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谢柔华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理智提醒她应该赶快把身后的阮献给推开,但是现实却是她被阮献的这样的热情而大胆的行为刺激得全身发软,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一切都在阮献的掌握之中,他是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你……你放开……”谢柔华无助而虚弱地低喊。
  阮献搬转过来她的身体,低头去吻住她,阻止她继续出声。
  他的吻技很高明,先是浅浅品尝谢柔华的青涩,继而火热裹挟追逐。
  谢柔华完全陷落在这一吻里,到最后甚至试着生涩地去回应他。
  长长的一吻后,阮献如愿搂着已经软软瘫在他怀里的谢柔华,唇边勾起得意的一抹笑,因为,他知道鱼儿已经咬钩了。接下来,他只要拖动鱼线,那条鱼就会乖乖地游过来……
  谢柔华真是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了力气,方才那一吻,对她来说堪称惊心动魄,不过,也令她品尝到了爱的甜美。她靠在阮献的胸口,还有一种好像是在做梦的不真实的感觉。但是从阮献身上发出的衣上熏香和男子的体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还是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在前面的几日里,她的心都是荡啊荡啊的,但现在回到了胸腔里,这一吻是一种确认,令她心安。
  阮献的一只手在谢柔华后背轻轻抚着,哑声安抚她:“没有吓着你吧?都是我不好,我太心急了,要是你恨我,就打我好了……”
  一面说,他一面拿起谢柔华的一只手作势打自己的脸,谢柔华仰面看他,眼里都是氤氲的情意,那只手落下去变成了轻轻抚触,眼前的男人是她长这么大看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如今他是她的了。她满心里都是喜悦,又怎么会舍得打他。
  她的手在他如玉的俊颜上抚过,轻启朱唇道:“我不恨你,你……你别怪自己……”
  阮献握住她的手:“那就好。”
  停了停他又说:“十四娘,既然我忍不住亲了你,那以后我就认定了你,你呢,你也认定我了么?”
  “……”谢柔华当然明白阮献说的这个意思,他嘴中的认定一定是想要跟她在一起的意思,而自己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并且也是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如果说这认定是说答应和他成为夫妻,似乎……
  一想起现实的两人的身份的差异,她就开始烦躁起来,因为,她明白如果阮献上门来求亲,谢家是不会同意的。而她自己,也有点儿不太愿意嫁给一个庶子,并且是没什么大出息的庶子。但是,她又喜欢他得要命,最要紧的是,她都已经跟他亲过了,严格来说,她再也算不上一个清白的待字闺中的女郎了。
  她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回答他?
  正在这里纠结时,外面忽然传来阮明月的喊声:“九哥,谢十四娘……你们在哪里……”
  谢柔华听到喊声,赶忙将阮献推开,然后整理了下衣裙,抿了抿发,接着回答阮明月:“十二娘,我在这里……在钓鱼……”
  听到脚步声往这边来,她赶忙将面前的槅扇推开,外面的阳光一下子照进屋子里,她几乎被晃得睁不开眼。
  阮献在她身后笑,接着他配合她去墙边拿了两根钓鱼竿过来,递了一根给她。
  谢柔华慌张地接过钓竿,倚着外面的栏杆,将钓线甩了下去。
  阮献则是慢悠悠地踱到她身边,再从容地将手中的钓鱼竿的钓线放了下去。
  两人的鱼钩上都没有鱼饵,彼此心照不宣。
  阮明月手里拿着一块绣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阮献和谢柔华真得在钓鱼,她莫名松了口气。
  本来她一早跟阮献商量的是她借口去拿绣样,要一个时辰才回来的。这一个时辰可是阮献提出来的,一男一女单独在一起,同处一室,一个时辰足够做点儿什么出来了。
  虽然阮明月当时并没有问阮献为什么需要一个时辰,可她也不是傻子,当然能猜到阮献打的什么算盘,他是想对谢柔华做点儿什么,甚至夺去她的清白,那样一来,谢柔华不嫁给他也不行了。
  但是今天当她真得配合阮献借口去拿什么绣样给谢柔华看而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有些心慌起来。她想到要是谢柔华在阮献那里吃了亏,要是闹起来,到时候可是会让谢柔华恨上她。并且这种事情要是泄露出去,她跟阮献一起陷害好友,那么她的名声可就完了。
  阮献是个庶子,他名声好不好也就那样。
  可她自己是阮家嫡出的女儿,要是没了好名声,可就没了好亲事,更别说能跟萧弘在一起了,因为萧家也不会为萧弘定下名声不好的女郎做妻子。
  再说了,她跟阮献尽管达成了协议,要是这么快就让他达到了目的,那他就完全用不着卖力帮她得到萧弘了。
  所以,她这么一想后,就赶忙从自己屋子里出来赶到后花园的澄碧堂来。
  一路上,她暗自祈求千万不要发展到她想的那一幕。好在,她赶到澄碧堂后,见到的是阮献跟谢柔华两个人并没有衣衫不整,而是两个人倚着栏杆在垂钓。
  “原来你们两个厌烦了坐在那里吃茶赏景,却是跑到这里来钓鱼了,让我看一看,你们可曾钓到鱼?”阮明月一边笑着说话,一边走到栏杆边往系在栏杆上,下半部分淹没在水里的鱼篓里看。
  “我们刚才钓一会儿,还不曾钓到鱼呢。”阮献瞥了眼身边只管望着水里,脸颊绯红的谢柔华道。
  谢柔华这会儿哪敢看阮明月,她的心跳这时候都还没平复,一半是因为刚才跟阮献做了那样亲密的事情,一半则是见到阮明月回来,怕她发现什么异常而感到惊慌。
  阮献的一瞥,令阮明月的视线也跟着顺了过去,见到了谢柔华双颊绯红,她一下意识到恐怕还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尽管不像是自己想得那么严重,但肯定是发生了,不然她的好闺蜜不会这种样子,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
  好吧,九哥毕竟还是得逞了,这样也好,他要是没尝到甜头,自己就匆匆忙忙跑来,坏了他的好事,他肯定会在帮自己达成跟萧弘在一起的心愿上不出力,又或者是刁难自己了。
  这件事目前为止看来是发展得最好的一个程度,想到此,她不由得抿唇笑了笑,随即收回视线,说:“我去让婢女们重新煮茶,你们要是再钓不到鱼就出来坐吧。对了,十四娘,我还要给你看我给你拿来的绣样呢。”
  “唔,好。”谢柔华盯着水里,小声答应。她也知道阮明月跑来说了那么多话,她再不支吾两句给人的感觉就太奇怪了。
  等到阮明月出去了,阮献才一指水里对谢柔华说:“喏,既无鱼钩也无鱼饵,咱们还是出去喝茶算了。”
  谢柔华转头看向阮献,被他戏谑的话和表情逗笑了,一下子轻松起来,道:“那我们出去饮茶吧。”
  阮献笑一笑,接着压低声说:“十四娘,以后我可以给你写信么?你又会回我的信么?”
  谢柔华一愣,接着咬咬唇,甜甜一笑道:“可以,当然我会回。”
  “那好,走,咱们出去饮茶说话,都说说你喜欢什么,以后我好买了给你。”阮献笑道。
  谢柔华将手中的钓鱼竿递给他,看他将两根钓鱼竿重新放了回去,等着他过来,才说:“我那里什么东西都有,不用你花钱……”
  她的心里想要说的是“要是能常常看到你就好了”,但是话到嘴边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两人按理说已经有了那样亲密的行为,可这样大胆的表示出她对他的期盼,她仍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她不好意思说出还想见面的话,阮献却已经帮她说出来了:“十四娘,那我们以后要常来常往,不要这一回去,就把我给忘了。”
  谢柔华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会令阮献疑惑,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想出口解释,阮献已经伸出一指碰了碰她嘴唇,微笑:“不用说出口,我都明白了。咱们出去吧。”
  阮献的这种动作又让谢柔华好一阵心跳,她突然发现原来她深深喜欢的人不但容色绝美,而且风趣优雅聪明,她真是捡到宝了。老天爷对她太好,赐给了这样一个出色的郎君给她。
  两人到了外面,阮明月已经让人捧上茶来,三人坐下,她把自己拿来的绣样给谢柔华看,阮献就在一旁坐着一边饮茶,一边含笑看着两人,间或插上一两句话。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日头西沉,谢柔华必须要回去了。
  恋恋不舍地跟阮明月以及阮献告辞,阮明月将她送出府去,而阮献则是在花园里就跟两人分手回房去了。其实他也想在谢柔华跟前献殷勤,但是考虑到他也去送她,被府里有些人瞧见了会多嘴多舌,说出来一些不好听的话,所以只是站在花园里目送谢柔华远去而已。
  阮明月送了谢柔华回来,天色已经暗下来,所以也就没去找阮献说话。不过次日她却是让人去向阮献传话,让他依然到昨日的澄碧堂来相见,她有话跟他说。
  阮献听了婢女传的话,也按照阮明月所说的去了澄碧堂。
  两人见了面,阮明月就说:“九哥,我帮你人财两得,你说你该怎么谢我?”
  阮献道:“十二妹,你想多了,我何曾得了她的人。”
  阮明月嗤笑一声,继续说:“九哥,你别骗我。昨日你不曾对谢十四娘做什么,那她的脸会那么红?”
  阮献闻言搓了搓鼻子,道:“十二妹,你放心,我今日就去萧府走动。你也晓得萧家如今也是建康的高门大户,去走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好见人啊。”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拿出些财帛来供你买礼品去与萧家往来?”阮明月从他的话里体味出这层意思后,不禁带着些气反问道。
  阮献老神在在地不置可否。
  阮明月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己果真猜对了,不由得冷笑道:“九哥,你怕是忘了,昨儿个你才得了两块金饼。你说,要是不是我在其中促成,你能跟谢十四娘见面,能单独在一起?可能你会说其实那两块金饼跟我没什么关系,是你去谢府救了谢十四娘,人家作为酬谢才给你的。你要真这么想,那么你也就只能得到这两块金饼了,后面恐怕再没有这样的好事。”
  “你想怎么做?去跟谢十四娘说我们两个勾结起来让她吃亏?你要真能说得出口,我也不怕。”阮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哼!”阮明月给气得够呛,但确实阮献要耍起无赖起来她毫无办法,况且她还指望着阮献兑现诺言帮她跟萧弘一起呢。想一想萧弘,她强行把气给压下去了,说:“九哥,你也晓得我没什么钱,一月有两个钱还不够我买脂粉首饰的。不过,我虽然拿不了钱给你去跟萧家走动,但是我可以帮你从谢十四娘手里弄些钱来给你,保证够你买礼品去与萧家来往,这样你觉着如何?”
  “谢十四娘很有钱?”
  “有些事情可能你不知道,我说与你听。”
  阮明月接着就把谢柔华告诉她的那谢氏宜家木器店分红的事情告诉了阮献,阮献听了眼睛骤然发亮,阮明月就知道他这个贪财的九哥会心动,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若是她将来搭上了萧弘,定不会再跟阮献这种贪财的小人往来。
  阮献得知谢柔华如此有钱,当然是大喜过望。先前他在谢府救了谢柔华,只不过是稀罕她是谢家的嫡女,想着要是能勾搭上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那以后他的地位也因为有了一个谢家嫡女的妻子而得到提高,甚至他还可以向岳父谢庄讨官,或者借着岳父的名头为自己运作一番,得个官职。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谢柔华还如此有钱,要是能娶她,她就会带来大笔的陪嫁,按照阮明月说的,可能谢柔华的嫁妆会超过一般的建康城的一般高门士族之家的女郎的好几倍。
  娶一个美艳,血统高贵,娘家强大,还有大笔陪嫁的女郎做妻子,这对阮献来说简直是比经营扬州的中等庄园更加划算的买卖。他决定,要将谢柔华死死地控制在手里,不娶到她誓不罢休,为此,他得好好的绸缪一番。
  不过,在娶到她之前,不妨也跟阮明月合作,多弄点儿谢柔华的钱来用,如此这半年他才有足够的金钱在建康城的高门大族之间走动,拉关系,结交更多对他来说有用的人。尽管他只不过是个阮家不受重视的庶子,可他想当今这个世道并不是一个四平八稳的盛世,而是一个战乱频繁的乱世。在这样的乱世里,只要他肯钻营,说不定将来他也可以登上政治舞台,做镇守一方的刺史,或者权利更大的出镇一方的将军……
  昨日他并没有要夺走谢柔华贞操的打算,一则谢柔华太小了,他还是怕惹出祸事,到时候反倒不好收拾。二来,他尽管是抱着利用谢柔华得到地位和权势的目的接近她的,但是他还是真有点儿喜欢她,所以不想在她心中留下太坏的印象。不管怎么说,趁着一个女郎单独跟自己相处的机会,在那样一个地方占有她,他还是觉得有点儿草率了。第三,他认为牵了谢柔华的手,吻了她已经足够让她的心向着他了。接下来,他只要按部就班地跟她见面,让她彻底的陷落在自己的情网里,而不是靠占有她让她陷落,这种做法高明得多,将来也会令谢柔华即便跟他在一起了,也不会小瞧他。他在她的心中会一直是大丈夫,而不是小人一个。
  说他贪心也好,说他精于计算也好,反正他是这么想的。
  要弄到谢柔华的钱,阮献知道光凭他一个人,就算谢柔华对他已经有了好感,可还是没有跟阮明月合作容易,有些时候,必须一个人要|唱|红|脸,一个人要唱白脸。就是做买卖也还需要个帮腔的呢。何况,阮明月跟谢柔华是好闺蜜,往往她说一句话比自己十句话管用。可能,等到他真正得到谢柔华后,他说的话就比阮明月管用了,但是,现在,不是还没有吗?所以,在达到目的之前,还是要跟阮明月合作的。
  另外,要是他真帮阮明月搭上了萧弘,也是给他自己又搭上了个有力的后台。这可是不赔本的买卖啊。至于他一开始向阮明月要什么跟萧家来往走动的礼钱,是出于他不做赔本生意的本性,不管榨不榨得出来阮明月的钱,这个姿态必须要做。果不其然,他榨出来了对他来说更有用的一些谢柔华的消息,比起阮明月能拿出来的那两个钱,绝对更有价值。
  “好吧,我们就此说定了,我先垫着跟萧家走动需要的财帛。过几日,你再帮我约谢十四娘出来吧。”
  “一言为定。”
  “那我先告辞了,这就出门去萧家,你等我的好消息。”
  “九哥慢走。”
  阮献转身潇洒离去,阮明月看他走远了,这才收敛了笑容,狠狠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如剑。
  ——
  中秋节,谢府阖家团圆过节,顺带也为谢十六郎和谢十七郎过生日。
  谢庄和刘氏的儿子谢志和谢武已经七岁了,两个小家伙都很健康结实,可能也是因为姜氏给府里的在室的女郎和未娶的郎君们聘请了武师的原因,谢志和谢武每天都在谢妙容的督促下练拳,小半年下来,身体就比同龄的不练武的孩子好。
  两兄弟跟谢妙容都很亲近,得到了姐姐们送来的礼物,还让谢妙容去选呢。
  今年的中秋兼谢志和谢武的生日姜氏也放谢绣姬出来了,一家人在一起饮宴赏月,同时为谢志和谢武两兄弟过生日。
  谢绣姬和谢妙容坐在一块儿,有说有笑,谢绣姬不时称赞谢妙容种的瓜果好吃。两个人还说起了卫家和陆家那边都传了好消息回来,说是七娘和十三娘都怀上了身孕,明年她们就会有两个小外甥了。
  这个消息让谢家今年的中秋过得格外喜庆,尽管不是谢家添人进口,可是对于谢庄夫妻来说,嫁出去的女儿们能生下儿女,传承夫家血脉,巩固在夫家的地位,获得婆家更多的看重,这当然是一件令他们高兴的事情。
  说起这个,谢绣姬不无羡慕,她在嘉玉堂禁足差不多一年了,这些日子以来,她自己也想了很多,对过往的那些痛苦和思念都淡了很多。尽管她的内心依旧无法忘记袁嵘,但是必须要说,袁嵘在她心中已经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她自从禁足以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一点儿袁嵘的消息,仿佛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见谢绣姬在那里叹气怅惘,谢妙容又赶紧安慰她,说:“还有一年,阿姊就可以重新出门儿了,到时候要不要也去品香会?虽然品香会的会首卫康子不在了,可是品香会又重新推出了会首,楼云寺也有了新的主持,你也可以跟从前的长姐一样,多出去走动走动,不定好姻缘就来了。前面的那些事情还是忘记了吧,人都是往前看的。”
  谢绣姬苦笑一下,答应一声:“嗯。好在咱们家里还有长姐和十三娘过得好,不被我这个和离之人影响。我的姻缘还是等几年再说吧,我要看着你和十四娘都出嫁了,我再考虑。”
  “阿姊,你可别等我了,我说过我可得十八岁以后才考虑婚事,这还得六七年,你要等到那个时候,可是糟蹋了你的大好年华。我看,你等着十四娘嫁出去就可以考虑自己了。十四娘明年及笄,顶多后年就会出嫁。”
  两个人说起谢柔华,就去看她。谁知道,一看之下,却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跑到那里去了。
  恰在此时,她们两人的母亲刘氏走了过来,问:“你们瞧见十四娘了么?方才还见她在这里的。”
  “难不成她跑出去看焰火游街了吗?”坐在一边的谢志道。
  建康城每逢八月十五,城中多有放焰火,以及青年男女手执火把和灯烛游街的习俗。当晚,城中并不宵禁,城中不管是高门士族,还是庶民百姓都把这一日当做过年或者元旦一样的节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