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亚父 三
  闽南湿毒很重,去往闽南的路上沿路都有随从感染疫疾。但我并没有特别害怕,能和父王同甘共苦,就算是丢了这条命也值得。
  我们足足走了两个月才走到闽南。到州府时,从京城跟出来的随从死得只剩下一半。
  还好父王和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没事,雅颂先生和落霞先生也没事。
  我已做好决定,以后随父王安安心心住在闽南。京城里那些是是非非我不想参合,从此做个闲云散人。
  在闽南安定了小半年,有一天州府来了一个样貌美艳的和尚。听闻那和尚是雅颂和落霞的旧识,他们不过是喝过一盏茶,雅颂和落霞就去向父王请辞。
  父王并没有强留二位先生,可我却嗅到了异样的恐怖。
  我拦住二位先生的去路,我被关在宫里的时候是二位先生一直帮助我鼓励我,为何现在到了闽南他们却萌生了退意?
  落霞将我带到书房,他拿出一个漆木锦盒说:“佶儿放心,我二人只是去扬州办些事。待事情办完,我们一定会回来。这是你生父留给我的信物,我现在将它留在你这里做信物。只要有这盒青绿颜料在,我二人便会信守承诺。”
  “我生父?!”我急切地打开锦盒,只见盒中被一分为二,一半装满石青,一半装满石绿。青绿颜料如此昂贵,我究竟有怎样一个富有的生父,能够将如此巨量的青绿颜料作为信物送给落霞先生?
  竟管我打定主意此生一直跟随父王,可是第一次听闻我还有一个生父,我不免发问:“我生父究竟是谁?”
  雅颂先生沉吟半晌,他蹲下身平时着我说:“佶儿的生父此时就在扬州。泰王也有意将佶儿送回生父身边,此番我二人先去与你生父会面,待商议好后我们回来接你去见你生父可好?”
  我想说好,又想说不好。我想要知道我生父到底是何人,为何他从未养育过我,从小将我寄养在泰王府。但是我害怕,我害怕离开父王。我宁愿不要知道我还有一个生父尚存于世,我也不要离开父王。
  我还未做下决定,二位先生便跟着那个美艳的游方僧人走了。
  之后好几天我都不敢去见父王,我怕父王真的会将我送走,将我送给那个未谋面的生父。
  我的心思被父王察觉,他亲自来我房里找我。
  我扑进父王怀里,哭着央求父王:“父王,你不要再将我送走可好?我此生只有一个父王,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父王!”
  “傻佶儿。”父王拍着我的背说:“我也舍不下佶儿。当年将你送进宫时我便恨自己无能,连我的佶儿我都护不得周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我生父尚存于世的消息突然在闽南州府传开。泰王妃是最幸灾乐祸的一个人:“原以为你是个凤自龙孙,没想到你是个银样蜡枪头。仗着自己在宫里住过两年,狐假虎威给谁看!”
  原本玩得好的几个哥哥也开始刻意回避我。周围的人越是这样对我,我越是好奇我的生父是好人还是恶人?我知我有部分胡人血统,难道我的生父是个胡人?
  身边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只有父王一人,可是父王不愿明说我生父是谁。或许直接打听我生父很难,但我可以试图去打听打听雅颂和落霞这次是去扬州找谁。这候 lingshufang.com 章汜
  我只随便这么一打听,我竟然打听到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天雅颂落霞接待游方僧人时,伺候他们茶水的仕女听到二位先生要去扬州找一个叫秋月的人。
  秋月,伶倌秋月。那个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俘获芳心无数的秋月。
  听闻秋月其实是十三王爷,曾经被派去鞑靼和亲不成,回朝后暴毙身亡。也有说秋月是十三王爷门下的一个娈宠,只因十三王爷强行霸占秋月,引得天下众人对十三王爷口诛笔伐。
  但这些我都不关心,我真正担心的是雅颂和落霞。他二人曾追寻秋月出关,如今他们又为追寻秋月去往扬州。他们与秋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可以为了秋月舍弃那么多?
  我向老太监打听心中疑惑,结果让我震惊,老太监说秋月的确是已故的十三王本人,而雅颂和落霞曾经是秋月养的娈宠。
  我感到周遭天旋地转,我从小敬仰的两位大儒,受翰林院尊敬的两位大先生,他们以前竟然是十三王的娈宠!
  除了震惊,我心中萌生出奇怪的躁动。二位先生平日里庄重雅正,他们在十三王府的罗帐下又会是怎样一幅好景致?
  雅颂和落霞原定只去扬州两月,可是他们实际上一走就是小半年。我一度怀疑,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于他们而言,我只是他们众多学生中的一个罢了。
  但他们可曾想过,于我而言,他们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唯一的希望。深宫之中生活苦寒,我五岁就被关进去,一关就是三年。强牺 lingshufang.com 读牺
  我每日都盼着早些去国子监,让我练字也好让我作画也罢,只要能离开朱红色的宫墙一切都好。每日午时我都被太监背回宫里,白天看冷冰冰的墙垣,晚上看数不尽的星斗。
  我那么需要他们,而他们两个说走就走。
  我摸着装满青绿颜料的锦盒,感觉这辈子再也等不到他们回来的一天。我的生父有钱买这么多颜料给他们,以后生父定会买更多的颜料,好让他们忘了闽南还有一个等待他们回来的赵佶。
  就在我近乎放弃希望的时候,雅颂和落霞突然回来了。
  我高兴坏了,可看到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担心起来。他们此去扬州遇到了什么,为何回来之后他们会这般消沉萎靡?
  第一次,我第一次见二位先生饮酒。秋末冬初,天上快要入冬的秋月寒光慎人。
  “先生。”我伸手摸摸雅颂先生被酒气熏到微红的脸,“你醉了。”
  “秋月,我没醉!”雅颂一把将我抱住,悲凉的哭声从他喉咙里嘶嘶发出。
  制大制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