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
  暮色四合,城门将关,云起跟叶若见势不妙也双双打马奔来,云府的小厮也忙赶来帮忙,其中一个见识不妙,便飞马入城请救兵去了。
  先前受伤落马的贼人也跳起来,将云起跟叶若挡下,暗卫同那贼人首领过了数招,眼见“卫小姐”被掳走,“景二爷”紧追其后,情势危急,暗卫不想跟此人纠缠,怎奈却被他缠住,一时半刻居然脱不了身!
  这一团儿乱斗的当儿,那云府的小厮冲到城门口,大叫道:“外头是威远侯景府跟成国公云府的公子,被贼人拦截,请速速前去救援!”
  城门的守兵一听,顿时急忙通告首领,这城门的统领跟云起的二哥云飞是极好的,当下刻不容缓,一边派人去给景府云府送信,一边点兵出外擒拿大胆贼人。
  那小厮又道:“大人,同行的还有吏部侍郎卫大人的小姐!还请也去跟卫大人通报一声,端王是很喜欢卫小姐的……此事非同小可,万请慎重!”
  那统领一听,浑身发毛,急忙又派人前往卫府报信,自己又吩咐亲信守着城门,他亲领了数十人马,出城救援。
  且说那贼人抱着景正卿,拨马而逃,回头看看,却见自个儿老大正跟人激战,不远处却有一匹马追了过来,速度并不快,定睛细看,却见马上的竟是那个“少年”。
  这贼人一看,便不以为意,他方才跟明媚是照过面儿的,知道那“少年”毫无经验,是个容易对付的……相比较而言,倒是怀中的这个“女孩儿”不太好对付,方才挣扎里趁着他不防备,一拳便打在他的脸上。
  贼人吓了一跳,骂了声,紧紧地抱着景正卿,把他双手反剪,打马狂奔。
  明媚策马跟在后面,她从来不曾骑得这么快,刚才抱着景正卿往回的时候都也很有分寸地中速而行,因此才给云起和叶若都抛在后面,然而此刻,明媚顾不上再“慢行”,眼见着前面贼人掳着景正卿越走越远,明媚不顾一切地连声大叫:“驾!驾!”
  马儿听到催促呼喝,果真飞奔的越快,明媚坐在马鞍上,颠得整个人几乎要飞起来,有几次差点儿都被颠得掉下马去。
  明媚死死地拉着缰绳,想到景正卿所说,拼命伏低身子,让自己贴在马背上,紧紧地趴在马脖子上,双眼盯着前面,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了。
  如此一个跑,一个追,渐渐地夜更黑了,几乎看不清前头情形。
  明媚着急,拼命催动马儿,那贼人的身影却终究消失不见。
  明媚纵马冲向前,却发现自己竟置身一个村落之中,目之所及,隐隐地能看到窗户里透出的点点灯火光。
  明媚不敢放马狂奔,把马儿缰绳用力拉住,让马儿放慢,自己四处张望,想要找到贼人的所在。
  然而夜色深沉,周遭一片静寂,竟也听不见马蹄声响,眼前虽然只一条大路,但旁侧许多分叉小道跟巷子,又哪里知道贼人究竟去了哪里?
  明媚呆了呆,放声叫道:“景正卿!”
  自然无人答应,只有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
  明媚坐在马上,发髻都散乱开,双眸惊慌地四处看,心惊胆战,颤声又大叫:“景正卿!”
  仍旧无人答应。连本来亮着的灯都灭了几盏。
  一阵夜风吹来,明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外表虽然是少年的模样,但是她的心却仍旧只是个从未经历过这些的柔弱少女,只身一人在这陌生之地,且是黑夜,若是找得到人也罢,如今却如置身荒芜,一瞬之间身上阵阵发冷。
  马儿忽然打了个响鼻,把明媚吓了一跳,身子也跟着猛地一抖。
  错乱惊慌的目光四扫之中,明媚忽地发现,淡淡地月光下,地上有一物,微微发光。
  且说那贼人拥着景正卿,一路狂奔进了这小村落,先前他们打此处出来的时候,有个落脚的地方,当下轻车熟路前往。
  到了地方,贼人翻身下马,看看四周无人,就把景正卿如挟布袋一样抱着往里而去。
  景正卿吃亏在只是个七岁女娃儿的身体,不管是拳是脚,力道都极有限。
  那贼踢开门,复把门掩上,将景正卿扔到地上,指着他说道:“臭丫头,你最好老实点!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
  景正卿不声不响,那贼见他“乖了”,便点了油灯,回头开门又看了眼,见周围无人跟来,才松了口气。
  景正卿借着灯光飞快地把屋内扫了会儿,见贼人回来,便道:“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掳我?可知道我是谁么?”
  贼人见她不动,他自拉了条板凳来坐了,冷笑道:“无冤无仇?你说的倒是轻巧,在你老子手里,捏着我兄弟两条人命!”
  景正卿耳闻“老子”两字,惊愕之际,本能地就想到景睿……转念一想,却才反应这贼人说的是卫凌。
  景正卿便只做不解状:“你……你说什么?我不懂。”
  贼人狞笑不已,道:“也是,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当初就是你那贼老子,带着你上京,我跟两个兄弟听着你们是外地口音,又瞧着你这女娃儿生得好看,若是卖到妓院里去,必然衬手,因此动了心思……没想到半夜前去,却反而被姓卫的制住了,一死一伤……”
  这件事卫凌跟明媚都不曾对人说过,景正卿自然也不知道的,听得目瞪口呆。
  那贼道:“我二哥被拿到牢里,受不过那狗官严刑拷打,竟也死了,我隐姓埋名,查到你们身份,真真老天有眼,那日在酒楼里让我看到你们父女……正好我大哥逃狱出来,我们便商量着来京城找你们报仇……却竟然这么巧,给我遇到你……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相助?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那日卫凌休假,便带明媚出外游玩,也正是镇国公家小姐生日那天……两人吃了中饭下酒楼的时候,就偏给这贼见到。
  景正卿知道了前因后果,心中阵阵发凉,没想到期间竟有这么一场恩怨。
  这贼人说罢,十分痛快得意:“现在只等大哥回来,再处置你……有你在手,你那贼老爹必然也会上钩,到时候将你们父女一并杀死……给我兄弟们报仇。”
  景正卿皱眉,心想也不知追兵会不会找到这里来……靠他一个人要对付这贼的话……
  万一运气不好,这贼的同党反而先回来了呢?
  贼人一口气把旧事说完,颇觉得口渴,在屋里转了一圈,找了些凉水,咕嘟咕嘟喝了一阵儿,便坐下等人。
  如此等了片刻,这贼有些不耐烦:“大哥不会被那些狗差人缠住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景正卿趁机便道:“我劝你还是趁早把我放了,你们当初做得就是伤天害理的买卖,迟早有一日会落入法网,被我父亲擒住也不过是阴差阳错,如今你们意图报仇,捉了我来,可知道会惹出滔天大祸?京城内,别说是景家云府的人,端王爷跟我父亲十分交好,更很是疼爱我,你们若执迷不悟,必然会自食恶果,如今若是悬崖勒马放了我,我自会说服他们不去追究此事。”
  贼人听了,便起身走到他的跟前:“好一张能言会道的小嘴,指望能说动大爷么?告诉你,我大哥乃是五省通缉的头号贼囚,这次也是杀人越狱而出,也不差这一宗罪名了,别说是你,就算是皇帝老子的儿子,也照样干得。”
  景正卿只求拖延时间,便又道:“你们若是要金银珠宝,也使得。”
  贼人笑道:“什么金银珠宝?赚了你那老爹来,慢慢折磨杀死,至于你……这幅样貌货色,卖了的话,少说也要数百两……”
  景正卿听了这话,双眉一皱。
  灯光下,这贼人望着他,却见女娃儿粉嫩娇美,无法言说,这贼呆呆看了会儿,竟咽了口唾沫。
  景正卿留意到他的眼神不对,便往墙角退了退。
  这贼却上前一步,痴痴打量着他的脸:“美极了,比当初见到的更美了……这样小小地年纪就生得如此,长大了岂不是倾国倾城?与其扔到妓院里不知便宜哪个大头,倒不如……”
  景正卿心头震惊!听着这贼人越说越不像话,他心念转动,便喝道:“你不要打错了主意!叫你大哥知道了……你还想活么?”
  这贼一听,倒是怔了怔,踌躇片刻,恋恋不舍地看了景正卿一眼,转身仍走到桌边上,嘴里恨恨说道:“小婊_子……倒是会说……”
  景正卿暂时用这句镇住这贼,却也知道不过是缓兵之计,万一那贼人同党迟迟不回,这贼又动了淫心……或者那同党回来,也是如此货色……
  景正卿着急,目光四扫,却见在墙角有一支不知做什么用的铁条,有小孩儿一臂长。
  景正卿咽了口唾沫,见那贼人呆坐着,他便往那边悄悄移动,将到那处的时候,却听得这贼道:“为何还不回来,真真急死人了!”
  说着,便又回头瞪向景正卿。
  景正卿忙低头做不动状,贼人看了他一会儿,便道:“小_婊子,方才跟你一块儿骑马的那个少年,是谁?”
  景正卿见他没话找话,恐怕自己不回答更激怒了他,便道:“是景府的二表哥。”
  贼人笑道:“瞧你们那么亲密,莫不是你的相好?”
  景正卿道不言语,心中却想:“不知妹妹现在如何了……希望她好端端地回城,只是,她必然会担心我,不知会不会又哭,只千万别哭了给人看到,泄露底细才好……”
  贼人见他不答,便邪笑道:“怎么,害羞了?方才老子带着你逃跑,他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呢。”
  景正卿当时也隐隐听到马蹄声响,却因只跟贼人相抗,没机会看追来的是谁,如今听了,不由一惊:“是她?”
  贼人道:“可不是?”说到这里,眼睛在景正卿身上转了一圈儿,不由又道:“现在想想,那个小子生得也是不错,如果把你们两个做了一对儿,伺候大爷,倒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景正卿听了这下作之极的话,恨不得把他砍成肉渣。
  谁知这贼人越看他却越觉得心痒难耐,忽然道:“有响动,是不是大哥回来了?”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景正卿心中惊跳,趁机往旁边连滚带爬,便把那铁条压在身下。
  这贼人随意在门口一敲,见外头月光如水,静悄悄地,他便放心,把门掩了,又拴好,才转过身。
  景正卿听到闩门声,就知道大事不妙,那贼人回头,却见他换了地方,不由笑道:“小宝贝儿,你再逃也是没有用的……来,先让大爷疼你一疼。”
  这贼人搓着手逼近,景正卿道:“你别乱来,你大哥回来会饶不了你!”他并不逃离,手在底下握住那根铁条。
  贼人道:“再饶不了,总不会也杀了我,只不过我拔了大哥头筹罢了……似这等货色千载难寻,被大哥打骂一顿也是值得的。”
  说到“值得”两字,顿时便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景正卿抬手,那铁条一抖,使出剑法的招数,迅如闪电地刺向那贼人脸上。
  那贼措手不及,完全想象不到,只觉得眼前光影一闪,百忙中这贼往旁边一偏头……只觉眼底下火辣辣地,剧痛无比!
  这刹那,贼人以为自己的眼睛都给刺瞎了,吓得往旁边滚了出去,手捂着脸,感觉手上热腾腾地黏糊糊地,低头一看,竟是满手的血!然而双眼竟还好端端地。
  这贼摸了摸眼睛,才确信眼珠子还在,原来因他闪身的缘故,那铁条此中他眼角,往下,便在他脸颊上拉出长长地一道!
  贼人惊魂未定,发现眼睛保住,才大骂道:“好个毒辣的臭婊_子!今天务必要弄死你,才知道大爷的手段!”
  景正卿趁着他滚开这一刻,便跳起身来,往门口而去,但是他身法虽快,到底是个孩子,那贼见他要逃,便跳起来,一把抓向他的后背。
  景正卿迅速回身,铁条当空一挥,似刀一般劈向那贼头脸。
  景正卿知道,这铁条粗细长短有限,打在人身上,恐怕只觉得疼,毫无其他功效,唯有攻击头脸才是最险要的,因此只向那贼头脸上招呼。
  果真,那贼吃了他一记之后,有些心有余悸,见他又抽过来,便忙避开,铁条边沿在脸上划过,又是一阵剧痛!
  这贼连续吃了两次亏,才肯正色看向景正卿!
  起初这贼以为景正卿不过是个女娃儿,这样出手大概是因为着急了才“垂死挣扎”罢了,没想到他不疾不徐竟又甩出一记……
  这贼至此,才知道不能小觑面前的“小女娃儿”,他站稳身形,见景正卿背对门扇站着,虽然身量纤弱矮小,但那副气势,竟分外慑人!
  贼人一惊之下,抬手把腰间的刀便拔了出来:“好个小贱人,原来你竟练过武功的?好,有种你跟大爷斗斗!你若是打不过,今儿非要……”一时,污言秽语重又不绝于耳。
  景正卿不敢怠慢,但是心中却也丝毫没底儿,这贼手持钢刀,一刀劈来。
  景正卿不敢跟他硬碰,以他如今的手劲儿,两个兵器刚碰到一起,恐怕他的铁条就会给蹦飞!
  景正卿再后退一步,身子已经贴上了门扇,退无可退!
  那贼狞笑了声,持刀逼近,刀刃渐渐地贴近了景正卿胸前:“小贱人,没法子了?快把那东西扔了!”
  景正卿垂眸看着那雪亮的刀刃,心想若是这刀伤着了这身子该如何是好?这可不是他自己的身子,而是明媚……
  想到明媚,一阵心痛,景正卿身子一矮,极快地从刀刃底下滚出去,手中铁条用力戳向那贼腿弯间。
  贼人惨叫了声,腿一弯,跟着往后蹦出两步,大叫道:“好贱人!”
  景正卿见状,飞快往前,铁条用力刺向那贼的眼睛,贼人挥动钢刀要劈开他的铁条,景正卿飞快变招,避开他的刀刃,脚下踏步,仍是攻向他的眼。
  这贼人魂飞魄散,一把钢刀居然再无用武之地!只觉得那铁条似毒蛇芯子一般射向眼睛,百忙之中回手自保,铁条戳在手掌心,贼人又是惨叫了声,掌心竟给戳破,但总算是保住了眼。
  这贼连番在一个“女娃儿”手下吃了亏,明明看似娇嫩绵软的“女娃儿”竟这样厉害,却也激发了他一腔凶悍,竟不顾掌心受创,一把握向铁条,顺势一拉!
  景正卿到底力气小,被那贼人用力一扯,铁条脱手飞出。
  这贼顺势将刀掠出去,在景正卿颈间架住,狞笑两声:“你再戳啊……老子今天不干死你……”
  他逼近过来,把钢刀一撤,伸手抓住景正卿,便去撕扯他的衣裳!
  景正卿抬手,打向那贼脸上,这贼握住他的手,顺势往前一扑,顿时便将景正卿扑倒地上!景正卿跌在地上,脑后着地,一阵巨痛,眼前也随之发黑!
  这贼趁机擒住他的双手牢牢压住,又以自身压着那小小地身子,只听得嗤啦响声,衣裳竟给扯破。
  景正卿向来冷静异常,至此才惊了!当下叫道:“滚开!放开我!”
  贼人听着他尖声呼叫,才觉有几分快意:“小贱人,你折磨的老子也够久了,差点连一双招子都毁在你手里,现在就让老子来……让你也尝尝这滋味儿……”他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往下,扯那裙子。
  景正卿眼前金星乱冒,厉声叫道:“你敢碰我!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贼人笑道:“你尽管来……好个泼辣的贱人,老子却是最爱这一号的……待老子好生摆布了你……”一边尽情羞辱着,一边以身子压制,不时地蹭撞过来。
  景正卿甚至能察觉贼人那污秽不堪的东西正难以启齿地抵住这身子,那种感觉,令他又是难堪又是愤怒欲死……
  景正卿咬牙切齿,拼命挣扎,然而此刻他就如俎上鱼肉,七岁女娃儿的身体,又哪里能挣得过一个成年大人?
  最可怕的是,渐渐地力气也都消耗尽了,加上头疼如裂……极快之间,无边的恐惧笼罩全身,竟让他几乎昏死过去!
  正在生死一刻,有一道人影从贼人背后飞扑过来,大声叫道:“快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