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三无
  大雨如幕,银白的水帘衔接了天地,地面上的泥浆水,从路边茶摊往外处瞧去,顿时只见一条黄色的泥龙蜿蜒远去。暴雨落在茶摊棚子上,砸的砰砰作响,让茶摊中的人不禁心惊肉跳起来,生怕这茶摊被这暴雨给砸塌了。
  这时,一声马嘶,便见一名戴着斗笠的年轻僧人牵着一匹马从外头走了进来,那马背上正坐着一名同样戴了兜里的女孩。这女孩未见姿容,但一身锦缎衣裙下,露出来的手掌白嫩娇小,想来定是一正值芳华岁月的俏丽佳人。
  这茶摊中,此时有一对像是父女,又或者爷孙的人。那男子一副老相,手掌黝黑,皲裂和老茧一目了然,这是长年累月干粗活造成的,这会儿拿着一把茶壶,看样子多半是这茶摊的主人。
  而在这男子身后,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脸上、手上都有烧火时留下的灰黑痕迹,看起来像是一个不顾打扮的乡野丫头。
  除了这两位,有两个带刀之人,似乎是同门师兄弟,又或者是旧相识,正在一起喝茶,只是目光不时打量四周,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还有一名像是外出游玩的年纪公子,身边带着一个书童打扮的人,和一个像是护卫武夫的人,虽然这武夫赤手空拳,但一身气势凌然,不是十来年的练家子,并且手上见过血,是练不出这身气势来的。
  一行七人,此时不约而同的,便看向了这牵着马走进来的僧人和少女。
  而这一看,在场的几人,顿时都不免露出了惊色。
  外头下着瓢泼大雨,可这两人连同那匹马在内,身上却是一点被雨水打湿的痕迹也没有。
  这不是一般的人物!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路过此地,见这雨大,怕前方山路滑坡,赶路不便,是以这才进来叨扰,还请诸位勿怪。”那年轻僧人笑着开口道。
  这僧人一身锦缎僧袍,手中无有持物,面容俊秀,只是往这一站,便有一股超然世俗之外的意韵。
  “不碍事,不碍事,这位大和尚,可要喝点什么茶?老头子我这只有一些自制的山中劣茶,县里头那些知名的好茶,却是没有。”这时,那茶摊主人开口说道。
  “随便来点茶即可。”
  而这时,那一身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忽然看向这年轻僧人说道:“这位大和尚,在下姓苏,因见大和尚一身气质不凡,想和交个朋友,敢问大和尚法号?”
  “贫僧曾经有法号,但现在准备放下。”
  “那大和尚在何处挂单修行?我想前去礼佛参拜。”这年轻公子哥点了点头,倒也没觉得这个年轻僧人是在消遣自己。
  得道高人,就该有得道高人的脾气!
  “贫僧曾有寺庙,但贫僧心中有感,于是弃寺而出。”
  这年轻公子哥不由眉头一挑,他感觉这和尚有点在消遣自己,但想了想,还是温言问道:“那敢问大和尚名姓?”
  “曾有俗家名姓,但贫僧早已放下。”
  “那么该如何称呼大和尚?”这年轻公子哥看着这年轻僧人,他这会儿已经确定是这和尚在消遣自己了,要不是冒雨赶路却水不沾衣这一手段太过惊人,他这会儿都忍不住叫身旁的护卫按着这和尚揍一顿了。
  有这么消遣人的吗?
  “称呼贫僧余琰即可,万事皆有余地,美玉乃自天成。”
  “余琰?这倒是有意思,我还以为大和尚是叫三无呢!哈哈,一无挂单修行之寺,二无法号,三无俗家名姓!”这年轻公子哥顿时笑了起来,“说起来巧了,我几天前花钱买了一物,叫什么余琰引的,是大衍河县水莽集镇那儿兴起的一种奇异玩意儿,人人都说好,我却觉得这东西实在是粗制滥造。”
  “那么苏公子也算是慧眼了。”余琰点了点头,很是认可这位的话。
  那东西确实是粗制滥造之物。
  “哦,余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年轻公子哥闻言不由露出惊色,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外人如此认同自己。
  之前与人说起时,旁人都说他是孤陋寡闻,想要彰显自己,这个东西外人都说好,偏偏他说是粗制滥造的玩意儿,以至于他现在都不怎么想和人谈起这叫余琰引的小玩意儿。
  这倒不是他不想和人起争执,而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因为一旦吵急眼了,手下为了护他,会第一时间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到那时候……
  现在虽时不时有人反驳自己,偶尔会因此郁闷,但总比过往在王府内的烦闷日子来得好。至少在他看来,自己过去的日子,那跟皮影戏上的一张皮影没什么区别。
  要是一般人说这话,他也不会在意,但眼前这个有点消遣自己之意的奇怪和尚,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气质超然于世俗之外,言行彰显神通,这可比他曾经见识过的修真境高人还要厉害!
  莫不是哪位封君?
  这年轻公子哥心中一动,可他思来想去,却记不起来哪位佛门至人被朝廷册封时,是在这洛水县。
  便是这洛水县附近的县城,被朝廷册封的也只有一位道门的至人,号桃花封君来着。
  “就是话中之意,贫僧说苏公子慧眼独具,没看错。”余琰说道。
  “大和尚可真是个妙人,不知对此有何见解?我与人说起此事时,可是没少被挖苦啊!”这年轻公子哥不由来了兴致,想要刨根问底。
  “贫僧没什么见解,只不过是知道有人在联手,企图把一不值钱的玩意儿,将其价钱哄抬上去后,捞一笔就走。”余琰神情淡定的说道,仿佛这主意不是他为了夺取星命出的一样。
  “哄抬价格?”
  “正是。”
  “那价格哄抬上去后,还有人要?眼下可是已经涨到了六百多文一件了。”这年轻公子哥忍不住问道,他虽是王府出身,自幼衣食无忧,钱财不缺,但也知道这近乎一贯钱的价格,对于一般人家来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自然是没人要。”
  “那岂不是最后买这东西的人倒霉?”
  余琰双手合十,他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