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为天人
  做这个“三国杀”,顾卿不是随便乱来的。这个世界虽然风土、版图皆与她的时代不同,但前半段历史却是一样的,只是在顾卿熟悉的晋朝到宋代的这段时间截然不同。前世的晋朝遭遇五胡乱华,后来分崩离析,这边却出了个坚忍雄才的英主,先是肃清朝堂,后来又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终将胡人抵御在国门之外。
  正是因为晋朝以后该有的草原文化没有融入中原文化,世家风气又延续了许多年,在往后延续了几百年后,这里的风俗和人文和她熟悉的差了很多,在这平行世界的历史中又出现了好多个拐点,最后竟是连顾卿也看不懂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但根据顾卿从雕弓楼翻看的史书来推算,这时据晋朝大约有七百年,应该是她所在那个时代南宋初年的样子,科技和文化也大体和那个时代齐平。
  这里自然也有《三国志》。只是《三国演义》这样的小说还没有问世,也没有那么多脍炙人口的故事,顾卿将后世的“三国杀”复制出来,还是有着风险的。
  “奶奶,为什么人物就这么几张,而且画面这里全是空着的?”李锐指着光秃秃的人物卡,上面只写着“黄月英”三个大字,以及技能、生命值之类重要的东西。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不会画画啊!
  “这只是为了让你了解玩法而先做出来的样式,并不是整套牌。武将和文臣的卡奶奶还在做……”
  顾卿(内心):‘还在回忆……。’
  “上面的留白是特意留着待你完善的。”
  顾卿(内心):‘……奶奶画不来。’
  顾卿摆出一副“我这么做自由道理”的样子来,“你爷爷当年十分推崇蜀志、吴志和魏志三书,经常说与我听,也常在纸上推演,与我同顽,我这才熟识。只是我毕竟是妇人,这虽是游戏之作,我却不能胡来。这些人物的肖像和性格注释,还待你细细翻书,重新填补才是。”
  ‘才怪!她能记得基本包的内容,以及人物的技能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要她把所有诠释的文字都写出来,还要配上图上了色,她是神仙吗?
  她又不是美术生!
  “原来是爷爷想的。”李锐恍然大悟道,“那军中为什么没有流传呢?我也没见过叔父玩过啊!”
  “你爷爷毕竟是将军,每天琢磨这个传出去很好听吗……”
  ……顾卿觉得自己快掰不下去了,所谓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你信奶奶不?”
  “当然信!”
  “那你就不要问这些东西如何来,为什么会有,你爷爷为什么不教给别人,只管用就好。”顾卿真想给自己擦一把冷汗,这小胖子不“混”了以后,糊弄他是越来越难了。
  “你只需记得,这是你爷爷的心血,扔掉可惜,奶奶凭借记忆把它做了出来,但毕竟有不全面和不完善的地方。”她玩的最多的是基本包,所以对基本包是最熟悉,基本包里也是一些经典名将,只是像“大乔”、“小乔”、“黄月英”这样的人物,能不能登上舞台,在这里能不能算做武将,顾卿毕竟对这边的制度和风俗不能说了解透彻,做的时候她也担心遭到其他人的诟病,反而给李小胖惹麻烦。
  “这套游戏,需要你很多年的时间来完善,每当你对一个人物了解透彻,你可以在将卡上留白的地方填下形象。也可以在侧边奶奶留白的地方写下你心中对他的评价。在完善的过程中,你可以和你两位先生研究这些人物的性格对他们未来命运造成的影响,也可以和你以后的好友知己一起琢磨更多的武将和玩法。”
  顾卿看着一脸兴奋和跃跃欲试的李锐。“只有完善终了的‘三国杀’,才是完全属于你的东西。这就是奶奶送给你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奶奶……”李锐被顾卿说的热血澎湃,他的眼神熠熠生辉,他的表情豪情逸致,顾卿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李锐露出这种属于“奋斗者”才会露出的神色。这正是心中存有“目标”,无限憧憬成功后,会露出的神色。
  像李锐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逐渐在竖立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时候,不停的激励和重视有助于正确的人生观建立,但创造出“难题”让他们解决,也不失为让他们学会独立思考一种方法。
  至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对于新鲜事物以及游戏、英雄的崇拜,她还是个少女时,从身边那些同龄男孩子们做出的弱智事情就已经看穿了!
  当她还是个青葱滴绿的少女时,某年,有个方便面品牌开始在方便面里放一种“水浒卡”,这套卡包含了水浒一百零八将,做的十分精致,渐渐风靡一时。她班上的男生,从学习最好的好好学生班长大人到最调皮捣蛋的孩子,全部都在收集这种“水浒卡”,每次得到一张套牌里没有的卡,甚至会欣喜若狂到在学校走廊里发足狂奔。
  至于那种“买了方便面实在吃不下丢掉方便面留下卡”这种和“买椟还珠”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傻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少。
  当年她在读初中,初中早上起的早,有时候赖床没吃早点,她懒得从四楼的课室跑去一楼的小卖部买早点,就是用买方便面做早点后,里面能得到的“水浒卡”来吊着一堆小男孩替她跑腿,加打扫卫生或签订其他各种不平等条约的。
  唔,这么一想,她好像从小就已经表现出怪阿姨的倾向了?
  “那奶奶,这游戏我能让铭弟弟和我一起做吗?”李锐犹豫别扭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口,“他也是爷爷的孙子,理应和孙儿一同完善。而且这东西一个人又玩不了……”
  “奶奶做出这个东西,就是为了让你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嬉戏放松的。从游戏过程中,你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情,是鲁莽,是冷静,还是粗中有细,这都是一门学问。”顾卿微笑着说。“自然是越多人参与到其中越好。没见奶奶给你还写了一本详细的玩法,放进那木匣子里了吗?”
  顾卿现在写字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字还谈不上好看,勉强的算上工整。但不管怎么说,能够写一手繁体字,顾卿表示非常骄傲。
  三国杀这东西真的能看出一个人的潜在性格,当年她有好几个女性好友,表面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样子,玩起来,用着张飞拿了一手“杀”砍的两眼通红眉飞色舞的样子,她至今一想起来还想大笑。
  也曾被表面看起来平庸无奇的同事,在玩内奸之时谋定后动,左右逢源,最后手刃主公的从容所震撼到过。
  这是一款非常神奇的游戏,各种势力的互相试探和猜测,为主公时,对忠臣与内奸的判断取舍、为内奸时,审视夺度的眼光……它不光光是个游戏这么简单。
  “只是有一点,这东西并不是奶奶做的,而是奶奶从你爷爷那里学来的。”老国公,实在对不起你啦,死了还让你顶缸。
  “奶奶这里还有一个关于三国的故事,你每天晚饭过后,来听我讲。”
  “故事?”
  “是的,那是一个戏说的故事,却也是有关于这个游戏,有关于那个时代,也有关于那个时代无数人人生的故事。”顾卿高深莫测地说,“虽是个故事,却值得听一听。”
  于是,第二天的晚上,一头雾水来听故事的李锐,带着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离开了持云院那间根本无书的小书房。
  ‘奶奶根本不需要有书,她的胸中自有一个世界啊!’
  李锐梦游般回到擎苍院,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时辰,还是睡不着,索性一跃而起,趁着那个故事的开端还清晰的留在心头,点起灯火,传人磨墨。
  权当练字吧!
  李锐拿起一本空册,也不顾什么衣冠不整,在苍衣和苍舒担忧惊疑的眼神中,笔走龙蛇地写下: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这一写,写了一个多时辰,直写到“斩黄巾英雄首立功”为止。但他修修整整,至少又多加了一个时辰,直到二更天才全部写完。
  李锐的记忆力也实在是惊人,只是听得祖母口述了一遍,竟能写的八九不离十。写到二更,还是因为他祖母的口述毕竟要更浅显一些,他写做书面,自然不能如此浅显。加之他祖母在讲述完毕第一回后,还将一些祖父当年给她说过的见解说与他听,这些字是字字珠玑,李锐唯恐自己日久遗忘,用朱笔在第一回的下方批注诠释。甚至于里面哪些内容是杜撰,哪些是史实,皆写一一写明。
  李锐觉得有一扇新的大门正在向他敞开。
  不是困于后院与妇人争斗,不是困于公府与叔父争势,不是为了生存汲汲营营。
  那是只属于男儿的挥斥方遒,是纵横捭阖,是乱世战起,是粪土当年万户侯!
  顾卿给李锐说“三国”,那是一点也不稀奇。就是在现代,她也经常和一些朋友聊三国聊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要说顾卿和《三国演义》的渊源,那真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顾卿的爷爷是唱大鼓的,她从小被爷爷带大,日久天长,对三国演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说到她对三国的喜爱,更在她有“历史”这个概念之前。
  那时候从小学到初中,她的成绩用“稀烂”形容都不为过,但却能把一部《三国演义》倒背如流,一点零花钱全买了和三国有关的连环画和各种贴纸。后来为了印证《三国演义》的真实,又去读了陈寿的《三国志》,在自己三国演义的套书上做了许多注释。
  她小的时候,可不是有度娘的时代,任何资料都得去图书馆查阅,还要去翻各种书摊,她一到放假就往这些地方钻,每天抱个大本子写写画画,所有零花钱全用到了这里,其疯狂的程度,比后世那些追星的小姑娘还要更甚。
  直到某天,她妈妈一个大耳括子刮了她,哭着问她——“以后你难道想和你爷爷一样唱大鼓吗?”,她方才清醒。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不让父母以后对爷爷有怨怼,她努力上进,将她那专注力用在了学习读书上。
  但直到她成年了,工作了,她对“三国”的热爱依旧不减。和三国有关的游戏、电影、电视剧从来不放过,也喜欢吐槽一些制作有缺漏的地方,忍得家人看这类电视电影时不胜其烦。每年放暑假必放的老版《三国演义》,她来来回回已经看了十几遍。至于易中天先生的百家讲坛,什么各种教授写的有关三国的评论和文章,她只要看到,绝不错过。
  “三国杀”问世时,她就是最早玩起来,并且带动身边所有朋友玩的那批人。
  若说顾卿除了专业是医、专长是带小孩、最得意的是什么,那肯定是她对“三国”的了解和喜爱。她那豁达的心态和对历史一鳞半爪的了解,多半来自于此。
  所以,三国杀只是引子,顾卿想要让小胖接触的,是那个硝烟弥漫,黄沙裹血的世界。是天时、地利、人和,是聪明智绝之英,胆力过人之雄。她并不是惊才绝艳的古人,也没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三国研究的再透彻,也终归是个兴趣。可这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俊杰?只要她给李锐开了个大门,自会有无数人向他阐述三国里的道理和谋略。
  至于李锐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是和叔父角力,徐徐图谋爵位,还是入朝堂为官,或者入行伍征战,就端看他自己内心的选择。她毕竟不是他真正的祖母,能多陪伴他几年,救他性命,引他入正道,培养他的趣向,让他竖立正确的价值观……
  她已经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无需连他的未来都要插手。
  自顾卿开始给李锐讲《三国演义》以后,每晚到吃饭的时候,李锐吃饭的姿态都可以用“风卷残云”来形容,就跟后世小孩急着去看电视一般。
  这里晚上没有什么消遣,去听奶奶讲故事,就成了李锐一件日常的大事。他白天习武读书,晚上听故事记录,休沐和休息的时候,只要一有闲暇,就给自己那套“三国杀”录个签子,写写画画。他画画是早就学过的,后来又丢掉了,现在为了画那套卡牌,方才捡了回来。
  李铭跟着李锐听了奶奶讲了两回以后,竟开始天天吵闹着要回府住。他还是孩子,和母亲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方氏一听儿子说回来的原因是要跟着李锐听老太太“说书”,气的狠狠地打了李铭一顿手板子。
  老太太那里能说的,无非就些乡间野史,风流趣闻,最多是梳头娘子早上说的一些平民人家里杜撰猜测的富贵人家景象,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听的?再一听李锐每天都去听,更是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她那侄儿,从小养在她膝下,平日里就是说些正史都要犯瞌睡的,能听进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铭拗不过母亲,就去找父亲。谁说从小乖巧的孩子就一定讲理?这孩子的天性要占了上风,那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他在母亲那吃了亏,这次他找准了策略,再也不敢说真相,为了能劝服父亲,小人儿充分发挥“三国”里谋士们舌战群儒的精神。小小的孩子,先在纸上写出了一二三四条来,又打了一番腹稿,才去找自己的父亲,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李铭举例子,摆事实,先从外祖府上几个表妹年纪渐大,多有不便开始讲起,又说到府里新找的两个先生颇有大才,又都是正经科举出身,通晓世事,和外祖家学里的先生截然不同……这一顿一直说道自己和兄长年纪相仿,感情却日渐疏远,未免不美,自己孝期已过,要开始交际,兄弟二人理应互相帮衬等等等等。
  直说的李茂两眼放光,面露笑意。
  自己儿子清秀可爱的儿子,一脸大人的正经,身穿着小儒衫,对着自己款款而谈,有理有据的样子,直让李茂把自己的儿子看成了眼光深远,逻辑清晰的天赋奇才。若不是世风讲究“抱孙不抱儿”,他真想抱着自己的儿子转个三圈,亲上个一百回才好。
  有子如此,何愁家业不兴?
  被说服的李茂带着厚厚的重礼,亲自领着李铭去方氏的娘家登门道谢。一是谢谢岳家这么多来对李铭的教导和关心爱护之情,又把小儿对自己所说的那一套观点拿出来向外家解释,并言明是李铭自己所思所想,不得不重视,望岳家理解云云。
  外孙子如此聪慧,女儿女婿又琴瑟和鸣,方氏家中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虽然可惜于孙子孙女无法再与李铭如往日那般培养感情,但一想反正都在京中,信国公府又总共就这么几户亲戚,怎么也不会生疏的,府里这才安心了下来。
  只是李铭的外祖母放不下李铭,直抱着李铭哭了许久,倒让李铭生出一些内疚来。一边是祖母,一边是外祖母,他这般做,其实已经是分了亲疏。
  ‘外祖母,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且让我先听完《三国演义》再说!’
  李铭看着哭得伤心的外祖母,心中左右挣扎,还是做了决定。
  奶奶的小书房时间,才真正让两兄弟亲近起来。两人为了研究那套“三国杀”,几乎是同进同出,同吃同住,这让方氏心中不悦,在李茂面前埋怨了好多回。
  这一日,两人云雨渐歇,躺在床上闲聊,又说到此事。
  “他们兄弟感情好,倒是府里的幸事。我看锐儿平日里总是抱着‘三国志’,又努力习练兵马刀弓之术,怕是继承了我父亲的志向。”
  “锐儿像公爹?”
  “是啊,我看锐儿日渐长成,渐渐有些像我父亲的性格。至于铭儿,性格却有些像我的大哥。我们自己的孩子,竟一点也不像我们,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心中还有些自责错过了他长成的那段时日。日后再养育其他孩子,不能这般轻慢了。”
  “老爷,你说什么呢,还不是当时怕外人说一家孩子倒请两个师父让人生疑,才让锐儿去的我娘家么!现在又说错过了长成……”方氏不悦地掐着丈夫,半调笑半委屈地说着,“当时大厦将倾,一切都颤颤巍巍的,家中又只有我一人操持,老太太凡是不管不问,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我们又摸不清上意……”
  “现在老爷渐渐站稳了身子,若再给铭儿添弟弟妹妹,自然不能那样养得。”
  “咳咳,我只是感叹,感叹而已。”李茂那儿被掐的又痒又麻,赶紧把方氏的手拿开。
  “现在天下承平,甲兵不用,我这兵部任职做的都不咸不淡,若锐儿以后入宫伴读,会些武艺,日后可以留在京里做个校尉,也是不错的。但要留在军中,圣上是不会允的。李家军名头太大,我父亲早留下遗训,三代之内除非御命,子孙不许入行伍,也不许带兵。”
  “两兄弟一文一武,互相帮衬,也是好事。”
  李茂早已打消了继续养废李锐的想法。若是一个小孩子养了四五年还移不掉性情,怕真是天生正直的性子,以后再想养坏也难。何况现在张宁调入京中,时时走动,府里两位先生也是耳目,现在胡来,才是给自己招祸。
  齐、杜两位先生有大才,他经常与两人相谈,获益良多,就是重回朝堂中心,也是借着两人的计策和手段。两人有意无意间似乎也提点到此事,倒让他心惊肉跳。
  他这才知道他是把人人都当成傻子,李锐那舅家早已看出了不对,方送得两文两武四位师父进府来帮衬外甥,若论傻,他们夫妻两个才算是个中翘楚!现在他正受圣上重恩,更不能轻举妄动,总要做出家风甚严的样子才行。
  方氏心中一惊。老爷这意思是要重新扶起李锐?明明以前是默许她养废那孩子的!鞭刑那次她起了杀心,就是看李锐快要到十四,怕他进宫找了靠山,以后反来夺弟弟的家业,才趁着孝期刚过,无人注意之时下了黑手。结果现在丈夫先变了卦,叫她日后如何动作?
  她一切的便宜可是建立在丈夫默许的基础上的!
  现在自己孩子和李锐同吃同住,她竟是连饮食里做手脚都不能了。日后铭儿和锐儿要一同出去交际,难不成她给李锐准备的那些专勾人学坏的烂胚子,要带累到自己儿子不成?
  不成,她得想个办法让两个孩子分开才行!是了,老太太对李锐明显与铭儿不同,铭儿从小又敏感,她可以从这里想想办法!
  话说李铭虽然留在府里读书,但他的进度和李锐明显不同,虽然一同在四位先生门下学习,李铭的经义还是另请的名师教导的,只有一些难点会过来请两个师父提点,也学些杂艺。
  李铭明显对骑马射箭不感兴趣,只略微学了点弓马。他最喜欢的是齐先生教的棋和杜先生鼓的瑟。为了能画好“三国杀”里的人物,两兄弟也一起学了画,府上还找了专门的画师教他们画人。
  只是李锐偏好白描,不耐烦繁复的技巧,只要勾勒出型就行,李铭却颇喜欢工笔勾染,觉得能够静心沉气,兄弟二人作画互有特色。最后两人中李锐负责画形象,李铭上颜色,也算是相得益彰。
  两兄弟每天琢磨着“三国演义”里的东西,又老是问两个先生关于“三国志”里的人和事,求他们详解,自然引起了两位先生的好奇。兄弟俩也没想瞒着两个师父,行事并不避讳,终于有一天,齐明辉看见了搁在擎苍院里那本顾卿口述、李锐记录的《三国演义》。
  此时顾卿已讲到了第三十一回“曹操仓亭破本初,玄德荆州依刘表”,李锐也已记录到此处。虽首页上就明晃晃地写着“此乃家祖早年所得一本野书,真假五五之数,仅作小说之言云云”,但下面注解颇多,许多更是一些不凡的见解,非乡野之人能够识得,这让齐明辉心中铁定了这就是那位老国公自己所写,因涉及许多政治和军权之事,才假托的野书之名。
  这位明辉先生惊为天人之下,丢下那本手抄册就要去内院拜见“邱老太君”仔细问询。还是李铭和李锐死死拉住,才没弄出在京里闹出“痴先生明辉擅闯后院,国公府女眷魂飞魄散”这样的烂事来。
  饶是如此,看了这本手册,又详细问了“三国杀”诸般玩法的杜进和齐明辉,还是魂不守舍了好多天。
  老国公由此在两位先生的心里,拔高到了几乎是“武曲星下凡”,专为来匡扶正统的高度。要不,怎么能解甲归田的那么利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