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古董祸
  这一夜,荣国府两房的主子都没睡得安稳,邢夫人心里也有不安,想想自家老爷从前也做了不少糊涂事,已经不是头一遭,加上有二房陪着,情绪倒是安定不少。而荣喜堂那边整夜灯火通明,丫鬟婆子都小心伺候着,生怕惹王夫人动怒。
  大老爷贾赦是三天两头出去吃花酒的,身体总要适应些,五更天就清醒了。见邢夫人靠在榻上睡着了,他愣了片刻,白日那些片段就像是唱大戏似的一幕幕放过去。
  卧槽,丢人了!
  还好,有二房那假正经陪着!
  等到贾政清醒的时候,大房这边早已接到贾母传唤到荣喜堂去了。史太君坐在最上,鸳鸯已经领着房里的丫鬟退出去,王熙凤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下面站的是昨个儿游湖闹了笑话的大老爷贾赦以及继夫人邢氏,薛姨妈坐在右边的椅子上,她身边是宝钗。昨个儿那事闹到后面薛蟠和他在京城里认识的狐朋狗友也没少掺和,薛姨妈听说之后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他们入京为两件事,其一,薛蟠强买英莲为妾,打死冯渊;其二,宝钗待选。
  便是紫薇舍人之后,占着皇商的名分,到底为官宦世家不齿,薛姨妈想着宝钗在金陵也不好学规矩,这才带着一双儿女入京。谁曾想入京没几日,还没来得及入贾府家学大爷薛蟠出去晃荡一圈……竟然还能画舫遇知己。
  昨个儿回来,薛蟠就乐呵呵交代了这事。
  他是以炫耀的口气说的,以为自个儿得了好,薛宝钗听完直接勒断了手中的绣线。
  “妈,明儿一早咱就去老太太跟前告罪,这事同哥哥本没多大干系,刻意瞒着只怕会牵连到咱身上来。”薛宝钗本不愿同贾家有过多往来,二世为人,真真看透了。她那姨娘瞧着顶好,算计的却是自家银子,老太太更不用说,眼里从来只能看到宝黛二人,便是三春也要往后靠的,眼里哪装的进商户人家的姑娘。她上辈子就是拎不清参不透,只觉得贾府那些正经官小姐也比不得自个儿聪慧大方,算来算去,又得了什么好结局?
  本以为死了就干净了,谁知她又醒了过来,宝钗没回到娘胎里,她回到呆霸王刚打死人的时候。抹杀不了哥哥打死人的事实,宝钗没来得及回顾往后十多年的剧情,就被薛姨妈带来京城。
  她一直以为能够重活一遍就是最大的筹码,昨夜听哥哥说了画舫见闻,她怀疑了。
  没想办法限制哥哥出门是因为薛蟠在这时候还只是纨绔而已,并没有坏到极点,就算知道得再多,宝钗也没办法将定了心性的哥哥□□成栋梁之才,她能做的就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将薛蟠引上正途,不求胸怀大志,能够平安度日老实做人也成。姨母那边才需提防着,万不能将银子全都填进那大观园去。
  ……她有充足的时间为薛家盘算,日后不可一世的贤德妃这会儿还是皇后跟前的女官呢。现在荣国府虽不是顶风光的,却还没到衰败的时候,本以为可稍稍松懈几日,不曾想,这就丢来一颗闷雷。
  不对,完全不对!
  她的记忆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那么……林家大姑娘燕玉为什么还活着?
  宝钗记得,武显将军府日后是顶风光的,大老爷庄翼德的确是纯臣,只为圣上办事,庄家老二却是站了队的,他同水湛早有私交,自新皇登基,庄凛青云直上,彻底碾压庄聿庄洵。继承爵位的长子在生来不祥的次子跟前低一头,莫说韩氏,便是庄陈氏也不满意,将军府分家,庄聿得五成,庄洵三成,庄凛堪堪两成而已……在薛宝钗的记忆中,直到荣国府被抄,彻底败落,庄凛也没娶妻,正是因为无妻无子分家的时候才被那样打压欺负。
  林家庶女燕玉因为生逢时的确同庄凛拜过堂,便是如此,她也没能活过新婚之夜,这会儿死的应该是林燕玉,怎么就成了贾敏呢?
  如果说她也是重生者,为何还答应嫁入将军府?难道再来一次上天也帮她不成?
  宝钗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这些问题,当务之急得将哥哥从此次事件中摘出来,林燕玉没死,她在将军府口碑甚好……因为这层关系,庄家同荣国府有了往来,昨个儿头回游湖吃酒就将两位老爷全搭了进去。
  林燕玉有问题,她得仔细想想。
  上辈子已经那么惨,薛宝钗绝不容许自个儿再落到那样的境地。
  她稍稍想了些旧事,贾政和王夫人也进来了,眼瞧着就要说正事,宝钗想退出去,上辈子刚入京就进了贾府,这辈子因为自个儿的耳旁风他们暂时还住在薛家的院子里,那梨香院,薛宝钗不想再回,她也不能让姨母算计自个儿同宝玉在一块儿。
  什么金玉良缘,逼死了林妹妹,宝玉也疯疯癫癫的,她可过上好日子了?
  宝钗伏身准备退出去,就被凤姐儿叫住了。
  “早听说宝姑娘最是大方得体有见识,这事同薛大爷也有些干系,合该留下来听一听。”
  卧槽,王熙凤这话一说,薛宝钗差点淌下两行血泪来。
  琏二嫂子求放过!
  什么端庄大方……这些话怕是最让老太太膈应的,她过去从未想过三春包括黛玉湘云都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林如海死后黛玉身份尴尬些,那是以后……现在哪容得下她这样的商户女置喙?
  便是再识大体,只一点,身份就坏了。
  宝钗笑了笑,只说这不是姑娘家该管的事,哥哥便是犯了错也有妈妈做主,说完就盈盈伏拜,退下去了。
  ……
  这天荣喜堂开了场大会,结果却并不那么喜人,史太君只来得及将来龙去脉问清楚,还没分析影响找出对策外头闹哄哄的,竟有人找上门了。
  鸳鸯快步进来,在史太君耳边说了句什么,老太太直接气炸了,猛地站起来,狠狠杵了几下拐杖。
  “孽障!你这孽障!”老太太瞪着贾赦,那反应让所有人都糊涂了,二老爷也犯了事,怎么这会儿局势就变了?邢夫人是个没眼力的,平时就对老太太偏袒二房不满,这会儿更是生气,她心里已经骂了几轮,脸上还挤出一抹笑,“二房的也有过错,您可不能只责骂我们老爷。”
  这显然是有别的事喂,不然鸳鸯能在这会儿进来?
  大老爷贾赦自出生就养在老夫人跟前,并没有跟着贾母,母子之间感情很淡薄,老夫人偏疼大孙子,临终的时候把好东西都留给他,京城里的旺铺就有好几间,贾赦不会打理,只勉强能维持运转,这回却是那古董铺子出了事。掌柜的鬼迷心窍用假货忽悠了买家,对方是武官,对鉴赏古物没啥眼光,这回是买来送礼的。他前脚将东西送出去,后脚就让人退了回来,狠狠落了面子。
  事发之后掌柜的卷了铺盖逃跑,一并带走了好些镇铺之宝。
  贾赦虽没参与经营,铺子是他的,掌柜跑了,被坑的是朝廷命官,人家带着兄弟直接找到荣国府来。
  加上昨个儿那事传出来,贾府门前骂声一片,有早不对盘赶着过来嘲讽的,也有凑热闹的围观群众,被坑的那汉子才是顶梁柱,他也不动手,带着一帮子人站在门口骂。
  这些武将口才比不上朝中文臣,却是不怕死不讲道理生冷不急什么荤话都敢说的。
  史太君让琏二爷出去应对,开门就让人砸了烂白菜。
  因为局势过于混乱,竟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贾琏心火陡生,幸而他处事圆滑嘴皮子又利索,生气也没表现出来,反倒拱手迎出去,“这位兄台……”
  话还没说完就让找事的汉子打断了,“我们大人找集古轩的老板问话,你是谁?”
  不用多说,一句话就让贾琏退了回去,本以为是流氓地痞敲诈来了,敢情还是朝廷命官!瞧这一脸凶相,父亲怎就坑了他?糊涂啊。
  ……
  贾府门前热闹着,将军府也得到了消息,老二请舅老爷以及老友游湖这事前后因缘庄翼德都知道,他只让庄凛同贾府众人交往小心些,莫着了道跟着丢丑。庄陈氏却不管这么多,自大房出事以来,她心情一直很不美丽,好几次想发作都没逮着机会,这回……终于让她盼到了。
  庄陈氏仿佛忘了老爷尚在,她将端着的茶杯狠狠跺在桌上,冷着脸道:“早提醒过你莫与荣国府来往,你竟被林氏煽动做了这样的糊涂事,贾府那两位老爷就算再不争气,你也不应当……”
  就算是亲妈,就算他脾气再好,也容不得这般污蔑。
  “母亲慎言,舅老爷是醉后发作,同儿子没有关系。”
  “没关系?客是你请的,怎么就他们出了事?”
  “一同吃酒的那么多,若有谁不信大可以请来问问。再有,这回也不是儿子主动想请,早先就接了舅老爷的帖子,我身为晚辈没得让人三请四请的道理,这才有了昨日的游湖,出发之前我已经禀告了父亲,并得到允许……说起来也是儿子命不好,生来带煞,怕是影响了舅舅,母亲莫要怪到我媳妇身上,自她嫁入二房,言行端方,从未失格,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抱怨……我却不知爷儿在外面的事怎么就扯到女人身上。”这样的指责庄凛并不是第一次受,他被太太说几句并没有什么,却听不得别人说他媳妇不好。
  燕玉从来都只为他着想,只为将军府着想,没帮着娘家说任何话,怎么能担下这样的恶名。
  近日来,母亲越发急躁了。
  庄翼德冷着脸看向庄陈氏,“你只管好内院就成,别再生出幺蛾子,外边的事我知道处理。老二媳妇日日吃斋守孝是个安分的,此事休要再提。”说着就让庄陈氏退避了。
  爷俩将昨日游船闹出的丑事摊开来分析了一遍,庄翼德点了点头,心中有数。
  一同吃酒的都是侍卫营的兄弟,有官衔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怕贾家乱说什么,他也没理由说什么,对爷儿而言,醉酒是再普通不过,怎不见别人出洋相,恐怕说的正是心里话吧。
  庄凛本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多时,他就从震威堂出来回了自个儿院落。
  燕玉已经在门口守着了,远远瞧见庄凛过来便吩咐瑞官将冰着的银耳羹盛上来,“今日回来晚些,外边有事?可是舅老爷找上门来了?”
  “我好得很,你莫担心,荣国府那边出了点乱子。”
  “难不成昨日那糊涂事传出去了?二舅老爷最顾惜名声,这可如何是好?”
  庄凛将燕玉引导桌边坐下,端起银耳羹一口灌下,这才接着说:“这还只是其一,贾赦手里有间古董铺子,那掌柜的不懂事坑了军营里出来的浑子,人家吃了亏找上门去正主没见着竟推了个后生晚辈出来,贾琏算个什么东西?嘶……”说着说着,庄凛嘴上就不干净了,竟是些侍卫营里捡来的荤话,燕玉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我也该称他一声琏二哥,你嘴上放干净点。”
  见风使舵这等神技,二爷无师自通。
  他立刻扯着笑脸讨饶:“我嘴臭,我混蛋,燕儿你可别放心上,这事咱看着就成,老太太知道怎么处理,也就是传得难听点,出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