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玄烨叫太皇太后留下,连皇太后和明夷都叫太皇太后打发走了。
  “你如今不管不顾了?”诺大的宫殿内。太皇太后坐在榻前,同玄烨对视,玄烨端茶与太皇太后递上,太皇太后显然气得不想理会,连茶都没有接过,玄烨没当一回事,将茶放在太皇太后的面前,气定若闲地道:“皇祖母,孙儿说过自有分寸。”
  太皇太后一听更气,“有分寸,你有分寸就是让她留宿乾清宫?你知道这样一来意味着什么?”
  “虽然当然明白,恰好就是孙儿要达到的目的,孙儿就希望满宫的人都知道孙儿对她的心意,明夷,会一辈子留在宫里。”事到如今,不能再和太皇太后装傻充愣,也是时候说开了。
  如明夷这般的女子,知道她好的不是只有他一个。
  “你问过她,问过她同意了吗?”这个她指的就是明夷,但凡如果明夷同意,太皇太后现在就不会同玄烨说起这些事。
  “三年前选秀。以她的年龄应该参加,但你知道她为了不参加选秀都做了什么。”提起三年前的事,不管是玄烨还是太皇太后都不可能忘记。按大清的规矩,八旗秀女不管是满八旗,蒙八旗或是汉八旗,满13-15岁的女子就得参加选秀。
  明夷今岁十六,三年前,恰好就是她应该参加选秀的时候,偏偏,偏偏……
  “今日你也看到了,不过是一句不相信她的话,她就能把画当着我们的面撕了。如此性情,你该知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她留在宫中。”从很早之前,爱新觉罗氏和博尔济吉特氏一直都有联姻,太皇太后却不希望明夷再嫁入紫禁城内,一辈子都要困在深宫中。
  这一点上明夷没有让太皇太后失望,由始至终就没想过留在紫禁城。
  “这么多年,皇祖母安排那些八旗子弟果真很好?他们能比孙儿更?。能让皇祖母愿意将明夷交给他们?”避过选秀,明夷却也到了婚嫁的年纪,理当成亲,太皇太后一直都在为明夷物色,在明夷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太皇太后不知道选了多少人。
  只是太皇太后挑中一个,玄烨就敢把人调出去,或者是直接赐婚,根本没让人出现在明夷的面前。
  太皇太后有自己的打算,玄烨同样也有,祖孙二人,这么多年为明夷的事情交锋不下数十次。直到现在为止,明夷都没有定下婚事,足以看出太皇太后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占尽上风。
  “玄烨,你比他们都好,但你有一点最大的不好,就是你是皇帝。当年在选皇后的时候,为了朝中大局我们一道选择赫舍里氏,拉拢索尼,也让索尼支持我们除掉鳌拜。这么多年,内宫进来的那么多秀女,除了因为朝堂的需要,为繁衍子嗣,再无其他。”
  “你是一个好皇帝,但你给不了明夷想要的安宁。紫禁城内勾心斗角,你比谁都清楚。或许明夷愿意看那些女人为你用尽手段,却不意味着她愿意陷入其中,成为她们攻击的对象。”
  “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她又是你姑母唯一的孩子。你就放过她,就如同常宁一样放过她。”
  太皇太后说到最后竟然带着几分哀求。
  “皇祖母想到死去的姑母,那你问过姑父是什么想法?问过如今的科尔沁草原,博尔济吉特氏,他们希望明夷如何?”不错,有时候身为一个皇帝确实需要控制自己,也更得让自己去做很多或许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但有时候也会有人把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推到他的怀中。
  “这份奏折皇祖母可以看看。”玄烨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折递到太皇太后的面前,太皇太后急忙抢过。
  翻阅看起奏折中的内容,不出意外,太皇太后瞧的脸色大变。
  “他怎么敢!”太皇太后怒火中烧的质问,玄烨心平气和的道:“皇祖母该明白,从明夷被送入紫禁城的那一刻起,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应该留在这座紫禁城,就应该成为皇帝的女人,我的女人。”
  “大清的皇后出自科尔沁草原,出自博尔济吉特氏的,因为祖母的识大局,由此终断。可如今,自皇后去后,皇后之位一直悬而不决,明夷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就算皇祖母不想,也有很多人迫不及待的希望博而济吉特氏再出一个皇后。”
  朝臣的诸多心思,玄烨很清楚,太皇太后何尝不是明了,只是过于愤怒,一时不能接受罢了。
  “我养大的孩子由我做主。”太皇太后果断的拒绝。无论科尔沁草原或者是明夷的父亲打的什么主意,太皇太后都不能接受,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姑母临死之前只给我留下一封信,只道将来一定要让明夷开开心心,快快活活的,所有的政治联姻都在她身上结束,她的孩子只盼我能看在她的份上,不要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玄烨你该知道皇祖母这辈子从来不求人,这件事,你就不能听我的?”太皇太后带着哀求望着玄烨,玄烨道:“皇祖母,成为皇帝,万人之上,这条路从一开始是明夷陪着我走的。只愿往后,她能一直陪着我。”
  纵然太皇太后一直都不想让明夷留在紫禁城,因为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紫禁城的争斗太多,经历过的人,并不希望外孙女重蹈覆辙。
  考虑明夷的心情,不希望明夷陷入其中。太皇太后是不是也该想想自家孙儿的心情?
  不难看出来,玄烨对明夷势在必得,事到如今,无论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玄烨的决定。
  “或者我可以这样告诉皇祖母。就算皇祖母真为明夷定下婚事,就算明夷真的嫁了,纵然留下夺臣妻的罪名,我也一定不可能放开明夷。”如果玄烨对明夷的心意不能让太皇太后放下心中的顾虑,那么玄烨认为这一番话足够。
  太皇太后气急败坏的问,“你记得你是皇帝?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玄烨并无悔改之意地道:“那又如何。即为皇帝又怎么能留不住一个想留住的人。”
  言语之间透露的是对明夷的势在必得,任何人都休想阻拦他。
  三年来的交锋,太皇太后其不知玄烨早下决心。正是因为如此,太皇太后才有今日同玄烨摊开说白。
  “你会让明夷成为皇后吗?”终究,太皇太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但太皇太后同样心存疑问。
  “若是换了祖母,祖母会吗?”玄烨不答反问。
  太皇太后垂下眼眸,带着不甘的再问,“你会再立皇后?彼时,你将她置于何等地位?”
  玄烨凝望着太皇太后,神色坚定地道:“明夷会是我放在心上的人,会是我一辈子相携到老的人。”
  “你给的这一切不一定是明夷要的。”不管玄烨把话说的多好听,太皇太后明白一个道理,无论玄烨的心中有没有明夷,却一定有着天下,为了天下的安宁,玄烨一定会优先选择对天下有利的事。
  恰好这一切正是太皇太后费尽心思教导出来的,也是一个皇帝最应该具备的。
  “明夷想要的,我会尽我所能的给她。”这就是玄烨的承诺,太皇太后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别人或许觉得这一句话足够了,但太皇太后比谁都清楚根本没有什么承诺。
  “你是皇帝,首先你要做好一个皇帝才能考虑你的私心,才能顾全你的私心。”太皇太后轻声感叹。
  玄烨没有反驳,何尝不是默认。
  太皇太后凝视玄烨,“你该明白就算我同意,想留住明夷没有那么容易。若是她不愿意做的事,就算是我这个当外祖母的自小将她抚养长大,也强迫不了她。”
  “我会让她同意的。”原以为说到这个份上,只怕太皇太后更得反对,没想到太皇太后却同意。玄烨暗松一口气。
  一直以来,玄烨认为最大的阻力就是太皇太后,毕竟虽然太皇太后想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却从未想让他成为明夷的夫婿。
  哪怕常宁都是太皇太后考虑过择为明夷夫婿的人,独独他一直只是太皇太后心中最合适的皇帝人选。
  “皇上最好不要太乐观。”看玄烨一脸笃定的语气,太皇太后反而想起明夷的性格,再有一直以来玄烨留明夷在身边用的那些借口,太皇太后不认为所有的事情能如玄烨所愿。
  虽然被太皇太后看破,至少太皇太后没说出来,玄烨只当做听不见。
  “皇祖母若无他事,孙儿先行告退。”事至于此,该说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玄烨起身退去,太皇太后挥手道:“下去吧。”
  玄烨的退下,太皇太后却是拧紧眉头,最后化作一声长叹,头痛!
  出了正殿,玄烨本来准备回乾清宫,最终却一拐往明夷的院子去,才走近就听到明夷道:“今天天气不错,把屋里的书和画都拿出来晒晒。”
  “格格也想顺便晒晒?”宫人的声音传来,明夷轻快地应一声,“困了,想睡会儿,你们晒书,别打扰我。”
  “是!”明夷想睡,谁敢打扰,却是一个声音道:“格格,你让奴才打听留在宫里的秀女都有哪些,要现在告诉格格吗?”
  作者有话要说:太皇太后:终是一人扛下所有。
  明夷:外祖母别放弃,我得靠您!
  第012章 谁才是主子
  犯困的明夷一听来精神了,马上从摇椅上坐直追问道:“佟佳氏留下的有几个?”
  心情不错的玄烨在听到秀女两个字时,脸色都变了,再想到昨天明夷亲眼看到自己收下另一位表妹的荷包,整个人更是不好!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也将正准备说话的太监想说出口的话,全都吓了回去。
  “严嬷嬷你在啊。”明夷望向那走来的中年妇人笑眯眯的打招呼,一点没有因为她板着一张脸而觉得可怕。
  别的人可就没有明夷的好胆识,这个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千万别让严嬷嬷注意到。
  “格格,宫中的事情,格格不应该让人随意打听。尤其关乎皇上的事。”严嬷嬷指出明夷的问题所在,明夷听着连连点头,看起来十分的乖巧懂事。
  眼前的严嬷嬷是太皇太后放来教明夷规矩的人,最重规矩,也就明夷敢同她说几句反对的话,其他的人,借他们三个胆子都不敢。
  “你,不曾劝谏格格也就罢了,竟然敢同格格一道行此有违宫规之事,自去领罚。”严嬷嬷继续发话,明夷“等等。”
  消息是明夷让人去打听的,总不能消息打听回来自己还没听到,反而手下被罚了。真要这样,明夷往后再想知道什么事,有谁敢帮自己打听?严嬷嬷是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严嬷嬷回头望向明夷,明夷与之对视,面带笑容地道:“嬷嬷说到规矩,那我就问问嬷嬷了,究竟他们听我的话,照我吩咐的办事,是对还是错?”
  “主子的吩咐,主子要办的事理当办好。”严嬷嬷这般回答,明夷再问道:“那么嬷嬷要处罚他们算是怎么回事?你是想告诉他们应该听你的,而不是听我的吗?”
  一直以来,严嬷嬷都是极守规矩的人,明夷学得一身的好规矩,也多亏严嬷嬷的教导,但是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得按严嬷嬷说的做,直接无视明夷。
  “奴婢绝无此心。”当奴婢的要是想做主子的主,无异于找死。
  只是严嬷嬷伺候明夷这么多年,自来严嬷嬷说的话明夷都不反驳,也就让严嬷嬷以为明夷是个没有脾气的人,可以随意拿捏,更能做明夷的主。
  现在都敢当着明夷的面处罚明夷手下的人。这个人更是按明夷的吩咐去办事的,那就十分不好了。
  其实就严嬷嬷的事情太皇太后早就知道,也就此事问过明夷,难道要一直放任严嬷嬷骑在明夷地头上吗?
  虽然这个人是太皇太后给明夷的不加。但太皇太后从来没想过让这个人欺负到自己外孙女的头上。
  偏偏太皇太后有意处置严嬷嬷,倒是明夷把人安抚住,知道这个人虽然看着迂腐,也过于死板,但是,现在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在明夷的接受范围内,规矩也没坏,也就不用太皇太后出手。
  况且时机不对,明夷就想再等等。
  一等再等的,耐心十足,阖宫上下倒是都知道明夷身边的一个嬷嬷十分了不得,说一不二,明夷的事她能全都做主,着实了不得。
  谁也没有想到明夷突然发难,就算是严嬷嬷也傻眼了。
  “那么你在干什么?”有心无心,明夷只问严嬷嬷都做了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想让格格不要掺和宫里的事。”严嬷嬷为明夷解释,希望明夷不要误会她的意思,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明夷好。
  “这是谁让你做的?是外祖母跟你说过,不许我掺和宫中的事,哪怕我让人打听相关的事都不可能,或是别的人提出的要求?”打着为明夷好的旗号,行啊,当明夷傻?
  严嬷嬷听到明夷提起太皇太后,顺口答道:“格格,奴婢,奴婢是太皇太后给格格的人。”
  哈,此时察觉不对,竟然想拿太皇太后出来挡板。
  明夷道:“我的东西都是外祖母给的,那你说,外祖母把你们给我,是想让你们伺候好我,让我开心,或是想让你们骑在我的头上?”
  当奴婢总是弄不清楚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明夷一直没有处置严嬷嬷,太皇太后早就想出手,多是明夷拦着,如今,莫不是她以为同以前一样,明夷想处置一个骑在自己头上的人,都要往太皇太后那里讨个准话?
  “奴婢,奴婢!”严嬷在明夷这里作威作福,一直以来明夷都是不想管,不乐管的姿态,结果倒好,让人认为她是个软柿子?
  开的什么玩笑,明夷连教训玄烨这个皇帝的事都能做,怎么就不敢教训一个奴婢?
  不是不敢,只是不想。瞧着严嬷嬷上下蹦跶,明夷就像在看猴耍一样,难道不成?
  可是现在,明夷觉得严嬷嬷的手伸得太长了,以前只是私下教训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如今都敢当着明夷的面给她摆脸色看,越发寸进尺,明夷就不能再容忍。
  “五谷丰登,送严嬷嬷到苏嬷嬷那儿去,请苏嬷嬷处置。”慈宁宫的大宫女正是苏茉儿,因此把人送过去给苏茉儿,由苏茉儿处置,早就等着这一天的苏茉儿,定然不会轻饶严嬷嬷。
  “格格,格格饶了我,格格饶了我吧。”苏茉儿帮太皇太后总揽慈宁宫的事,太监宫女们的诸多事一般苏茉儿解决,可是苏茉儿何尝不是有手段的,否则怎么能陪伴太皇太后到今日。
  明夷重新躺回摇椅上,两个小太监上前恭敬地道:“喳。”
  便要押着严嬷嬷退下去,严嬷嬷却是不肯,不断的挣扎,明夷阖眼不准备理会,偏偏严嬷嬷不肯安静下来,不断地叫嚷着格格,格格我都是为了你好,格格怎么能不识好人心。
  瞧这架式,想给明夷扣一顶什么帽子?
  曾经明夷听人说过奴大欺主的话,就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碰上,一下子乐了,正准备开口,玄烨拧紧眉头走进来,“林兴,直接将人交给内务府。欺主的东西,留之何用。”
  正想起身好好的处置,听到此话,明夷如何躺得住,一下子坐起来,惊呆地望向玄烨,“玄烨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自己方才让人打听的话,额,就算大家都心照不宣,打听玄烨留下多少的秀女,或许有的是有所图,有的纯属看戏,明夷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