看见坐在一位白发老人旁边的闻靳深。
  他太过惹目。
  周围不停有上前跟白发老人寒暄,他却谁也没看,长腿交叠着,坐姿不算正襟危坐,甚至有点慵懒地靠在椅里。他对周围环境不太关心,如果不是亲爷爷寿宴,也不见得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时盏的注视下,他缓缓抬头,清远如山的目光越过两桌人头,准确无误地对上她的眼。
  只一秒,他又重新低下头去,手里像是在玩弄什么东西。
  时盏瞥到一抹颜色。
  碧绿的。
  似极她那只镯子。
  得知这一点,时盏红唇轻挽露一弧微笑,笑意难抵眼里,却不难读出“侵略”二字。
  第11章 九万10 她被人间厌弃
  chapter10
  酒过三巡,众人兴致高涨。
  时盏胃口济济,没吃两口便搁筷,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倒也没什么看头,时不时往闻家人那桌望上两眼,那边始终围满人,她只能从人与人的缝隙里去窥他的脸孔。
  周围越来越吵。
  那些人的五官开始融化成白色絮团,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全部是没有形状的白色,在眼前飘来飘去,在空气中飘来飘去。
  短短几秒,她的眼睛就胀痛无比。
  时盏手肘杵在桌上,两根手指捏着眉心,她狠狠闭了闭眼,重新抬起头来视物。那些脸依旧几团白色,毫无变化。
  偏偏闻靳深的脸还是清晰得很。
  手肘被人碰了碰,引得她浑身一哆嗦。
  时盏瞬间皱眉,有些不耐:“别碰我。”
  柳家墨觉得自己可冤:“盏姐,我叫你很多遍,你都不理我。”
  时盏转过脸去,看着柳家墨模糊不清的脸,她的目光随着那些白色移动而移动,一时间没有说话。
  柳家墨说:“我去趟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动。”
  时盏点点头:“好。”
  柳家墨离座后不久,旁边一直沉默吃东西的制片人陶伯向她搭话:“时作家,听说你还没谈过男朋友阿?那不白瞎这么一副好皮囊。”
  有些轻佻的话没得到时盏任何回应,她微微转颈,将脸偏到一旁。
  她的美对于男人有种难以言诉的吸引力。
  明知危险丛生,却又欲罢不能。
  陶伯挪动着椅子凑近几分,手也伸过来,借着别人看不见,在桌下开始做一些下流的勾当。
  时盏光滑的旗袍料子被摩挲得微微作响,
  他笑着说:“你要是跟我,以后每本书都给你拍成电影儿。”口吻里得意尽显。
  时盏一眼淡淡扫过对方脸上的白色,低头,静静凝视着旗袍料面梭动不平。那感觉,如无垠雪面突然被什么东西凿得坑坑洼洼。
  她瞧着那手,鼻间溢出一丝笑:“你这是在揩我的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