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看着叶宴之。
  “你是来访友的?”
  叶宴之摇头,“没有,这里并没有相熟的人。”
  “那,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去买的?”
  叶宴之点头。
  顾怀陵有些诧异了。
  柜上那个竹篮,那是孙婶家的,她家实在又耐用,隔壁店也卖竹制品,看着一样,但手艺差了些,用不了一段时间就要变形。桌上摆着这茶壶也是,周叔家的,那是积年的老手艺,也是这条街上最好的茶壶了。
  原以为他是朋友带着去采买的,结果是自己一个人买的?
  笑了笑,“那你运气是真的不错。”
  是真不错了,这条街上坑人的店可不少,当初自己都差点中了招,还是林婆婆提点才没花冤枉钱。
  叶宴之挠了挠脑袋。
  “我直觉挺准的。”
  直觉这事太悬乎了,顾怀陵并没有如何在意,又道:“我观你似不是川地人,那来这边是要做什么呢?”他的官话有点像京城人氏,虽已经换过了一身寒衣,但只凭那张脸就知道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如何一个人蜗居在这个小地方?
  叶宴之:“我是澜州人氏,家里父母都没了,和叔伯不甚和睦,以前听娘说过这边,就来这里了。”
  “也不知道做什么,打算先找个私塾念书,其他以后再说。”
  “说到这,也是想问问顾大哥,这巷里的私塾,需要考校什么,可否能借宿,若借宿,是如何给钱的?”
  顾怀陵:“倒不如何考校什么,一年二两束脩便可,借宿也可,包三饭一月两百文。”
  叶宴之眼睛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
  叶宴之生的好,一笑更为亲和,顾怀陵心情也不错,“这倒真的是缘分了,私塾中现只有三人借宿,另外两人住在一间屋子,若你也来了,大概是和我住在一起了。”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叶宴之控制着激动的心情和顾怀陵说话,顾怀陵也没有多说什么,闲话几句略作片刻就走了。
  出门后,顾怀陵一边回私塾一边想着叶宴之,觉得他有些奇怪,前两次觉得他可能脑子不正常,但今夜细谈了一番,又觉得人挺好的,虽然年纪轻,家世应该也不错,但一点傲气不见,说话时也非常真诚的模样,确实很难让人升起恶感。
  那为什么前两次他那么奇怪呢?
  至于他说的父母双亡和叔伯不和睦所以来了这里,顾怀陵直觉有些不对劲。什么样的矛盾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独自来了异乡,就算叔伯不管,家里别的亲戚也不问?而且,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安汉就一个小县,连个好一点的景致都找不出的小地方。
  不过这些念头在顾怀陵脑中也不过一闪而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没有妨碍到别人,那就不要追根究底,而且顾怀陵自认自己也没什么好让人图谋的。
  至此不再多想,回私塾继续读书不提。
  而叶宴之听从顾坏陵的话锁好院门后,没能控制住在房里又蹦又跳。
  “可以和顾大人住一个屋子了。”
  “很快自己就能当上顾大人的书童了!”
  下午时碰到了房东周婶,周婶说顾大人并不住这里,一个月最多来一两次,让自己锁好院门房门。当时心里苦哈哈,虽然成了顾大人的邻居,但这一个月都不一定碰上一次,如何联络感情?
  还是得去私塾才行。
  垂头丧气的买好了笔墨纸砚,谁成想晚上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连去私塾的郁闷都没了,叶宴之干劲十足的回房继续收拾屋子,收拾干净后才虔诚了打开了顾怀陵带来的两个油纸袋。
  一袋是果香十足的橘子,一袋是三块点心。
  白糯的点心已经凉透,低头嗅了嗅,芋子香仍旧十足,捏了一块入口,眼睛一亮,甜却不腻,有嚼劲又不粘牙,好好吃!
  从坐上船的那天起到现在,叶宴之就一直被辣得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现在终于吃到合自己胃口还不辣的点心,叶宴之高兴的快哭出来了,迅速将三块点心入肚,不满足的舔了舔唇。
  好吃是好吃,就是少了点,再多点儿就好了。
  揉着并不满足的肚子,想到了一件事,顾大人说,这是家里做的,让自己尝尝。
  家里做的――
  顾大人借宿在私塾,就算包了饭食,但也不至于做点心让他拿着送人,回想今天下午看到那个白生生的侧脸,身子一直,是妹妹做的?
  妹妹手艺这么好呀!
  虽然是因为太久没吃到合口味的点心所以觉得异常幸福,但是现在仔细回想,那点心的味道和家里也是不差多少的,只是材料的区别而已。家里的点心都是大师傅做的,妹妹应该没有专门学过,能做到这样,是真的很厉害了。
  想到顾软软,叶宴之就想到明年的九月初八,想起这事就一阵犯难。
  虽然知道了顾大人读书时的事情,但顾大人家里的情况和当时遇到过什么事情,都没有详细叙述过,并不被外人所知,根本就不知道妹妹怎么死的,都不知死因,要怎么避免她的死亡?
  叶宴之想了半天都没个章程。
  叹了一口气后低低自语。
  “反正要和顾大人成为同窗了,慢慢的总能知道一点妹妹的消息,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总能让自己找出一点儿蛛丝马迹的。”
  “就算找不到,九月初八那天,自己和她呆在一起就是了。”
  这一刻叶宴之只想怎么救,完全没有想过以此像顾怀陵邀功什么。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那是一条人命,什么都不做的话就真的枉为人了,与任何事都无关。
  不过―――
  叶宴之闻了闻油纸袋里还残存的芋子香,更觉刚才那三块真的太少了,吞了吞口水。
  “救命之恩不用以身相许,顾大人的妹妹自己也不敢肖想,但能不能换回几顿点心呢?”叶宴之眼巴巴的看着油纸袋,都想把袋子翻过来舔一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久以后,小叶子知道当初给自己的是一盒而不是三块,怒瞪大舅子。
  顾怀陵眉毛一挑:有问题?
  小叶子:qaq……没
  唔,算是过渡吧,小叶子要去读书啦~~~当书童是不可能的,进了私塾就出不去了
  ☆、 第九章
  顾怀陵卯时初起身,洗漱后先是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看完书后也没有马上去用早饭,而是起身去了林先生的屋子,昨天先生喝醉了,今早是起不来的,顾怀陵得帮着代课。
  林老先生家世还算尚可,家业蛮大,现今老了,家业都给了孩子,孩子们都去府城了,林先生和林婆婆舍不得离开故地,就将老宅修整了一番办了这家私塾。
  前院皆是读书地,只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顾怀陵等人的读书院,另一部分都是附近的孩子,来认几个字,学些三字经和百家姓,束脩是不必的,随意给点什么东西都行,笔墨自备。若要继续读书,才会涉及到束脩的事。
  刚进先生的院子,就看到林婆婆一脸笑意的收拾衣裳,顾怀陵诧异,“先生昨日没闹你?”每每先生醉了酒,第二日他宿醉头痛,师母心情也是不好的。
  林婆婆一看顾怀陵就笑,几步上前,“我正要问你呢,你可知道软软是如何酿酒的?”昨夜老头子不仅没闹人,安安稳稳睡了一宿,今早起来更是头脑清明,丝毫没有宿醉之感。
  那桃花酒昨儿林婆婆自己也饮了一杯,喝着是和自己的不太一样,酒香更浓却不十分烈,只当软软手艺好,谁知还有这等效果。
  今天就忍不住要问一句了。
  顾怀陵摇头,“这我倒是没问过的,等她下次来了,您亲自问她?”
  顾软软每隔十天就要来县城一趟。
  “好吧,我是真要问问她的。”林婆婆高兴点头,这老头子爱酒,喝了自己又不舒坦,闹人还是其次,年纪到底大了,哪能像他这般折腾?就算昨夜的事只是巧合,林婆婆也是要问一句的。
  顾怀陵点头,“那您忙,我就回去看书了。”
  私塾就一个先生,林先生上午教小孩子,大的就自己看书,有问题就下午一起问,再教导两个时辰,林婆婆点头,“去吧。”
  用过早饭后顾怀陵回屋,并没有马上温书,而是将柜里放着的腊梅米酒倒了一杯出来,拿在手里细看,酒色微白,莹润馨香,妹妹酿的酒和别人不一样?
  这酒顾怀陵喝着自然是好的,但他并没喝过外面的酒,也不是酒虫,确实分辨出这其中细微的差别,但师母那样不像是说笑,如果不是巧合呢,妹妹酿的酒真有安神的作用呢?
  酿酒和做菜不一样,做菜需钻研也需手艺,酿酒就不一样了,卖方子也是使得的。
  不过,这事还不能马上下定论,还不知道外面的酒是什么情况呢,得自己去外面试,还得让别人来试妹妹的酒。先生已经试国了,一个可以说是巧合,其他人也这样说呢?那就不是巧合了。
  叶宴之。
  正思虑让谁来试,忽然就想到了叶宴之。
  那是富贵家的孩子,虽年纪尚轻可能没喝过多少酒,但他喝过的一定都是好酒,让他来试是最好不过的了。
  顾怀陵本以为叶宴之会很快来私塾,谁知直到第五日,叶宴之才登了门。
  这一日,先生有事,和林婆婆一起出门了,叶宴之登门时,是顾怀陵去接待他的,这事顾怀陵已经做了很多次了。再见叶宴之,容貌倒没怎么改,还是精致少年模样,只是——-
  顾怀陵忍笑,“脸怎么成这样了?”
  叶宴之眉梢嘴边都是上火冒出的痘,嘴角也裂了,配着他精致的眉眼,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滑稽。叶宴之不好意思的笑,嘴一裂又扯到唇边的伤口,呲牙了一会,“这几日贪嘴,辣的吃多了。”
  其实是为了试菜。
  顾大人都上门拜访了,自己当然要回礼的。只是想了许久,不知道送什么合适,最后还是决定请吃饭吧。所以,这五天,叶宴之将安汉县的酒楼吃遍了,还专挑辣菜吃,务必要做到和顾大人吃饭时不被辣的眼泪鼻涕横流。
  顾怀陵失笑摇头,“你既不是川地人,还是克制些。”又道:“先生现在不在私塾下午才归,我来问你几句。”
  叶宴之结巴了:“不,不是不需要考校吗?”
  顾怀陵:“是不需要考校,只是想知道你学了多少学到了哪里,好跟着教导的。”
  叶宴之松了一口气,以前被爹摁着就囫囵看了一遍四书五经,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字倒是都认得,四书五经没怎么读过。”
  顾怀陵点头,倒不怎么意外,这人看着虽然不是纨绔子弟,但也不像刻苦读书之人,领着他往里面走,“正好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授课了,你这会子进去正好。”
  “现阶段不用给先生束脩,买些东西略表心意就好。”
  “至于你借宿一事,就得等先生下午归来后再谈了。”
  来读私塾本就是为了接近顾怀陵,叶宴之并不在意,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顾大哥,我在酒楼定了一桌,今日赏脸一起吃饭吧?”
  怕顾怀陵拒绝,叶宴之长揖到底,“顾大哥莫要拒绝,顾大哥是我来这里第一个认识的人,既是邻居又是同窗,日后也许要多多麻烦顾大哥,这顿饭,无论如何都要请的。”
  顾怀陵本想拒绝的,想到还得让他帮自己试酒,而且他说的也没错,既是邻居又是同窗,吃顿饭也没什么。
  当即点头,也回了一揖。
  “劳你破费了。”
  目的达到了,叶宴之笑的心满意足,“不破费,应该的。”这么容易就和顾大人相交了,真幸运!顿了顿,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先生不是不在家吗,怎么还授课呢?”
  顾怀陵:“我来授课。”
  叶宴之正要再问,耳边就传来了一群小孩子打闹的声音,寻着声音看过去,原来已经到了私塾的校舍,里面一群小萝卜头,有打架的,有睡觉的,还有挂着大鼻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