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她同狗男人和离才几日的光景,谢太傅这对父母甜甜蜜蜜,当真是看得她牙疼。
  “那女儿这两日得了空也去看看京中的铺子,下人们用心与否倒还不知呢。”原身关于陪嫁的铺子和田庄的记忆寥寥无几,谢明意打算亲自去摸查一番。
  “无妨,意儿,春光正好,你出门多散散心也挺好。”谢太傅见她这几日状态不错,也放下心来。
  大楚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不是特别严格,谢明意出门并不会惹人闲话。
  “好,母亲可要与我一同前往?”谢明意欣然应允,想着云夫人很少踏出府门,开口询问。
  云夫人面上露出迟疑,京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出门总是会遇见一两个世家夫人。她们自诩出身世家高门,嫌弃她是商人之女,总是斜着眼看她。久而久之,云夫人便不常出门了。
  但她体谅女儿刚和离回府,身旁的谢郎又一脸温和地表示赞同,终究是点了点头。
  到了次日,谢明意难得的着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裙,头上簪了流苏红玉步摇,浓妆覆面,美艳无双。这个时辰谢太傅早朝去了,她起身甚早,到了正房这边云夫人刚要洗漱。
  云夫人初见便睁大了眼睛,晃了一会儿神,却听得谢明意说,“母亲,今日您穿那套雪缎制的衣裙吧。”
  雪缎是大楚最为名贵的布料之一,其光泽华亮若月光,一匹可卖得千金的高价,向来为女子所追捧。
  云夫人未多想,让身边的侍女服侍她穿上身,梳了飞仙髻,涂了口脂。一番装扮下来,当真是颜色动人,脸上的病弱之气全然不见。
  宽大舒适的马车准备妥当,谢明意扶着云夫人上去,命马夫往玲珑阁驶去。玲珑阁中多奇珍异宝,生意向来不错,可很少有人知晓它背后的东家是谢府,后来成了谢明意的陪嫁。
  先前谢明意是镇北侯夫人,很少过问玲珑阁的事务,全凭底下的人去经营。因着镇北侯府的威势,下人们不敢动大手脚,玲珑阁发展平顺。如今镇北侯与夫人和离的消息传来,玲珑阁尤掌柜心中就有预感东家会过来。
  看到标着谢府的马车停在门口,从里迈出两位貌美的女子,他胖乎乎的圆脸露出了笑容,迎了出来。
  “夫人、小姐可是谢太傅府上?”尤掌柜态度殷勤,但脸上略迟疑。他曾远远地见过东家一面,印象中记得那是位极清瘦素雅的女子,可这两位装扮明艳,不怎么像。
  “正是。”随性的还有几个婆子婢女,云夫人身边的付嬷嬷沉声回答。
  “快请入内。”尤掌柜惊叹,拱手行礼。
  这人的变化果真是说不准的,他看着东家气色更甚以往啊。
  “尤掌柜客气了。”谢明意对此人的印象还不错,不是个偷奸耍滑的。她不疾不徐地走着,不经意间将阁中的场景收入眼中,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她挑了挑眉,还真是冤家路窄。
  世子妃江宛宛,到这玲珑阁中做什么?
  “母亲,我们去二楼吧。”谢明意今日主要是为了询问尤掌柜玲珑阁的经营状况,看到江宛宛脸色如常。
  云夫人微笑着颔首,一行人往二楼走去。
  然而,她们加起来十数人的阵仗早就引起了阁中其他人的注意。尤其为首的谢明意和云夫人样貌不俗,令人挪不开眼。
  江宛宛也看到了,一惊后她缓缓地笑了。
  “谢妹妹,倒是很少看到你出府,近日可好?”上次寿宴江宛宛被看不上眼的谢明意羞辱了一顿,如今谢明意不再是镇北侯夫人,江宛宛怎会放过她。
  说起来她还有几分得意,谢明意不过寿宴那时有了胆量,她只往李老夫人跟前上几句眼药,居然闹到旭之与谢明意和离。
  从临安王世子死后,她对旭之就起了意。谢明意无子傍身,又不得旭之喜欢,而她和旭之有江太尉这层关系,又差点结成婚约,江宛宛自认为两人的情分比谢氏要深。
  旭之这次厌弃了谢明意,正中她的下怀。是的,在她看来,和离定是由祁朝晖提出的,谢氏是被抛弃的一方。
  “甚好。”谢明意懒得理她,只淡淡回了两个字,继续往前走。
  孰料,江宛宛此次不是孤身前来,身边几位夫人是她的手帕交。知道了谢明意的身份,有一人便阴阳怪气地笑了,“镇北侯夫人好大的排场。”
  “你不要胡说,被休弃的女子怎么还能称作镇北侯夫人。命中注定,姻缘属谁是夺不走的。”另一人话有深意。
  在河安时,江宛宛靠着祁朝晖躲过了一劫,那次她尝到了甜头。回到京中,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刻意模糊传扬自己同镇北侯的过往,几乎人尽皆知。
  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江宛宛同镇北侯关系匪浅,等到守孝结束,极大可能会嫁给镇北侯成为新的镇北侯夫人。
  于是,众人便站在她这边,奚落谢明意。
  “莫要胡言。”江宛宛还在守孝期,有些话暗中可以传,明面上却是万万提不得的。
  “谢妹妹,你不要生气。为了赔罪,今日我买的这副镯子便赠与你。”她一身素衣,配上温和的笑意,显得知礼大方。
  云夫人闻言有些生气,蹙了眉头,想要开口被谢明意安抚住了。
  “尤掌柜,请她们出去,不要降了玲珑阁的档次。”谢明意嘲弄地对着江宛宛笑了一声,又道,“看来某人觊觎镇北侯夫人之位人人心中都明白。”
  “是,东家。”尤掌柜十分有眼色,当即就一口一个赔罪地将一干人“请”出去。
  众人惊讶以往不显眼的镇北侯夫人不仅明艳得体,而且居然是玲珑阁的东家,如此一来他们看临安王世子妃的眼神就有些微妙。
  临安王世子妃喧宾夺主一招使得熟练,无论是要赠镯子还是想要成为镇北侯夫人。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要知道,镇北侯与夫人和离是新出的消息。
  江宛宛脸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心中对谢明意嫉恨不已。
  谢明意如今对她一点都不在乎,说起来,江宛宛回京这事透着一丝蹊跷。临安王的封地同谋反的瑞王相邻,都在河安。临安王世子战死,江宛宛身为临安王世子妃,按理要在河安守孝,可她偏偏要回京城。
  而守孝未满,她就默许自己与祁朝晖的流言传播,这对她而言可是于名声有损。为何她要这么急切呢?谢明意百思不得其解。
  “尤掌柜,把账册拿来给我。”她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便不再执着了。
  收了账册,和云夫人挑了几件首饰,谢明意转道去了酒楼和绸缎庄。酒楼和绸缎庄的生意不如玲珑阁,但也还过的去,谢明意晃了一圈就离开了。
  是夜,镇北侯府,收到探子传来的消息,祁朝晖神色不明。
  他看着信纸上原封不对的对话,侧头朝着装木头人的连和,嗤道,“本侯何曾说过要娶江宛宛了?”
  连和视线飘移,语气坚定,“是有人在造谣,抹黑侯爷名声。”单只提侯爷与临安王谈条件将世子妃送回京城,他也怀疑过呢……
  祁朝晖黑漆漆的凤眸盯着他,嘴角的微笑带着凉意。
  连和挺直了身体,瓮声瓮气地道,“兴许是侯爷你费心将世子妃送回楚京,惹人误会了。夫人,她也误会了。”
  祁朝晖眉头一皱,江宛宛的父亲江太尉对他有恩,临安王同瑞王之间有猫腻。若是不送她回京,河安动乱波及到江府头上,麻烦!
  “陛下命爷暗中收集临安王谋逆一事露些口风。”他手指敲着桌案,沉声道。
  临安王老谋深算,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舍得弄死,不会那么容易上钩。现如今,他又向大皇子安王表了忠心。
  祁朝晖可不想同大皇子对上,但若是其他皇子知道陛下在怀疑临安王,就一定会将他的罪名做实,大皇子也难做人。
  “夫人家财颇丰,爷之前竟不知晓玲珑阁也是她的。”吩咐完了公事,祁朝晖摸着下巴淡淡开口。
  连和闻言,心觉主子有些不要脸,都已经和离了,还唤什么夫人啊?还有派往太傅府的探子……若是他人知晓了,侯爷的脸往哪里放。
  作者有话要说:  祁朝晖:倒贴就得舍得下脸面,懂否?感谢在2020-07-03 18:16:20~2020-07-04 17:1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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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狗男人祁朝晖暗中往她身边放了两个探子的事谢明意是半点不知,此刻的她翻着今日收到的账册,在纸上来回比划着。
  如水的月光透过窗纱细细碎碎地洒进屋内,清桐院一片寂静。
  “小姐,夜了,该歇息了。”屋中烛火通明,细云瞧了瞧夜色,忍不住开口。商贾之事交给下人们去做便行了,小姐金贵费不着亲自过问。
  谢明意听她这么一说也感到一丝困倦,她合上账册,心中有了大概的章程。
  玲珑阁的经营状况甚好,盈利颇丰,进账是几家铺子中最多的,而剩下的酒楼、绸缎庄只能说是勉强过了盈亏平衡点,获利还比不上府中一日的开销。明日她准备再了解一番京郊的田庄。
  “小姐,莫要再看了,仔细您的眼睛。”细云嘴中不停地念叨,唯恐谢明意累着。
  谢明意有些无奈地看她,道,“反正我每日闲来无事,看这些账本子累不到哪里去。”
  细云却不信,信誓旦旦地开口,“小姐,您是没发现,最近您午睡和小憩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很多时候,奴婢见您睡的香甜,都不敢唤您起身。定是这些时日您思虑太多又操心杂事,累着身体了。”
  闻言,谢明意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疑,但也未再多想,只说,“许是春末之际,人多困乏。过了这段时间便好了。”
  “兴许吧,不过您这段时间胃口可好了。”细云为她撩开床幔,随口说道。
  “嗯嗯,是府中厨子手艺好。”谢明意躺在床榻上,打了个哈欠,沾上圆枕便起了睡意。
  细云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幔,又吹了蜡烛,睡在外间的榻上。
  自成一个空间的床榻上,谢明意意识朦朦胧胧,渐渐地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跪在一个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在佛像面前叩拜,嘴中念念有词。然而场面一转,她又到了一处充满了鸟语花香的地方,花丛中,有两个小小的人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朝着她笑……
  无人看到,她的嘴角也慢慢地往上扬。
  一夜美梦,直到醒来谢明意的心情都很好,她舒展了一下身体,打算同谢太傅云夫人一齐用早膳。
  却不想,云夫人身边的付嬷嬷匆匆到了清桐院,脸色难看。
  “付嬷嬷,发生了何事?”谢明意看了出来,直接开口问她。
  付嬷嬷向来稳重,但说起话来还是带了一丝气愤,“小姐,夫人让您今日先不要去正院那边,锦县来人了。”
  谢明意拧着眉头,知道付嬷嬷话中的意思,锦县来的人定是谢氏一族的人,谢太傅同族中不和已经数十年了。
  当年谢太傅的父亲是举人出身,谢氏族人深受他的恩惠。可等其因病而逝,面对谢太傅和辛老夫人孤儿寡母,谢氏族人就露出了丑恶的嘴脸。他们不仅巧立名目霸占了谢太傅家的良田,而且出言污蔑辛老夫人不守妇道,想要将她赶出谢家村。
  当时,谢太傅不过是稚儿之龄。
  好在辛老夫人是个立得住的,大闹了谢家村一场,保住了自家的宅子,又自闭门户抚养谢太傅长大。
  谢太傅中了探花,光耀门楣,谢氏的族长识时务主动将田地还给了谢家示好,被辛老夫人断然拒绝。然而无论在哪个朝代,宗族大于天,身为朝廷命官的谢太傅如若脱离宗族,会被世人诟病。
  故而,谢太傅和辛老夫人只好忍着气和谢氏族人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令人无可指摘。
  谢氏族人来过太傅府几次,谢太傅都是敷衍几句给些财物将人打发。
  这次付嬷嬷为何这么大反应?谢明意心中疑问,开口问她,“本家那边来人和我有什么干系?”
  付嬷嬷闻言冷哼了一声,唾了一口,说道,“小姐,锦县那边是算计我们太傅府呢。自您出嫁后,他们就来的频繁,话里话外都说老爷无子嗣香火,有意让老爷过继族中男童。”
  “算盘是打的挺好。”听到这里,谢明意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辛老夫人这么执着于香火传承了,太傅百年后家财若是落到谢氏族人的手中,她怕是会死不瞑目。
  “这次依旧是说起过继之事?怕不是他们知道我和离了?”谢明意离开镇北侯府已经有七八天的时间了,也足够消息传到谢氏一族耳中了。
  “小姐所料不错,族长一家上门说起小姐和离之事。他们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让小姐嫁给柳氏的外甥。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农家混癞子也敢肖想小姐。”付嬷嬷口不择言起来,可见是被谢氏族人气到了。
  柳氏是谢氏族长之妻,算盘打得叮当响,原身嫁妆丰厚,这是惦记上了。
  谢明意忽而笑出声,手指弹了弹袖子,“祖母她老人家知晓吗?”辛老夫人向来不给他们好脸色,如果被她知道了定会将他们轰出去。
  “老爷未惊动老夫人,担心老夫人气出个好歹。”付嬷嬷有些无奈,谢氏族长占着宗族的名头,不能打将出去。
  “我去会会这些不要脸的赖皮。”谢明意冷嗤,大步往正院走去,太傅府就算无人继承,财产也不会落到他们的手中。
  身后,细云,付嬷嬷等人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