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磨刀霍霍
  下午,作场一个院子里,李笠正在看“铠甲秀”,二十四名部曲分别穿着几款环锁铠(铆接),做着各种动作,体验不同款式之间的差异之处。
  环锁铠的基本样式,如同长袖衫,保护范围是身躯、双臂(到手腕),领口到锁骨、下摆至裆部。
  张轱辘此刻就穿着‘基本款’,然后带着锁链头套,除了脸以外,整个头部、脖子以及肩膀锁骨位置都有了保护。
  他做了几个挥刀格斗动作,又弯弓射箭,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郎主,这环锁铠穿在身上,肩膀很沉,双臂动作时,肩膀有些不便。”
  “没错,因为这环锁铠如同衣服。”李笠捏了捏张轱辘的肩膀,看着众人说:
  “整件环锁铠的重量有十几斤,若不束腰带,这分量都压在人的双肩,会压迫肩部肌肉,所以活动起来有压迫感。”
  这道理很容易明白,众人很快就想通了,李笠补充:“所以,接下来大伙要穿着环锁铠锻炼,技击、射箭,尽快适应这种双肩受力的感觉。”
  一旁,身着“加强款”环锁铠的韩熙,上蹿下跳了一会,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郎主,胸前铆着的这些甲叶,防箭倒是不错,可依旧防不了砸。”
  “这是环锁铠的毛病,软甲嘛,不防砸。”李笠敲了敲韩熙胸前铆着的一排排甲叶,“如果交手时,被对方用锤、锏甚至木棒砸中,环锁铠可护不住。”
  他见穿着‘锁链九分裤’的刘犊子在不断原地高抬腿,指着膝盖位置说:“那么,虽然穿了锁链裤,膝盖一样不能受力,被人踢中,一样疼。”
  “所以,还有护膝,护着膝盖骨。”李笠指着一个名叫郑原的部曲,让大伙看着郑原膝盖上带着的护膝。
  其实就是后世的摩托车护膝样式。
  “有了护膝,一般的碰撞不会让你膝盖疼得走不了路,护膝的板子是铁板,也不怕矛戳、刀砍、箭射,就是行动时有些阻碍,有些不方便。”
  李笠又拿起一个铁面,放在脸前:“带护面的兜鍪,多为骑兵佩戴,其他兜鍪,一般护不住脸,那么,一旦有人专门射脸,身上穿着铠甲都没用。”
  “有了铁面,脸就有了保护,不过戴上了总会有些许不适,但命只有一条,我想大伙会克服的。”
  “当然,若是内穿环锁铠,外穿札甲,可以说刀箭不入,不过分量至少要上三四十斤,穿久了累不说,还闷。”
  “札甲穿在身上,走动时甲叶会相互撞击、摩擦,发出动静,且动静不小,而环锁铠就不会,且外面穿了衣服,根本就看不出来。”
  “目前,我可以为大伙每人都配上一套,至于要什么款式,大伙自己权衡利弊,接下来,就要每日穿着,争取早日习惯。”
  一听到“每人都有一套”,部曲们眼睛一亮:这环锁铠他们从来只是耳闻,都没见过实物,据说连许多权贵都没有,是很少见的铠甲。
  如今人手一套,那是不错的。
  他们不知道李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软甲,也知道拥有这玩意算是犯禁,不过郎主这么下血本武装他们,他们当然不会拒绝。
  这可是权贵都没有的环锁铠,郎主却有本事弄到!
  众人如是想,却又有了疑问:这玩意都是铁环连锁而成,鄱阳天气潮湿,环锁铠必然容易生锈,那要如何清洗?
  李笠拎着一领锈迹斑斑的环锁铠,向部曲们展示了一会,随后放到一个装着沙子的木盆里,以沙为水来“洗”环锁铠。
  “沙沙”声中,李笠‘洗’着环锁铠,过了一会,将其拿出来,展开,众人定睛一看,却见这环锁铠散发着白光:锈迹早已无影无踪。
  “生锈了,用沙子洗即可,若是铁环断了,或者锈蚀严重,换铁环即可。”
  李笠说完,将环锁铠放下,看着眼前众人。
  有了环锁铠,这些战兵的‘防御值’大幅上升,那就意味着战斗中受伤的几率降低,不容易死,那么,可以执行一些‘低烈度冲突’的任务了。
  彭蠡湖里的水寇,虽然不乏亡命之徒,但总体而言,是一群乌合之众,他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铠甲,那么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日子,近了。
  他严肃的说:“诸位久经战阵,说起骑射、技击,我不如大伙,如今,就有一件事,需要诸位出力。”
  部曲们躬身行礼、表态:“郎主只管吩咐!”
  “好,梁郎有个仇家,至今逍遥快活,是彭蠡湖里的一个寨主,我,今年要取此人性命!”
  郑原闻言来了兴趣:“郎主,那厮什么来路?是不是要破寨?亦或是半路伏击?”
  “无所谓。”李笠摸着下巴,笑起来:“我,只要他的人头。”
  郑原和其他人立刻表态:“郎主尽管吩咐!那厮的人头,我等必然送到梁郎面前!”
  。。。。。。
  夜,李笠在房间里和武祥、梁森开小会,商量如何给梁森报仇。
  前年年底,梁森一家出逃,逃到彭蠡湖里一座寨子,做‘山湖人’,未曾料是跳进了一个火坑。
  那个寨子,其实是贩卖人口的中转站,梁森一家被“拆散”了卖,从此耶娘再无消息。
  现在,李笠决定要给梁森报仇,今年就要把那寨主钱五郎干掉,但对方有众多随从,不是那么好杀的。
  “我们没有人手,无法攻破寨子;也没有内应,能探得其人行踪、半路伏击,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李笠把情况挑明,梁森眉头紧锁:“那不如,再过一年,我听那几位教头说,如今操练护院,即便是练刀,也得练个一年,射箭的话,至少要两年。”
  “这个仇,其实没必要这么急着报,我不想因为急着报仇,把大伙都折进去了。”
  李笠听完梁森的看法,问武祥:“你呢?有何想法?”
  “我觉得...”武祥沉吟着,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我打听到很多消息...”
  李笠和梁森认真听武祥分析“山湖人”的情况,李笠则想顺势考察一下武祥的思考、总结能力。
  这一年多来,武祥带着人打渔时,认真打听彭蠡湖周边情况,如今对湖里的情况了解不少。
  散布在彭蠡湖周边湖汊的“山湖人”寨子,大部分存在已经很久了,却一直如同野草般,怎么都不会被官府铲除,问题出在哪里?
  其一,这些寨子多与各地豪强大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官府要动手,必然有忌讳。
  其二,这些寨子收拢各地逃亡百姓,但逃亡百姓可能会被寨主们当做奴婢贩卖,这可是笔大买卖,搞不好有官府中人得了好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三,要清剿这些据寨子,官府要调集不少游军,甚至出动官军,开支不小,收效却不一定大,郡县长官难下决心。
  那么,各“山湖人”寨子,其实在江湖上和官府那里都有许多关系,相互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这么顽强,官府怎么都铲除不了。
  甚至,一些驻防游军为了确保辖境平安,极有可能私下里和这帮寨主做了交易:花钱买平安。
  平日,“山湖人”不能袭击游军的辖地,作为回报,游军会适当给一些甜头,譬如默认、甚至允许山湖人的细作到辖地活动,鼓动一些百姓逃亡,跳进这些山湖人的兜里。
  而武祥根据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进行汇总、总结之后发现,可能猫和鼠之间的关系,比看起来的要复杂。
  “我们不知道,灰鸭的那个仇人钱五郎有什么人脉,或许是什么人的手下,贸然杀了他,即便成功,也可能会招来其他人的报复。”
  “甚至,也可能这个钱五郎,还和彭游军有交情,我们要动他,彭游军会怎么想?”
  “即便彭游军与他没有关系,保不齐钱五郎在官府里,有什么靠山呢?”
  “杀掉他,也许不难,难就难在万一捅了娄子,要怎么堵上去?”
  李笠见武祥能想到这一步,很高兴,接过话茬:“你的担心没错,所以,我们可以借刀杀人。”
  “寨子里,想要当寨主的人多了去,之所以没有撕破脸,无非是风险太大,譬如打蛇不成反被咬,或者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么我们暗中帮这些想上位的人,降低风险、伤亡...”
  “譬如借刀,也就是派高手助阵,亦或是卖铠甲,让他们有办法减少伤亡,若他们买不起环锁铠,租也是可以的...”
  “到时候钱五郎身亡,属于寨子内讧,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这里,梁森和武祥眼睛一亮:借刀杀人,这一招不错啊!
  李笠继续说:“这一招,还可以用在别的寨子上,也可以挑拨寨子和寨子之间厮杀,我们不需要自己动手,不需要投入太多人手,就能把彭蠡湖的水搅浑。”
  “这可能要花上大半年时间,或者更久,不要紧,我们能等,届时就可以浑水摸鱼。”
  “赚钱、煽风点火的事情,我和黄团来负责,灰鸭继续努力,带着大伙继续跟教头们学射箭、技击,早日练出一支能用的队伍来。”
  “彭蠡湖那么大,寨子那么多,我们就要用这些人贩子的骨头来磨刀,磨个几年,磨得能够削铁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