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下海寻龙
  慈舟师徒三人挥手告别鹰愁涧龙子,天山龙马因骊珠壮大体内龙性,与大骊鱼伯就有了莫名因缘,有如其螟蛉义子般,三步一回头地频频顾盼,不时打着响鼻,喷了牵马的朱刚鬣一脸唾沫星子。
  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悟能自然不敢与这畜牲一般见识,又不想惹上天山龙马的腥臊气,只能伸手抓住袖子,轻轻地擦拭干净。
  几次三番后,朱刚鬣自己也觉得烦了,却也不敢过多声张,特意绕到另一边,结果一行人刚好往右绕过一处岩石堆,频频回头的天山龙马,再次喷了他一脸涎水。
  这就令人难以忍受了,悟能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抬头看着马背上的慈舟:“师傅,你看弟子脸上,都是龙马的唾沫,你也不管管!”
  慈舟早就知道会这样,也明白鹰愁涧的龙子殿下,通过骊珠的隐秘联系,暗中使坏,捉弄着朱刚鬣发泄发泄心头郁闷之气,按理说他是懒得理会,不过门下弟子挑明了说,没有任何表示也是不成的,会寒了悟能的心。
  于是,慈舟伸手捋着坐骑的鬣鬃,笑道:“骊珠结缘固然是好事,如此这般,你就被人拐走了心,不如放你自由,解掉这条缰绳,留在鹰愁涧与龙子殿下做伴罢!”
  话音刚落,天山龙马立即回想起不久前,大骊鱼伯踩云浮游而上,张开血盆大口,妄图吞食自己的一幕,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哆嗦,也不敢回头留情了,赶紧加快脚步,向鹰愁涧的出口疾行而去。
  淬不及防之下,左手缠着缰绳,在前面牵马的朱刚鬣,反过来被天山龙马牵着,脚背被拖地贴地滑行,好在皮粗肉厚也不怎么觉得痛,就是高太公赠送的布鞋,被崎岖不平的地面磨出花来,觉得甚是可惜。
  与此同时,大骊鱼伯目送慈舟师徒三人一骑离开视野,才送了口大气,脚趾踩在水面上,微微凹陷,却没沉陷的身躯,缓缓地没入水中,依旧归入照镜潭里。
  回到淤泥堆积,遍布鸟兽骸骨的潭底,龙子殿下前肢交叉,修长柔曼的龙颈曲起,硕大无比的龙首,搭在趾爪之上,回想起方才的斗法,反复咀嚼着黑衣僧人说过的话。
  “千错万错,都不是本殿下的错!功德不修,必有灾殃,此话倒是不假!可是,若非我亲自镇守鹰愁涧,放任淤泥积累抬高水位,下游哪有水田开辟。嗯……我记得,下游农人多年开垦,土质早已贫瘠,不如由我亲自驭水冲走淤泥,恢复鹰愁涧湍急的水流,顺带为下游农田松松土,统统送上不要钱的积肥,将那荒芜贫瘠之地,点化成膏腴肥沃田地。”
  想到此节,大骊鱼伯便舒展四肢,凭着与生俱来的水脉亲和之力,将古井不波的照镜潭搅和起来,凭空掀起潮涌般的浪头,一波接一波地推动着潭底的淤泥,冲过鹰愁涧狭长的水道,迳自向下游泄洪般的涌去。
  积压在淤泥深处的鸟兽骸骨,如同被白蚁蛀咬过的松木,轻轻一碰就当场破碎成粉,进一步壮大泥浆水蕴含的肥力,在一波波的涌动中,离开平静多年的鹰愁涧,追随着龙子殿下,一泄如注。
  途中,弯弯曲曲的水道里,任何构成阻碍的山骨坚岩,要么被骊龙的爪子当场抓碎,要么被龙子殿下的尾巴拍裂开,大小不一的碎石,在不停的翻滚中,磨掉了尖锐的棱角,领略了一番沿途的风景,变得圆滑世故起来,最终躺在水流平缓的下游河床上,静静地被沙砾掩埋。
  鹰愁涧的下游,乌斯藏贵人的庄园,包括高老庄的水田,在某个夏末的午后,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彻底淹没。
  那汹涌澎湃的混浊洪水,在平静的河面上,势如奔马般的狂奔,其中龙子殿下的身影若隐若现,给幸运地躲上高处的凡人,看见了只鳞片爪,难免产生不够恭敬,冒犯了龙王爷的想法。
  这一波洪水退去后,各地庄园出于敬畏,纷纷为大骊鱼伯建立庙宇,香火不断,四时鲜花,五季水果,供应不绝,竟然令龙子殿下大有收获。
  藉着海量的香火信力,他不仅补上了本命真元的些许亏损,还有额外进项,自行悟出祸福相依的道理,以及威严自敬畏中来的神道精义,学得身外分身的神通,甚至凝聚出龙首人身的香火金身,身躯也能变化如意,可大可小,自如升腾。
  兴云布雨,原本就是蛟龙之属的神权,以往的大骊鱼伯是懒惰了些,如今可是得了好处,偷偷摸摸地尝试凝聚神职,竟然也被他一举成功,成了统率鹰愁涧这条西海支流的水伯大神。
  此乃后话,不提也罢。反观慈舟师徒一行人,自离开鹰愁涧后,就按照朱刚鬣叙说的云栈预言,迳自往西海而去。
  西海底部,有一座废弃的龙宫,位于珊瑚海丛里,其中有一根镇海神铁,乃是上古圣王大禹治水时,斩杀孽龙敖嗷叫,将伸缩如意,可测水深的“量海尺”,特意放在西海底部,用来镇压此处诸水。
  可是,数千年岁月过去,没了与先民为难的孽龙,却有其到处风流快活,留下的许多龙子。尽管两两杂合,血脉却进一步退化了,成了暴鲤、鳗鲡、龙龟、棕鳌之类的水妖,唯有一丝龙性维系着不凡。
  这些水妖偏偏自视甚高,占据着孽龙开辟的珊瑚海龙宫,实在是不如大骊鱼伯,他以妖马之身修炼,蜕变为纯血的骊龙,成了独占鹰愁涧的龙子殿下,胜过这些龙子龙孙太多太多。
  可是,即便知道大师兄悟空的天命神兵,就在西海底部镇压着海内诸水,可是没有避水之术,就连仗着面具能变成覆海夜叉的四明石猴,恐怕也力有未逮。
  慈舟想起不久前,托在掌中端详的骊珠:“大骊鱼伯的龙珠,若是含在嘴里,也能让人有水下活动之能。可惜,这段因缘因龙马而终,恐怕无法借用。如此一来,只能抓紧时间修炼避水诀,或寻得水中至宝。”
  朱刚鬣听到这里,蓦然想起预言中的师弟,流沙河之霸主,统率无数鼠鲨的“杀无尽”,以他的驭水天赋,驱使鲨鱼群与龙子龙孙为难,偷偷前进龙宫里,将镇海神铁拔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上岸,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云栈预言中,降服杀无尽的一幕,大师兄悟空可是手持棍棒神兵,与自己联手才勉强压倒三师弟,这便构成了难解的因果回环。
  不得鲨生之助力,难以取得镇海神铁。无有这件神兵,俩师兄弟难以在日后压倒杀无尽,将这流沙河之霸,归入师傅门下,赐名为悟净。
  慈舟瞧见门下二弟子脸色青红泛白,便开口询问,朱刚鬣不敢说谎,也不敢拿大,就将自己思虑的事和盘托出。
  谁知,慈舟却是微微一笑,根本没把因果回环放在眼里,毕竟他的金手指,与生俱来的神通,正是断乱因果之力,最擅长破开这种无解的难题,强地没有道理可讲。
  片刻过后,慈舟藉着因果断乱之力,窥见时光长河下游,师徒四人在通天河,与本教法王显化的鼋龟大战三百回合,凭空摄取到“悟净”的影像和气息,随后摇身一变,直接显化出头陀模样,将来门下的三弟子。
  悟空装作混不在意,其实早就等地心忍难耐,看见师傅大战神通,变成一副奇怪的模样,浑身水汽萦绕,也赶紧往脸上倒扣面具,变化成覆海夜叉的姿态。
  唯有朱刚鬣默然不动,手里掐着道诀,口中念念有词,单手扛着神兵九齿钉耙,头一个下了水,一头钻进浪潮汹涌澎湃的西海里。
  慈舟笑道:“时不我待,我们赶紧下海!稍后,由我亲自出手,引龙子龙孙出战。悟空,你趁乱混进龙宫里,取出镇海神铁。悟能说过,此乃天命神兵,正好与你降妖除魔。”
  话音刚落,悟空就看见变成“三师弟”的师傅,迳自鱼跃而起,入水无声又无波,滑进波涛浪浪的西海里,也跟着下了海。
  “悟净”的须发皆朱砂色,颈部两侧的鱼鳃在海中开合,吐故纳新,呼吸自如,腰缠一串髑髅念珠,在水中发出莫名的法力波动,有如涟漪般的荡漾开去,自发地驾驭着周围涌动的水流,使此行更加平和顺利。
  与此同时,西海龙宫深处,青苔处处,被海带如绳缠上的镇海神铁,突然大放光明,显然是命运钦定的兵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