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莒国
  上辈子,齐侯遇到东郭牙的时候,东郭牙并非是膳房/中的苦力,齐侯重生继位之后,也曾经让人寻找过东郭牙,但是东郭牙还不曾出现,齐侯是决计也想不到,原来东郭牙竟然在膳房里,还遇到了吴纠!
  齐侯只是不动声色的说:“原来二哥是想带个膳夫,路上造饭吗?”
  说着还笑了一声,一脸很不在意的样子,其实齐侯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东郭牙的厉害,齐侯上辈子就领教过,如今东郭牙变成了公子纠的“师傅”,还要谢谢齐侯这个一手促成的好“媒人”。
  齐侯现在是牙根儿痒痒,万一公子纠把东郭牙给收揽了,那岂不是大事不妙?
  但是齐侯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的神色,只是半开玩笑着说:“既然是二哥点名带的人,那就带上罢。”
  两个人一道走进政事堂,大司行公孙隰朋也在,还有刚刚被叫来的公子元也在,两个人正在候着。
  公子元方才被公子无亏给奚落了一番,心里不是滋味儿,还以为公子无亏是诓骗自己,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齐侯,刚想散漫一下,结果就看到一抹黑色的衣襟跨进了大殿里,一看竟然真是齐侯。
  公孙隰朋和公子元赶紧作礼,没想到齐侯身后还跟着走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面色有些寡淡,但是眉目如画甚是养眼,竟是吴纠。
  公子元看到吴纠,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在君父面前需要装乖,不敢说话,只是垂着头装本分。
  公孙隰朋看到了吴纠,立刻喜上眉梢,不过因为君上在面前,也不能和吴纠打招呼,就冲吴纠笑了一下。
  公孙隰朋这个小动作,哪能逃得过齐侯的眼睛,齐侯看在心里,心里不由思忖,这个公子纠,竟然还有几分魅力,若不然为什么公孙隰朋和东郭牙,自己身边这些杰出之卿,都一个个跟吴纠“眉来眼去”的?
  齐侯可不知道东郭牙是怎么回事,公孙隰朋是因为一坛酒,一个酒方,实在让齐侯着实无奈。
  齐侯坐下来,说:“众卿也坐罢,咱们今日议一议出使莒国的事情。”
  吴纠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公子元,心想公子元也要出使莒国?
  一行人在政事堂里讨论了一下出使莒国的事情,无非就是表达对莒国的感谢,然后再借口游览莒国的名山大川,寻访身在梁甫山隐居的曹刿。
  最后敲定的人选是吴纠为大行人,公孙隰朋佐之,公子元是跟随习学的,召忽也会随同,保卫大行人的安全,当然还有吴纠指名的东郭牙,也会一同随行。
  齐侯还封了东郭牙为少庶子。
  庶子官在那个年代,并不是“嫡庶”的意思,在周代早期的时候,庶子官就是负责诸侯、卿大夫的庶子教养之事的人,但是发展到春秋和战国和战国的时候,庶子官已经变成了一种侍从之臣。
  换句话说,也就是府中养来出谋划策的谋臣,大抵分为御庶子、中庶子和少庶子。
  虽然少庶子这个等级很低,但是已经比膳房里的膳夫要高上不少了,膳夫上士吓得几乎是屁滚尿流,毕竟他之前可是踹过东郭牙的人,也没少给他气受。
  吴纠从政事堂出来,手托羊皮,就去膳房传话了,他到膳房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还有人小声的交谈,膳房的里间,里三层外三层的堆着好多人,但是不敢往里走,只是堆在门口偷看。
  吴纠没有带任何随从,就一个人来宣读齐侯旨意,一进来之后就看到这样一幕,饶是吴纠聪明,也闹不懂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吴纠走过去,正好有个相熟的膳夫看到了他,吴纠说:“这里面怎么了?”
  那个膳夫笑着说:“大行您可不知道,还不是那个东郭大牙!”
  吴纠有些无奈,因为东郭牙得理不饶人,嘴巴也很毒,所以其实没少得罪“同行”,久而久之,大家就给了他一个外号,叫做大牙,的确也是灵牙利齿。
  吴纠说:“东郭先生怎么了?”
  那膳夫笑着往里指了指,偷笑说:“您一走,上士就遭殃了,您看啊。”
  吴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那个膳夫上士特别滑稽的蹲在地上,他的身/体异常肥胖,蹲在地上,还要他双膝并拢,这几乎已经是做不到的了,不止如此,东郭牙还坐在一边,在膳夫上士的脑袋上放了一个青铜豆,拿着一根茅草,在手里晃晃,指着膳夫上士,一脸很“嚣张”的说:“你,蹲好了,膝盖并起,双/腿并拢,后背挺/直,青铜豆要掉下来了,别砸了,这可是给君上用膳的青铜豆,砸了你赔得起么?”
  东郭牙那脸上,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过平时膳夫上士作威作福,没少欺负人打人,所以如今东郭牙也算替天行道,没人来阻拦,反而这么多人都在偷看,还在偷笑。
  吴纠一看,顿时明白了,东郭牙这个人,正邪分明,而且还有点小心眼儿,再加上他牙尖嘴利,谁要是得罪了他,决计不会饶人。
  都说武人可怕,因为他们会舞刀弄枪,搞不好就十步杀一人,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真正可怕但是文人,尤其是东郭牙这种文人,穷酸,还小心眼儿。
  吴纠无奈的笑了笑,使劲咳嗽了一声,里面的膳夫上士和东郭牙都听见了,膳夫上士被吓了一跳,青铜豆立刻就掉下来了,吓得他赶紧扑过去接,这要是把君上的膳具砸了,可是大罪过。
  “咚!”一声,肥胖的身/体砸在地上,双手往前一擎,别说,动作还真灵动,一下就接住了青铜豆,狠狠松了一口气。
  东郭牙看到看到吴纠,还对膳夫上士笑了一声,说:“看到了么,大行来宣旨了。”
  膳夫上士一脸的汗,又是热汗又是冷汗的,只得干笑赔罪,原来他这么唯唯诺诺,是因为吴纠荣迁了大行人,而和吴纠关系最好的就是东郭牙,东郭牙对膳夫上士说了,不出一天,公子必然会来膳房亲自把他接走。
  膳夫上士一听,起初不信,但是东郭牙一脸春光满面,还特别信誓旦旦,膳夫上士也不敢不信,怕再得罪人,只好讨好东郭牙,偏偏东郭牙记仇,不看他讨好,非要他演个杂耍让自己乐乐。
  吴纠看到的就是东郭牙“报复”膳夫上士的一面,虽然这个报复小小不言的,比起膳夫上士对待东郭牙的大骂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其实也挺“狠/毒”。
  吴纠果然是来宣读齐侯旨意的,齐侯指名东郭牙为少庶子,虽然官阶低了点儿,但是随同吴纠一起出使莒国和谈。
  东郭牙瞬间变成了“钦差大人”,膳夫上士更加惹不起他了。
  吴纠宣读了旨意,就准备带着东郭牙走了,他不需要再住膳房,目前跟着吴纠就行了。
  两个人走出来,吴纠笑了笑,说:“东郭先生也是……童心未泯呢?”
  东郭牙这个时候才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完全不是刚才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了,笑了笑,说:“让公子见笑了,东郭这是闲得发慌。”
  吴纠说:“看来往后可不能让东郭先生闲下来,否则不知谁又要遭难了。”
  东郭牙笑了笑,就随着吴纠走了。
  出使莒国的事情,是越快越好,毕竟要提防着鲁国,同时双管齐下,高子高傒已经奔赴周国,去请周天子下嫁王姬了。
  按理来说,王姬现在还是王子郑的妹妹,只是个宗室公主,没什么正经地位,周天子肯定不会为难高傒,毕竟现在还没人看好王子郑,周天子必然只是做一个顺水人情,直接送给齐侯。
  所以说,请周天子下嫁王姬的事情,其实不难,难就难在吴纠这件事情上。
  曹刿是什么人,为了鲁公,可以用匕/首劫持齐侯,豁出去自己性命的人,忠君之心可见一斑,这样的人,是吴纠最怕的人,因为他们死且不怕,还怕什么?
  说实在的,吴纠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遭,面上虽然冷静淡定,但是也只能见招拆招,实则心里没什么底儿。
  半个月之后,一切准备妥当,齐侯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就让吴纠准备出发了。
  缁车已经停在齐宫的宫门口,国子代替齐侯亲自送吴纠来到齐宫门口,拱手说:“君上有事在身,不能送大行人,国懿仲代寡君相送。”
  吴纠笑着拱手回礼,说:“国子多礼了,纠惶恐。”
  吴纠看了一眼缁车,这个时代的缁车是只有帷盖的大车,军事上运送辎重物资的车辆也称作缁车。
  这次吴纠出使的队伍很壮观,毕竟这是齐侯登基以来,第一次派人出使,虽然是出使莒国这样的小国,但是也要彰显齐国底气,带的礼物自然不少。
  随行的随从士兵,连绵在齐宫外面,齐侯特意调派了一千虎贲军随行。
  一千虎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借道莒国去偷袭哪个国/家,而且虎贲军是诸侯的御用禁军,齐侯特意调配给吴纠护卫,简直是莫大的荣耀,就连旁观的人,也看的迷迷糊糊,不知道齐侯这是在想什么,就不怕公子纠收/买了这些禁军,反叛齐国?
  吴纠也有这种思虑,不知道齐侯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理来说,齐国怎么可能放心让自己一个人走出齐国,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吴纠心里忐忑,面上冷静的和国子道别,召忽已经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黑色甲胄,显得召忽身材挺拔,双目有神,召忽多日没见吴纠,这一见到,立刻高兴起来,看着吴纠的眼睛都更有神了,似乎想要过去叙旧,但是现在不是时机。
  召忽心想,出了齐国,不在齐侯眼皮底下,还怕没时间叙旧么?
  东郭牙一身白色长袍,文人打扮,但是难得的是东郭牙身材高大,有一种不输武人的气势,比身边穿着甲胄的召忽还要高大一些。
  东郭牙看了一眼身后,目光停留在垂着车帘的缁车上,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召忽看他一直发呆,不由说:“嘿,醒神儿了!”
  东郭牙这才收回目光,召忽说:“怎么,昨夜没睡好?这可才出发。”
  东郭牙摇了摇头,说:“并非……”
  他说着,欲言又止,没有再说,而是又看了一眼缁车。
  吴纠很快就准备蹬车了,他登上缁车,骑奴将车帘打起一点儿,打得并不多,足够供吴纠进入,但是显得有些狭窄。
  吴纠心里有些疑惑,看了一眼骑奴,不过没有说话,继续蹬车,进入缁车的车厢。
  结果这一进去,吴纠险些吓了一跳,怪不得齐侯不亲自相送,怪不得骑奴只是将车帘打起一点点,怪不得东郭牙总是往缁车看,原来东郭牙早就看穿了,只是因为旁边人多,不方便多说。
  此时缁车的车厢里,一个黑色常袍的男人坐在当中,气定神闲的举着酒杯轻轻晃动,淡琥珀色的乌梅酒轻轻波动着,带起一阵阵旖旎的涟漪。
  竟然是齐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