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安南侯夫人说到此处,狠意微挑,温婉的灵动眉眼也覆上了淡淡的寒意,眸光逼着几分威凛灼灼以透言欢的梨花皎容,其云淡风轻的气韵却无半分消减。
  到底这小姑娘是历经何等困难才练就这般宠辱不惊?又会是怎样的事降至,才会让她面露恐惧?
  “若是欢儿死了,作儿子的不能犯天下不孝寻母亲报仇,只能葬身死海与她一起共度仙游罢了。”
  威凛气息拉着冬日仅有的温度扯入堂内,埋入掌心,覆于言欢的五柳蛮腰间。
  安南侯夫人了解儿子的脾性,知道李煦所说并无玩笑之意,心中一时也没有想象中的恼意,但面儿上依旧覆着不满,
  “为了个女子,阿煦莫不是生养父母都弃之不顾?
  还有,欢姑娘竟然有如此本事,进府作了侧妃,莫不是还怕没有机会扶正?
  彻实的经历才能显出为人的心性。
  我想,为人母的这个考量也不算过分。”
  “侯夫人说的有理,可我也有女子的尊严,宁作农户妇,不为公侯妾。若阿煦从中为难,亦可择之,结局如何,我亦会谈笑理解。”
  言欢也是个历经一世的人,前世多少也见过不少人相知相爱的情感磨不过后宅的弯弯绕绕。很多事儿,本不是由心许之,便能事事如愿。
  安南侯夫人对自己不信任,也多可理解。只不过立场不同,而无法迎合罢了。
  自古夫妻情意与母子情谊都不可与之相较,若李煦选择听母之言,言欢也是发自内心的理解,只不过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而丢了本真的向往罢了。
  李煦玉脸染墨,如漆幽眸含着冰潭深水,发白骨节更是屈屈而弯,郁气纵使,修指便扼着言欢的手腕扬长而去。
  言欢一时间无法理解李煦的生气之意,到了无人的地方,一使劲儿,也企图将他的手给耍开,可李煦胸中的凛冽,便直将她整个身子压至假山,磕磕不平的石面压着言欢感到阵阵疼意,
  “你发哪门子邪火?”
  倔强的梨花眸也似染上了点点怒意,桃腮双颊一冷,漠然的气息更是微凛而生。
  “什么叫任何的结局都可以接受?难道你就对我们之间的情谊这般轻视?莫非你就对我处理你与母亲的关系这般没有信心?还是你从未想过嫁与我?
  我常常对你患得患失,总觉着你内心底下覆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灵魂。
  我无意打探,也无意追寻,可你眼间的随时全身而退之意却让我觉着好狠心。”
  李煦咄咄的视线含着不知名的落寞阴郁对上言欢的眸子,可少年的自尊又使他迅速以冷漠的情绪将伤痛的残痕覆之,指间却无意更进一步扼住她的手腕,丝丝血意似乎要随时渗透于胜雪肌肤间。
  言欢一时想不到话辩驳,心思敏锐的李煦的确说中了自己的心声。没错,她有着小小的自私,也做着随时全身而退的准备,前世爱宋宣却为所害的痛恨,爱李煦却见他死去而生生溢出的无奈,使自己无法再拥有全身心爱人的勇气。
  这一世的自己于情感上的确是个糯者,所以,她从一开始便不应贪恋李煦的情意而选择接受,现下,还没成亲,亦是来的及,
  “没错,我的确无法全心全意爱你,因为我心里还装着宋宣,所以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言欢觉着自己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心也像被扔进烹油烈火般灼烧煎熬。可她知道现下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既不能全身心地去继续一段情感,那便不要自欺欺人地去接受,到头来只会是两败俱伤。
  “宋宣?敢情,你拿我做了过度?”
  李煦冷笑着,冰霜已经染上了眉宇,幽光更是含着被触及底线的恶起凌迟着言欢的沉默面容。
  许久才发出几分朗意的笑声,修指也整个将言欢身子松开,等待其快落地时,再紧紧扣住她的衣领,漠然道,
  “背叛的人终究是不会有好下场。”
  言欢对变脸的李煦并不意外,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对朝野本就有着勃勃野心的他。为了一个不值得期许的自己去放下辉煌的皇权,他的确不应如此。
  言欢也知道李煦的野心从不是当一个异性王这么简单,虽然他掩藏的很好,甚至于连镇阳王妃都不知道,可她前世从他书房里藏着的明黄龙袍便以得知。
  所以眼下自个儿所做的决定大概也算是行善积德吧......
  言欢苦笑了一下,身子却不由松快了许多,只是脚步依旧沉重,籁籁的泪水在心里流着,却未从眸中夺出。
  因为哭不出来......
  这一世自己的确没有好好理过思绪,也适时理上一番。
  步伐走至珍宝阁,便寻了个包厢,叫上酒水也美食放空思绪。
  不会儿,空洞的双眸便映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欢儿叫了这么多的酒,莫非是遇上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宋宣来珍宝阁本是与幕僚在此议事,近日,皇上对自己有所忌讳,在府中派了不少的眼线。而靠近马棚的小书房,他也不想暴露,索性于大众视线下的厢间进行简议商讨。
  谁知,在这儿碰上了言欢。多日未见,佳人虽愈发灼灼风姿,可今日在她的脸上明显见至了倦容。
  这是近日骄傲清冷的她从未有过的。余光所至,发现周围并无李煦的身影,心思了然,更是怜悯愤悲,索性撇下众人,前去找言欢叙之。
  “倒酒。”
  言欢冷冷地看了这个仇人一眼,却并未像从前那般驱赶他,反倒想着接近他,然后再看着他身败名裂的痛不如生的滋味。
  见了宋宣,言欢觉着眼下心中所困都比不及曾经的亡家之痛来的重要,既然离开了李煦,那么从现在开始便更要步步为营,以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宋宣。
  “欢儿,这琼花酿实在太烈,不如换百欢酒,酒质柔顺,温和清香,女子饮少量,还可身心健然。”
  宋宣看言欢风冷淡清,雪脸上却浮着几分残悴惨白的模样,心中的爱怜不由被丝丝勾起,眸里也多了几分涟漪的柔和。
  “要么倒酒,要么滚。”
  言欢身子往椅背上一趟,漫不经心的意味便从花翘十足的媚惑眼角中露出。
  乖顺讨好取之,男子大多不会珍惜。虽然眼下她不知道宋宣是否还像前段时间那般喜欢自己,不过眼下他肯寻进包厢,证明还是有念想。
  那么这点情丝也足以让自己动手仇之。
  宋宣脸上没有恼意,嘴角甚而还覆着几抹真心而发的暖笑。
  若这丫头态度好一些,恐怕,他还要怀疑,今个儿她来这儿故意被自己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