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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骑车到乔燃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12点。男孩们停下车就要往地上坐,方茴两条腿都麻了,陈寻半拖半抱才给她从车上弄下来。林嘉茉叉着腰,指着他们说:“没你们这样的!骑那么快!还比赛!累死我了快!”
  “就丫陈寻逞能!带着方茴还骑那么快!你要是慢点我们不就都停了!”赵烨喘着粗气说。
  “少废话!要不是你丫说比赛,我至于那么拼命么!”陈寻拿t恤擦着脸说。
  “都别扯淡了!我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楼电梯已经停了……”乔燃无力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说。
  “啊?!”
  几个人一起发出了频率不齐的惨叫声。陈寻颤颤巍巍地说:“大哥,你没搞错吧?你们家可在17层!真得爬啊!”
  “你要愿意飞我也没意见!”乔燃白了他一眼说。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赵烨大声喊。
  “行了行了,别叫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楼下来了群大尾巴狼呢!快点走吧,都拉着点扶着点,有的楼层可没灯,摔下去我可不管啊!”乔燃招呼着他们说。
  知道再埋怨也没有用,他们只好认命地拉起手,一层层爬起了楼梯。乔燃走在最前面,他拉着方茴,方茴拉着陈寻,陈寻拉着林嘉茉,林嘉茉拉着赵烨。几个人就像儿时玩的游戏一样——手拉手向前走,我们都是好朋友。
  乔燃的手心有些微凉,他拉着方茴的力道恰到好处,多一分则重,少一分则轻,仿佛理智推算出的结果。跟着他的脚步不断稳稳上升,方茴觉得安心,尽管对于乔燃来说,她感受的安心可能会有些自私。
  安静的夜里,源源不断的台阶和脚步声构成了独特的节奏,赵烨突然叹了口气说:“哎,我觉得这样上楼挺好的……”
  “嘉茉你是不是让他占便宜了?!让丫发出这种感慨?要不咱俩换个地?”陈寻回过头问。
  “去你妈的!”赵烨探出半个头骂陈寻。
  大家都憋不住乐了出来,乔燃忙使劲“嘘”了一声,五个人像模像样地挨个“嘘”下去,又是一阵的笑。林嘉茉攥了攥赵烨的手说:“其实我也觉得就这么走挺好的……”
  “乔燃,你喜欢的那作家怎么说来着?黑暗那段!”陈寻朝前面喊。
  “在永远的黑暗里,一直走,就是天荒地老。”乔燃小声地念着。
  每个人都沉默下来,那时他们并不明白天荒地老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为这样的句子感动和感伤,因为在他们面前,双手紧紧抓住的快乐是那么真切,而前方即将到来的未来又是那么不可预知。
  “怎么都不说话啦?这词多酸啊!我还琢磨着你们怎么着不得递两句呢!”乔燃笑着说。
  “搁别人嘴里恶心,你说出来味儿就不一样。”林嘉茉扁着嘴说。
  “乔燃,你给嘉茉灌什么蜜汤儿了?怎么今天紧抬举你啊!不像话啊,你们俩可不许背着我们搞小动作。”陈寻扽扽林嘉茉的手说。
  “我说……”方茴抬起头说,“咱们数着楼层呢么?没走过吧?”
  “没有,放心,我数着呢。”乔燃拉紧了她说,“还有最后三层楼,看谁的意志最坚定啊!”
  他们终于爬上了17层,忍不住欢呼了两声,乔燃掏出钥匙开了门,赵烨第一个钻进去,往沙发上一扑说:“我的妈爷子哟,总算到了!”
  “哟,刚才不还说在黑暗里不错么?”方茴坐在他旁边打趣说。
  “黑暗是不错,可阳光也很美好啊!我是在黑夜就享受黑夜,在阳光下尽情晒太阳的主儿。”赵烨翻了个身说。
  “说白了就是二皮脸,贱命一条。”陈寻凑过去,一屁股坐在赵烨身上,赵烨惊天地泣鬼神地叫唤了一嗓子。
  “小点声小点声!我们家楼下是一个有心脏病的老太太,别吓着人家,上回陈寻来就是,弄了特大的动静,害得我被我们这片居委会大妈批评了半天,要不是电话费贵,肯定就直接连线伦敦通报我爸妈了。”乔燃拎了两瓶可乐来说。
  “那咱们都坐地板上吧!铺上个垫子,席地长谈!”林嘉茉抱了个靠垫,坐在地上说。
  “数你兴致高,我看看你能说出点什么来?”陈寻挨着她坐下来说。
  “瞎说呗!你们都坐啊!”林嘉茉招呼着说,“赵烨,快过来啊!”
  “行!”赵烨也坐下来说,“今天真是太痛快了,这小日子太滋润了!真不想到明天啊!”
  “呵呵,高兴得过明天,难受也得过明天,”乔燃靠在沙发腿上说,“高中再好,咱不也得上大学么?”
  “对了,乔燃你报的建筑吧?怎么样?有多少把握?”方茴问。
  林嘉茉悲哀地看了她一眼,乔燃却跟没事人似的说:“考上的把握不大,但我有把握以后一定能设计出非常漂亮的房子,在繁华的大都市里,什么巴黎、伦敦、纽约,当然还有北京,都有我的作品!”
  “够牛掰的啊!”赵烨喝了口可乐说,“到时候别忘让哥们儿也去沾沾光,剪剪彩什么的!”
  “那是一定的!冲你这个头儿,不让你去托盘都可惜了!”乔燃笑着说,“你们呢?都考得怎么样啊!”
  “我和方茴必然是未来的计算机大师啊!”陈寻搂住方茴的肩膀说,“不是咱吹,我跟你们说,不出十年,绝对比尔·盖茨排老二,我们俩并列第一。到时候甭管你们在全世界哪儿,我们俩嗒嗒嗒一敲键盘,马上锁定你们位置。谁结婚了,谁生孩子了,谁搞第三者婚外恋了,谁也瞒不了我们!就这么牛!”
  “瞧瞧你那点理想!就光惦记我们的隐私还想让人盖茨老二?不怕闪了舌头!”赵烨不屑地说,“其实你们的任务很简单,以后赶紧结婚生孩子,认我们这一帮人当干舅舅、干姨的。陈寻你丫瞅什么瞅!我们都是方茴的娘家人,谁认你啊!”
  林嘉茉拍着陈寻大笑起来说:“逗死我了,你要成孩儿他爹得什么样啊?我可没你们那么多远大理想,第一志愿我必然没戏了,我就想当个小会计,算算账什么的,你们要不怕记假账就找我啊!”
  “没追求!没听说现在的口号么?‘扫黄打非抓会计’,你就这么深陷泥潭了啊!”陈寻假装语重心长地说。
  “德行!”赵烨瞪了他一眼说。
  “你德行好!”陈寻回瞪了一眼说,“对了,说真的,北体大有戏么?”
  “不太大,”赵烨摇摇头说,“我妈也不想让我一直打篮球,毕竟全世界就一个乔丹,我怎么也到不了人家那水平,这碗饭不好吃。我估计我就直奔g大了,不过我那个专业牛逼!飞行器机械研究与制造!开玩笑呢,上天的活儿!”
  “乔燃快记着点!估摸着以后你们家电梯再坏了,赵烨肯定能帮上忙!”陈寻冲乔燃挤眉弄眼地说,乔燃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赵烨又一通咆哮。
  那天他们天马行空地海聊了一宿,不知不觉地就都睡在了客厅里,不大的屋子被几个孩子挤满,横七竖八的一点没有避讳。半夜乔燃醒了一回,他看方茴缩着身子就去给她拿了床被,往她身上盖的时候方茴睁开了眼,两人在月色里对视了一下,方茴低下头轻轻说了谢谢,乔燃笑着说了没关系。
  等早上起来那床被下已经裹了两个人,陈寻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去,被赵烨挖苦了半天,弄得方茴醒了后极不好意思。洗漱之后,方茴就张罗着回家,林嘉茉无比眷恋地和乔燃道了再见,乔燃仍旧很自然,把他们送到电梯口,微笑着挥了挥手。
  而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们的高中时代就真的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