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她父亲宋铁牛拿着闺女的彩礼钱,从拐子手上买了个十几岁的大姑娘当媳妇,后来又生了三儿一女。
  十几岁的大姑娘,又是被拐的,跟了个比自己爹年龄还大的男人,心里咋能愿意,不管人家怎么求他,宋铁牛还是强迫了那姑娘,还一连生了几个娃。
  年轻的女娃鲜灵的似一朵花儿,宋铁牛恨不得死在人家身上,害怕人家跑,卖身契也藏的死死的,乡下人不懂什么法律,不知道买卖人口犯法,叫他想着,只要这卖身契一辈子都在他手里捏着,这女人就跑不了。
  这老头活得时间还挺长,七十多了,身体还挺硬朗的。
  马婆子最了解她爹,什么重要的东西都藏到帽子的夹层里,错不了。
  她这一辈子过的多苦啊,想嫁的人没嫁上,想过的好日子没过上,生了几个儿子都是白眼狼,不孝子,都是她亲爹宋铁牛害的,既然都这样了,那就鱼死网破好了。
  李梅梅眯眼朝着宋铁牛看去,那老头明显慌乱了,再看看,别的人都是丈夫妻子一起来的,他老婆明显不在场。
  “领导,我们要求去宋家检查!”郭小满义愤填膺。
  郭小满就是老李家对门老张家的儿媳妇,以前还偷杀过老李家的鸡,因为这事还和李婆子大吵一架。
  现在是队上的妇女主任了。
  瞧人家这话说的,“我是咱队上的妇女主任,如果宋慧芬说的是真的,那她爹宋铁牛就是买卖妇女,主席他老人家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半边天是他说能买卖就能买卖的,乡亲们,咱们得去老宋家好好问问他婆姨!”
  李梅梅又听见旁边的五奶奶说,“对了,说起铁牛婶,这都好些天没见她人了,你们见她没有?”
  “没有,哪能见上,铁牛叔看铁牛婶跟看犯人似的,谁能见着。”
  这又揪出来一个人民公敌,苟得富兴奋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这都是政绩啊政绩。
  “走走走,去看看,”苟得富从台上跳下来,“对了,先把宋铁牛的帽子拿过来,我看看里头有没有卖身契!”
  乡下老汉的帽子,长年都不洗的,那味道,呵,冲的苟得富直捂鼻子,嫌恶的扔给倪大成,“你把帽子拆开看看里头有没有那什么卖身契。”
  “不能拆啊,不能拆,我是贫农,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啊!”
  老汉看有人要拆他的帽子,伸着手就扑过去了,这下更坐实了他帽子里有鬼的说法。
  他一扑,苟得富往旁边一躲,身子不稳一个踉跄,不巧就碰到李梅梅这边来了,李梅梅一闪,那苟得富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这不就闹笑话了嘛!
  “谁他妈的躲开了?”苟得富恼羞成怒。
  本来也不是个大气的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了,苟得富觉得和他的身份不符合。
  他这一抬头先看见了李二妮。
  李梅梅长的好看,和她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姐妹没理由长的丑不是,李二妮那也是百里挑一的俊秀姑娘,浓眉大眼的,身材又苗条,皮肤也白。
  这一看就给看呆了,李梅梅忙把她二姐扯一边去,这姓苟的啥眼神?眼珠子是不是不想要了。
  “快来两个人把苟副主任扶起来,这一摔都把人摔懵了。”李梅梅拉着她二姐推后了两步。
  妈呀,这还有一个长的更好看的!
  苟得富眼睛都看直了。
  倪大成的手段虽然比不上赵建军,但是他是个男人,一看苟得富那眼神就知道不对,连忙上前扶人,正好挡住了苟得富那色咪'咪的眼神。
  “呀!”
  “不好了,铁牛叔晕过去了!”
  原来是宋铁牛见自己帽子抢不回来,着急之下竟然晕倒了,他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身体再硬朗也比不上年轻人。
  苟得富冷哼一声,“队里的大夫呢,出来给他扎两针,民兵,继续拆帽子,那个谁……妇女主任是吧?”他指郭小满。
  郭小满立马谄媚道:“主任您有啥吩咐的?”
  “去他家,”苟得富指宋铁牛,“把他婆娘带过来,让大家好好问一问。”
  红旗生产队哪有什么大夫,唯一的赤脚大夫就是王婆子那个半路出家的二板斧,谁敢放心让她给人看病,一针把你扎死了你找谁说理去。
  王婆子自己也害怕啊,这宋铁牛年纪可不小了,禁得起她扎两针吗?
  “不行不行,这我不敢,把人扎死了他屋里头人不得赖上我,我不干!”
  “牛棚里住着的那位老先生好像是位中医,不如把他请来?”李梅梅提议道。
  宋铁牛七八十岁了,王婆子那二板斧不敢扎针,那就找个能扎两针的人来呗!
  牛棚里住着那位老先生,是一等一的好大夫,说是国医圣手也不为过,李梅梅之所以认的他,还得托后世电视上铺天盖地的虚假养生广告的福,那些骗子都在电视上说自己是阎杜衡老先生的弟子,还装模作样的摆出阎先生的照片,这见的广告多了,李梅梅不就对阎先生那张脸有印象了嘛。
  那些保健品贩子也是欺负死人不能出来说话,阎先生wg运动的时候不幸去世了,他孑然一身,无儿无女,那些人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冒称是老先生的弟子。
  不管在什么年代,有本事的人都能过的好,哪怕是在这个极为特殊的年代,有一技之长的人也能好过很多。
  牛棚里关着的可是黑五类分子,叫他给人看病,这人咋想的?
  苟得富眯着眼睛,打量了李梅梅几眼,“你咋知道他是个大夫,说,是不是私底下和黑五类分子接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四叔出没~
  第49章 说媒
  李梅梅内心翻了个白眼, 面上却仍然笑嘻嘻, “赵建军赵书记您认识不,他呀, 是我叔, 我放假闲着在家没事干的时候,去给他打过两天下手, 下放这些人的资料我都看过,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我一不小心就记住了呀!”
  苟得富摸着下巴, 转了转眼珠子, 狐疑的盯着李梅梅看,他在革委会办公, 那些人的资料也看过, 他咋就记不住呢, 这看一遍就能不小心记住, 咋不上天呢。
  这苟得富打上学起, 考试就没超过六十分。他悟性不好, 压根不能理解人和人在学习天赋上是不一样的,还以为人人都是他呢。
  不过他就是在心里想想, 嘴上没说, 这小美人长的挺水灵,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闺女,他还没娶媳妇呢,是不是……
  要是李梅梅知道苟得富咋想的, 一定要把他眼珠子扣下来,她现在才十二岁啊,这人看着她就能有龌龊心思了,长的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那边的民兵队长已经把宋铁牛的帽子扒开了,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
  马婆子在台上一直抻着脖子往底下看呢,见帽子里啥也没有,当场就傻眼了,嘴上喃喃道,“咋可能哩,咋可能啥都没有哩?”那卖身契还是她亲手缝进去的。
  “去牛棚里叫人,快去!”苟得富黑着脸喊民兵,又一把把那帽子夺过来看,里头确实是啥都没有。
  没有卖身契!没有卖身契这老头抢啥!
  李梅梅把目光转向地上的马婆子父亲,这老头刚才的紧张可不像装的,这帽子里啥都没有他紧张什么?
  “倪队长,你快去看看你们队上那个妇女主任把这老头的婆娘带过来没有!”
  好不容易揪着这么一个坏分子,苟得富咋可能轻易放过他。
  没过一会儿,郭小满风风火火的带着一个瘦弱的妇人过来了。
  那妇人是比宋铁牛年轻许多,唯唯诺诺,眼神也飘飘忽忽,连连摆手,“我……我是病了,身上难受的很,才没来开会,我不是有意的,你们不要抓我。”
  不知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李梅梅是注意到了,那妇人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点手腕,上面有淤青!
  “宋铁牛家的,是不?”
  “是,我是,这位领导有什么事吗?”
  苟得富斜瞥着三角眼,阴鸷的盯着宋铁牛媳妇看,他这副表情凶的很,逼供的时候经常用,好用的很。
  果不其然,那老妇人双腿就开始打颤了,“老头子,老头子……”
  原来是她注意到地上昏迷不醒的宋铁牛,这才蹲下去揺晃着宋铁牛的身子叫了几声。
  “顺儿,顺儿,你快告诉大家,是不是我爹,是不是宋铁牛当年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你,他还打你,晚上睡觉还把你捆着,不让你出门,那年他欠了货郎的钱,是不是还叫你陪那货郎睡觉,你都忘了吗?你快说,快说出来,公社会为你做主的!快说呀……”帽子里没有东西,马婆子都快急死了,不管不顾地就挣扎着从民兵手下起来,扯开嗓子就喊啊!
  马婆子记得,顺儿这个名字还是她那老不死的爹给他买来的女人取得,说是希望她顺从一点。
  她从来没叫过那个女人娘,都是顺儿顺儿的直呼其名。
  宋铁牛媳妇的脸唰一下白了,看着马婆子的眼神一下就不对了,那边听着的群众一个比一个傻眼,有那手快的妇女还把孩子的耳朵给捂住了,就怕台上的马婆子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李婆子听得那是瞠目结舌啊!“妮儿啊,马赖子婆姨刚才说啥?什么货郎不货郎的,奶是不是听错了?”
  “……”
  这边这闹剧还没演完,去请大夫的民兵就来了。
  阎杜衡老先生今年六十多了,本来就不胖,一下放到这农活就没少干,现在更瘦了,干巴巴的,还穿着农村老大爷惯常穿的汗衫,看着就跟田间地头的老农民没什么两样。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阎先生把宋铁牛的眼皮子掀开看了看,再搭了个脉,顿时就明白了,这老头八成是装的。为啥不说十成呢,这大夫说话都讲究保留,话不可说的太满,再简单的病症都有一定的失败率。
  “来,给老夫取根针来!”
  有那开会的妇女是带着鞋底来的,“我这有针,你看行不?”
  纳鞋底的老针又粗又硬,阎杜衡乐呵呵的笑了笑,“谢谢您嘞,这个正好!”
  那么粗的一根针,扎到宋铁牛身上,他疼也疼醒了。
  当然,就阎先生用的那个力道,他要是不醒那才怪呢。
  “哎呦,我的腿……我的腿,疼死了,你这个坏分子,下手咋这么狠毒!”宋铁牛一醒来就指着阎杜衡鼻子破口大骂。
  精神这么好,看来人是没事了。
  既然人没事,苟得富就让人把他带下去关起来了,他现在要好好的问一问这老头的婆娘,这老头呆在这里太坏事了。
  宋铁牛媳妇就一句话,“没有,啥都没有,宋慧芬你这个天杀的,你别害我,你嘴吃了屎的,不干不净,你娘才和货郎睡觉呢,你个烂肠子的货,我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宋铁牛媳妇挣脱好几个人跑到台上把马婆子的衣服给扯烂了,马婆子手脚都被绑着呢,哪是她的对手,不止衣服,脸上也被挠的一道一道的。
  这都打起来了,闹的不可开交。
  反正最后就是一个死咬着说另一个胡说,又没有证据,这么多人的眼睛盯着呢,苟得富也不能给人家定罪,就把这几个人都先关起来了。
  得嘞,散会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队员们都散了,倪大成陪着苟得富,脸上笑哈哈的,心里把苟得富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这今天是要吃鸡还是要吃鱼?
  吃鱼让大柱下河叉两条,吃鸡?他家的鸡再杀就没有了,他那瓜婆娘还不得哭的整个大队都听见。
  “苟主任呐!”
  苟得富身躯一震,怒视他道,“倪大成同志,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苟主任,不要叫我苟主任,你咋就记不住呢?”
  倪大成连连点头,“是是是,记住了,下次不会了,不会了。”
  “下次一定记住啊,走吧走吧,到饭店了,我也饿了,大成同志可是娶了个好婆娘嘞,茶饭好的很嘛,咱今天吃简单点,就吃凉皮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