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疑还自有疑心
  天至微明,翠鸟声声,萧传贵在鸟语花香中醒来。手术后,他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睡得早,起的也早。一阵微风透过纱窗,带着清晨雾水的气息,撩动着人的心弦。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起床,而是把手放在小肚子下面,闭目回忆与荷花洞房那天的情景。
  五、六分钟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撑起身子穿上衣。来到客厅见大家都还沉浸在梦乡中,便拄着拐杖在厨房里点火熬粥,就着熬粥的功夫,又开着电动残疾车出门去买早点。
  门卫室的保安看见他笑道:
  “老罗,你起的好早啊,这是要上哪去啊?”
  “去买点早点回来。”
  “往常都是你妹妹、妹夫去买,怎么今天你出来啦?”
  “他们睡的晚还没醒,我是个早睡早起的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透透气也好。”
  “那倒也是,”保安笑道:
  “路上小心点哦。”拿着遥控器给传贵打开栏杆门。
  萧传贵道了声“谢谢”,开着车缓慢从岗亭前驶过,岗亭里另一位保安伸出头对他的同事说:
  “我觉得还是三栋二单元1101家那个小儿子可能性最大,那小家伙个头有一米八多,与电梯里亲嘴的个头差不多高。”
  门外的保安呵呵笑道:
  “你还惦记这事啊,没听老罗妹夫说嘛,现在年轻人开放的很。你呀,是食古不化,跟不上潮流啦。”
  “要真是那小子,我就得提醒一下他父母,毕竟电梯也是公共场所。”
  萧传贵听到他们提到国华,停下车问:
  “你们说什么亲嘴?”
  岗亭里的保安唯恐天下人不知,大声嚷嚷:
  “昨晚十点多钟的时候,有一对小年青在你们那栋楼电梯里搂搂抱抱,亲热的很。”
  传贵“嘿嘿”两声,道一句:
  “世道变了哦。”
  从早点摊上转一圈回来,小米粥熬的刚刚好。荷花打着哈欠,揉着睡眼,准备进厨房张罗一家人的吃喝。见到桌上早点,立刻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
  “哥,你跑出去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万一出事怎么办?”
  “大清早的乌鸦嘴,能出什么事?”
  国华早就醒来,正站在飘窗前迎着朝阳练着吐纳术,听到荷花的惊叫,忙穿着裤衩跑出来说:
  “是啊,荷花说的对,早上车多人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哥就是要出去,也该把荷花的电话放在身上,有什么事联系起来也方便。啧……我看还给你买一个吧。”他把手伸向荷花说:
  “给钱。”
  “要多少?”
  国华嘿嘿笑道:
  “好的要四、五千,中等的要两千左右,差的八、九百,就看你要给哥买哪一种啦。”
  荷花心里恨不得朝他坏笑的脸上扇两巴掌,嘴上却笑呵呵地说:
  “就买你用的那种。”
  “现在的手机更新换代很快,我这种早已经过时,跟别人谈生意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咱们不买最好的,起码也要买个差不多的吧。”
  传贵道:
  “我要手机有什么用?还冤枉出座机费。不过,买也可以买一台,华儿在外面谈生意也确实要充充门面,就买一台好点的,我用国华的那个就行。你们快去漱口,把孩子们也叫起来。”
  邵国华冲着荷花做个大鬼脸,乐颠颠地去喊小宝和秀儿。一家人大呼小叫,乱糟糟的闹哄一阵子后,终于安静地坐在餐桌前,萧传贵漫不经心地问:
  “凤儿昨晚几点钟走的?”
  荷花回道:
  “十点多钟走的。”
  传贵又转向国华说:
  “晚上一个女孩子走路不安全,虽说没有几步路,你也要去送送她。”
  “送啦,我把她送到家门口才回来的。”
  萧传贵“嗯嗯”地点着头,又问他:
  “今天是星期天,还要出去办事?”
  “公司里没什么事,主要是昨天答应给林海帮忙,我们约好今天早上到龙豹公司见面。”
  传贵叹着气说:
  “除了早上还能坐在一起喝碗粥,其它时间很难看到你的人。工作固然重要,家也重要的很,要尽量留出时间来陪陪孩子和荷花。”
  国华“嗯嗯”地直点头,搁下碗说:
  “哥也别在鞋店做,到公司去管管后勤,这块漏洞很大,我现在都没精力去管。”
  萧传贵摇摇头说:
  “到公司做事爬上爬下的不方便,还是在鞋店里好,只要手上有把力气就行。再说我也喜欢这行,连师傅师娘都说我是天生做鞋的料,要我把罗记鞋行这个百年老字号发扬光大。别看我在那只做十多天,我现在就可以做出一双鞋来。回头给你们一人做一双,保管比商店里卖的还好看,还扎实。先给小宝和秀儿做,他们脚小不用多少料。你们的脚大,等以后再做,免得做废了浪费……”
  说起制鞋,萧传贵一张嘴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邵国华和罗荷花只有听的份儿,还时不时地应情应景呵呵几声,以示对他的成就感表示赞同。
  荷花把吃完的碗筷收拾干净后,见传贵还在大谈制鞋工艺,她插句话说:
  “哥今天不去鞋行吧?要是不去,就陪我去菜市场转转。”
  萧传贵“呀”地一声,对国华埋怨道:
  “你也不提个醒,今天师傅还要教我怎么画样制版。”
  邵国华呵呵直乐:
  “是哥自己越说越起劲,要不等哥把手艺学会我们去办个鞋厂,投资应该不会很大。”
  萧传贵点点头说:
  “等我摸出门道来再说,你先去办自己的事吧。”
  等国华走出门十多分钟后,传贵跟着荷花带着两个孩子下楼来。此时岗亭门口的保安已经换班,值勤的是位瘦高个男人。由于他前段时间常在小区里转悠散心,一来二去,和这些保安都非常熟悉,随口问道:
  “徐师傅,我昨天在家门口放了个花盆忘记收回去,今天早上没了,会不会是别人误以为我们丢的而捡了去?”
  徐师傅笑道:
  “回头我问问保洁,看看是不是他们拿走的。”
  “我已经问过,他们没拿。可能是哪位邻居认为没有用拿走的。能不能调调监控录像让我瞧瞧?回头我自己去跟他说。”
  “行,不过今天是星期天,办公室的人休息,你明天来。”
  走出小区,荷花问道:
  “你几时放的花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传贵欲言又止,想想还是撒了一个谎:
  “花盆是师娘送的,虽然不值两个钱,但把长辈送的东西弄丢总不太好。”
  邵国华听传贵叫他先走,真是如获大赦。一下电梯就给凤儿打电话,在对面小区门口接到她后,还心虚地望了一眼自己小区门口,见荷花和传贵还没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凤儿见他如偷油吃的鼠儿,吃吃直笑:
  “干吗这么紧张?咱们这是去工作。”
  邵国华叹着气说:
  “昨晚上我们在电梯里亲热,给保安看见,幸亏他没认出人来。今天早上传贵哥又问你昨天是什么时候走的,还说叫我送你,你说我能不紧张吗?”
  “你是做贼心虚,本来没有的事儿,给你一联想,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要是真给他们发现,你会怎么做?”
  “不是我怎么做的问题,而是荷花会怎么做。”国华连连拍着方向盘上的喇叭,语气稍有些急躁的说:
  “前面这辆车怎么回事?开的这么慢,还霸在路中间不让人超车。”
  凤儿轻柔地笑道:
  “你放心好啦,万一发现,我就说是我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勾引你,而你对我什么事也没做,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失去荷花。”
  邵国华闷声说:
  “你们两个我都不希望失去。”
  “对了,你每天早上都在飘窗前干什么?”凤儿有意岔开话题:
  “明知道我有望远镜,还连衣服都不穿,是不是故意勾引我?”
  “你连这个也偷窥呀,我是在对着朝阳练功。这是一种古老的功法,与喇嘛教的欢喜惮有异曲同工之效。叫荷花练,她说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要不我回头教教你?对身体确实很有好处。我练了差不多快两个月,真的感觉是身轻如燕,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就是有一点不好,时常会情不自禁的想那种事。就不知道你们女人练后会怎么样?但美容保健的功效肯定是有的。”
  “好啊,”黄琳凤笑道:
  “上午我们到龙豹公司去,我已经通知明霞、三帅和黑山,你也把邹丽、况叔叫过来。趁着星期天没人上班,大家把所有事情都计划好。明天一早按计划行动,给马长江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下午我们俩到市歌舞团去,我有个好姐妹是那里舞蹈编导,我们请她帮忙指导指导。而且她那里有专门的舞蹈排练厅,四面都是镜子,非常适合排练。到时候你就在那教我练心法好啦,练练舞蹈再练练心法。说不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邵国华心情稍为舒畅了些,呵呵笑道:
  “我发现你有一点强迫症,跳个舞应应景就可以了,你还真想得第一啊。”
  “当然想,做就要做好。”凤儿认真地说:
  “为了能上你家去吃饭,我也要拿下一等奖,这是跟荷花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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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朝 王安石
  太虚无实可追寻,叶落松枝谩古今。
  若见桃花生圣解,不疑还自有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