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米甜甜回笼觉睡醒, 发现爸爸居然不在家,奇怪地跑去问蔡娇枝:“妈妈, 妈妈, 爸爸呢,甜甜怎么没看到爸爸呀?”
  她今天还没给爸爸早安吻呢?
  蔡娇枝有些好气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笑道:“别人都是睡醒找妈妈, 你怎么是找爸爸?小傻瓜, 你忘了你爸爸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当时你还醒来过,跟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还在丈夫脸上亲了两口, 害她吃醋让人赶紧走, 自己把女儿挪到了一个被窝里睡觉。
  哪知道女儿一觉醒来, 居然忘记了这回事。不行, 这事太好笑了, 等丈夫回来, 她一定要告诉他,和他分享同一份快乐。
  听了妈妈的话,米甜甜小大人样的托着下巴尖尖, 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有吗……甜甜不记得了哎……”
  不记得了也没有关系, 她知道自己没有落下爸爸的早安吻就行。既然爸爸出门了, 那她就在家等爸爸回来。
  这一天, 米甜甜没有跑去外面玩, 搬着小板凳坐在了堂屋门口, 等啊等, 等啊等,终于在天空擦黑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爸爸!”米甜甜一下子扑了过去, 诉说着一整天下来自己对米旭光的想念。
  米旭光也是没想到, 自己居然耽误了这么久才从镇上回来。与早上出门前两手空空相比,从镇上回来的他可以说得上是满载而归了。
  他身后背了个箩筐,里面装满了东西。
  在大姐米美晴家里,米旭光与大姐寒暄了一阵,被问到家里人都怎么样的时候,不小心嘴上一秃噜,就把小女儿甜甜被石头砸到的事情给说了出去。虽然甜甜并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把米美晴给心疼坏了,拿出积攒下来的布票分给米旭光一些,又想给他塞钱让他买点东西给甜甜补身体,被米旭光拒绝了。
  他没有在米美晴家里多呆,让她有空多回娘家后,自己就往供销社过去了。在供销社里,他除了买布和昨晚上答应两个儿子的东西外,还买了三盒雪花膏,打算送给他最亲近的三个女人,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生活物资,就不一一赘述了。
  这不,米老太和蔡娇枝两人拿着各自的雪花膏稀罕个没完,就连米甜甜,也第一次显露出了女孩子臭美的天性,从罐子里挖出一点点膏体,均匀涂在手背上,嗅个没完。
  好香哦。
  “对了,甜甜你看,这是什么?”米旭光从箩筐里捧出一团肉乎乎还会动的东西递到女儿面前,献宝似的问道。
  米甜甜闻言看过去,只见爸爸的大手掌中,是一个毛绒绒雪白色的小团子,大概是因为不安,小身子在不停抖动,在一个翻身下,露出先前缩在怀里的小脑袋,紧闭的双眼,湿漉漉的鼻头,嘴巴微张着,露出一小截粉红色的舌头。
  “啊!小狗狗!”米甜甜一下子认出了这是什么,惊喜地喊叫出声。
  这下,不仅米天昊米天泽兄弟俩被吸引得看了过来,其他站在附近的二房的三个孩子也露出意动的样子,很想凑过来观看。
  但他们被萧慧给拉住了。
  萧慧眼神复杂地看着米甜甜一家子,心里想的是为什么米旭光会突然买这么多东西回家,他哪里来的钱?
  虽然说她作为下乡的知青,城里的父母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主动给她寄钱来,并不是很缺钱,可要是米旭光手头上的钱是家里的老人补贴给他的话,那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丈夫的手臂……没扯动,抬头发现米旭辉笑眯眯地看着,由衷地为他的三弟能带回来这么多东西感到高兴。
  高兴啥啊,没你的份!
  萧慧气闷不已,却不好表现出来。毕竟在这个家里,她终究是个外人……
  米甜甜把小狗放在地上,听爸爸说这只小狗是他在回来的路上捡回来的,是没人要的,好可怜哦。
  不过小狗到了他们家,她一定会好好对它的。
  首先,要给小狗取个名字。
  “小白!”米甜甜指着小狗道。
  “妹妹取的名字真好听!”米天昊拍着手捧场道。
  米甜甜骄傲地挺起胸膛,嗯,她取得名字就是好听。
  取名字上了瘾,她又指向了门口的大黑门,说道:“大黑!”
  大黑门:“……”
  家里其他人:“……”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夸妙了。
  奶狗小白就这样留在了米家,受到了来自米甜甜的贴心照顾。养大了一些的小黄鸡最后被米甜甜命名为“小黄”,大了些的小黄迈着嫩黄色的鸡爪子跑过来围观新的小伙伴,脑袋在小狗的肚子上拱了拱,看起来还挺喜欢小狗的。
  米旭光还买了些肉回来,递给米老太,说是要晚上加餐。米老太横了他一眼,有钱也不是这么败的啊,但想到今天也算是有好事发生,就没有当场爆发,又把肉递给了大儿媳,让她拿去做一道红烧肉。
  “好嘞,我这就去做!”蔡小桃接过肉,一头钻进了厨房里。
  堂屋里剩下的也没闲下来,这一个跑去关上院门,那一个找来堵门专用的布条,孩子们乖巧地围坐在小桌子上,把玩米旭光带给儿子女儿们的“新玩具”,大人们则是分工合作,用布条将门窗的缝隙围了个严实。
  萧慧看着眼前气氛和谐的一大家子,嘴角抽了抽,心道吃顿肉而已,怎么搞得跟参加秘密活动一样?果然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她见没自己什么事,拿起角落里的扫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开始装样子。
  这天晚上,所有人都吃了个心满意足,就连打出来的饱嗝,都带有红烧肉特有的香甜滋味。
  等各房都回去休息了,孩子们玩累睡着了,米旭光才把剩下来的钱全部交给了蔡娇枝。
  “四颗金珠子一共卖了四百元,我又在那家当铺花了六元钱买了两个笔筒和一个铃铛,其他零碎的也花了十几块,剩下的全部都在这了。”
  蔡娇枝把零钱重新挑了出来拿给丈夫,又从中抽出一张整的十元钱,剩下的才用手帕细细包裹住,打算找个地方藏起来。孩子们发现的那个“藏宝洞”就给他们藏自己的东西,钱的话还是另外找地方吧。
  夫妻俩为了把这笔巨资藏起来,用掉了小半个晚上,等到把钱彻底藏好,保证其他人找不到后,躺到床上倒头就睡。没一会儿,就沉睡了过去。
  两人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女儿甜甜侧躺在被窝中,两只手一直捏着米旭光送给她的小铃铛呢。在一个无意识的翻身后,小手稍稍用力,铃铛发出了“咔”的一声脆响。
  这一夜,米家是宁静的。而隔壁的钱家,却称得上是兵荒马乱了。
  因为一早出门说要去镇上办事的钱海,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人呢?海子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赵红叶坐在床上,脸色时青时白,她知道现在投机倒把抓得很严,但仗着自家有个福星,是老神仙罩着的,多了几分胆气,就同意儿子去黑市卖手表。
  可现在……儿子出去了一整天都没有回来,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是被抓住了,还是手表卖了钱被歹人给盯上了?可千万别出事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云娥也很担心,不过她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在担忧丈夫的安危,更多的则是忧愁要是丈夫真的出事了,她的下半辈子会不会过得更惨。
  钱佳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她对历史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这个年代“投机倒把”是个很严重的罪名,要是便宜爹真的不小心进去了,那她拿出来的东西可就一半白瞎了。之后又得想新的借口往外拿东西了。
  “佳蓉,好孙女,快到奶奶这边来。”赵红叶想起了福星的存在,赶紧把人叫了过来,两只手紧紧抓住钱佳蓉的手,仿佛这样做就能给她带来力量。
  钱佳蓉只感觉自己的手心手背被老橘子皮不停抚摸,身上一阵一阵得起鸡皮疙瘩,恶心得不行。
  “……我去外面找找。”钱有金突然站起来,这样说道。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拍响,同时,钱海伴随着惊惧的声音也从外面传了进来:“快开门,我回来了,快快快点,给我开门啊!”
  不用人催,云娥一路小跑着把人放了进来。等看清钱海此时的状态,所有人都震惊了。
  头发丝里沾满了灰尘,乱糟糟像个鸟窝。上身的衣服一缕一缕的,灰白的棉花絮子跑了出来,已经不能穿了。下面的更惨,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摔过跤,膝盖上破了两个大洞,布料上还有暗红的血迹。
  钱海跑进来,看到家人们,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好惨啊!!”
  之前,钱家人在钱海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知道了他一整天的遭遇。
  在把手表卖出去之前,一切都十分顺利,可很快他就开始倒霉了。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几乎是全员出动,加大力度来抓人。钱海在逃窜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给盯上了,为了躲开这些人,他又是钻鸡窝,又是藏猪圈,还在一个粪池旁边躲了好一阵。之后,为了能赶紧回家来,他绕了个大弯,抄了远路,沿着山上的小路回来的。
  衣服是被山上的树枝和锋利的石头划破的,膝盖是不小心绊倒了一截倒下的树干给摔的。总之,就是很惨。
  还别说,被钱海主动告知他去过鸡窝,猪圈和粪池后,其他人都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的怪味道,不适地夹紧了眉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能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赵红叶念叨着,又想起了卖手表得到的钱,赶紧问道,“海子,那你的钱呢,钱没事吧?”
  那可是整整八十块!她家海子就是厉害,一个捡来的手表居然能卖出八十块的高价!
  闻言,其他人也把头转向了钱海的方向,期待地看着他。有了这笔钱,他们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很多,顿顿吃肉说不上,但隔几天吃上一顿绝对是可以的。
  钱海抹了把脸,又得意了起来:“放心吧,我都放在裤兜里了,绝对不会……”丢的。
  伸到裤兜里的两只手,左手摸到一个大洞,右手摸了个空。
  下一秒,钱海脸上的笑表情就消失了。在全家人预感到不妙的目光下,他“嗷”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钱呢!我的钱呢!!”
  还有他的金戒指呢,怎么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