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后来躺在病床上数着生命最后的时光,看着那暮霭沉沉的病房天花板时,原身总在假设,如果人生还能重来,那该有多好啊。
  ……
  “勾勾搭搭?”
  听到这个词,有两人的共同友人下意识发出惊呼。说完这句话后,友人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抬手捂住了嘴。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温良俊先是一慌,连忙稳住心神,连声反驳道。
  衡玉道:“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我给你理由,我已经给了你三个理由,现在可以滚了吗?”
  温良俊的面子里子都被扒了个干干净净,已经是坐立难安,他一把从椅子上起身,仿佛屁股着火般匆匆往外走去,为了保存颜面还丢下一句“我们之间存在着天大的误会,衡玉,我明日再来寻你,现在我们需要彼此冷静冷静”。
  他这副落荒而逃的模样,看得人心底发笑。
  其他几个关系一般的人也都起身告辞。
  很快,客厅里的人就散了一大半,只有席清、李碧曼两人没走。
  “还好吗?”席清温声问道。
  李碧曼留着及肩的卷发,她性子有些腼腆,与衡玉也不太熟,所以没有出声,只是站在旁边关切地看着衡玉。
  衡玉轻笑:“我有什么不好的,刚刚丢脸的人又不是我。”
  想到刚刚的情景,席清也笑了笑:“所以真打算回国了?”
  衡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绕过席清、绕过沙发,走到橱柜前面站着,操作两下老式收音机,收听起一个比较特殊的频段。
  此时,那已经循环放了很久的话再次在室内回响。
  “……冬将尽,春将始,只待游子归。”
  “如今一切百废待兴,我们需要每一位漂泊在外、有志于参与国家建设的游子们。”
  “今朝国已立,请你们回来吧。”
  第70章 与国诉情衷2
  认认真真将这段音频循环播放了两遍, 衡玉才回眸,笑着回答席清刚刚的问题:“真打算回国。与你们一起回去。”
  是的。
  她不仅要自己回国,还要将席清平安带回去。
  而且她知道, 在这个时间节点, 想要回国的人不仅仅只有他们在场三人,还有非常多同胞们。
  他们会放弃在m国的优渥高薪、富裕安逸的生活,回到前途未卜的祖国。
  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已经在m国取得了显著的社会地位, m国当局绝对不会轻易放他们回去。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方才没有那么难受的胃又轻轻抽疼起来,这具身体的胃病本来就严重,今天一整天都没进食过。
  衡玉暂时没思考那么远,她抬眸看着席清和李碧曼,笑着邀请道:“要不要一块儿去用些东西。”
  李碧曼有些腼腆, 但还是朝衡玉扬起一个微笑, 笑着应了声好:他们几人接下来会一起回国, 这也是一种缘分。趁着现在多熟悉一些,以后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席清想到她的胃病, 点头应和:“好。我们晚上吃得清淡些吧。”
  其实可以的话,胃病犯了吃白粥更好,但衡玉置办的这栋房子是在学校附近, 中餐厅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三人没走那么远, 直接在附近的咖啡厅随便吃了些。
  饭后,李碧曼还有工作, 起身告辞离开。
  席清原本也想起身告辞,但衡玉喊住了他:“送我一程?”
  席清微愣,这里距离衡玉的房子不远, 也就是两三百米的距离,看来她是有事要跟他讲。想到这,席清笑着点头,让衡玉稍等他一会儿,他先去结了帐,又打包了一杯咖啡和一个蛋糕,才回来帮衡玉提包,绅士道:“走吧。”
  目光落在咖啡上,衡玉问:“晚上有任务?”
  席清道:“今晚打算通宵算几个数据。”他将打包好的蛋糕递给衡玉,“这是咖啡厅出的新品,看着不错,就给你打包了。”
  对上席清的视线,衡玉轻笑:席清是怕她还在难过于分手的事情吧。
  他们这些人都在同一所大学里上学,虽然因为学业繁忙,哪怕是同进修一个专业的人也很少能碰上面,但好歹也认识了六年时间,席清他们都知道原身有多深爱温良俊。
  就算她刚刚讲得再决绝,一时半会的,席清觉得她现在是在强颜欢笑也正常。
  衡玉没有出声解释,让席清尽情脑补。
  两人往外面走。
  这个点已经不早,外面的天色昏暗下来,整整齐齐的一排路灯亮起,昏黄色暖光洒下照亮归途,也照见周围那些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小洋房。
  衡玉提着蛋糕,认真问道:“你现在已经决定了回国,有想过具体什么时候回国吗?”
  席清随口答道:“原计划是拿到毕业证书后,我刚刚还想着与你、李碧曼商量一下,看看你们愿不愿意多等我这三个月。”
  现在距离他拿到硕士学位证书只差三个月时间,席清是更倾向于先拿到硕士学位再回国的,而且他手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没有完成……
  衡玉道:“但是你的专业……”
  席清在航空方面的天赋有目共睹,他还在本科时就已经发布了不少相关论文,后面攻读硕士时,导师是m国航空领域的权威。
  席清刚进他导师的实验室不久,就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猜想,为他导师的研究项目做了一个小补充,从那之后,他的导师就非常认可席清的天赋,一直力邀席清毕业后能留在实验室里,而且很用心去培养他。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衡玉其实只是有些许担忧,还远不到特意找席清聊天谈话的地步。
  能让她担忧到这一步,是因为她接收到的原剧情——
  原本席清在经历重重阻挠后,终于成功争取到回国的机会。
  但是没过多久,m国当局改变主意,强行扣留席清。
  哪怕华国多方奔走,也没能成功让席清安全归国。一直到原身临终前,席清依旧被困在m国里进行理论研究,没有能回国为他的祖国做些什么。
  原身临终前,在席清导师的帮助下前去见了席清一面。
  素来彬彬有礼、书卷气息极重的男人,坐在灯光明亮的室内仰眸看她,从表情到眉眼,都透着一种桀骜的冷色。
  直到从她熟悉的五官里将她认出来,席清身上的冷意才消退不少,他似乎是想与原身笑一笑,但又好像是太久没笑过了,所以唇角才刚往上提了提,他又收敛了笑意。
  “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这是他对原身说的最后一句话。
  ……
  再次回想起原剧情,衡玉不由拧眉。
  在衡玉走神时,席清也在思索着衡玉刚刚说的那番话。
  他听懂了衡玉的未竟之言。
  他学的专业太敏感了。航空系。
  以他敏锐的目光,很清楚在未来多年里,各国之间将会在这方面开展激烈的角逐,能够在这个领域取得领先的国家,在国际中的话语权会日益增加。
  m国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华国在这领域还是一片空白。但是等人才到位,华国就能开始起步追赶了。所以m国会阻挠他们这些人回国也正常。
  沉吟片刻,席清说道:“我还是个硕士学位都没取得的学生,哪怕会遇到一些阻挠,阻力应该也不会太大。”
  但在衡玉想开口说话前,他又笑起来:“不过你的担忧也有道理,万一m国连我这个学生都不想放回去呢?那时候,说不定还要麻烦祖国那边想方设法营救我回国,这就太给祖国添麻烦了。”
  “那一张学位证书……”默然片刻,席清叹道,“没有的话其实也不可惜,该学的我都已经学完了。”
  他的神情分外洒脱,隐在金丝镜框后面的眉眼蕴着坦然的笑意。
  却把衡玉震在了原地。
  学位证书,乃至功名利禄。
  能够真的不看重的又有几人。
  “席清同志。”衡玉出声喊他。
  “啊?”席清茫然看向她。
  衡玉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喊喊你。”
  席清也跟着笑起来:“你别看我说得洒脱,哎……”他沉默一瞬,移开话题,“不过还是有另一件难事。我手头有一个项目,如果不在这边研究完再回去,回国后很可能没有那么合适的条件让我研究了。等到再重新开始,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衡玉脑海里灵光一闪,她神色郑重:“我问个有些冒昧的问题,那个项目重要吗?”
  “这是我自行研究的一个项目,重不重要还得看能不能研究出来。”
  “你有对外透露过吗?”
  席清斟酌片刻,组织语言:“知道我手头有项目的人不少,但现在还没取得成果,我就一直没把项目的内容透露出去。”
  “那就不要透露了。”衡玉对上他的视线,再次重申,“不要透露。”
  她有预感,这就是席清一直被困在m国,始终不能回国的最大原因。
  既然m国如此看重这份研究成果,那就说明这项研究成果非常重要。
  “我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等你做完研究再陪你回国。”衡玉压低声音,“但是请你记住,不要将研究成果透露出去,也暂时不要发表任何研究论文,等回国后再着手写。你的那些研究手稿也不要让人看到,不重要的全部摧毁,重要的……”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请把它们都交给我,我会想办法帮你寄回华国。”
  席清心下一沉。
  他想到那个项目的具体内容,忍不住点头。
  “不用太担心。”他还反过来安抚衡玉,“也许是你想得太严重了。”
  衡玉失笑:“希望如此。但现在一切都太敏感了,我们不要横生太多变故。”
  席清觉得心下一暖。其实他是觉得衡玉的担忧有些过了的,但是在异国他乡,能够有这样一个谨慎的同伴,其实不是一件坏事。
  衡玉指着前面已经倒映入视线里的楼房。
  “到了,我先回去了。”
  “我这几天就着手辞职,然后再联系其他人,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愿意一同回国。订机票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我也会跟李碧曼联络,你就安心忙你的。”
  席清开口应了声好,他接下来的确没时间,研究正进行到关键阶段,他该加快些速度了。
  与席清道别,衡玉提着蛋糕回到家里。
  她到家时,姑姑奚露白已经下班回家,正在厨房里给自己做沙拉吃。
  听到开门的动静,打扮得时尚靓丽的奚露白从厨房里走出来,依靠着门沿朝衡玉笑,用带着些口音的中文问衡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