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直报怨(上)
  胡盛有点为难,既然有欠条,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了,不过李大器去县里了,这钱怎么还?
  “刘管家,大器去县里了,你改天再来吧!”
  刘承弘阴阴一笑,“我知道他去躲债了,我也可以改天再来,但今天我的狗死了,这件事不好办了,这样吧!胡老弟给我做个保,这条狗值三十贯钱,连同这五十贯钱欠条,一共八十贯钱,如果李大器不还这个钱,你来替他还!”
  李延庆听他无赖之极,把抢走的十贯钱昧下了,顿时心大怒,他走前道:“胡大叔,别听他胡说八道,这欠条是他用暴力逼我爹爹写下的,所谓大黑咬伤他儿子的医药费,但大黑根本没有咬他儿子,分明是在讹诈我爹爹,我绝会不承认,至于这条狗,它私闯民宅,死了活该!”
  刘承弘的金鱼眼瞪圆了,“小王八蛋,胆敢诬陷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胡盛伸手搂住李延庆的肩膀,挺直魁梧的身躯对刘承弘肃然道:“我不会给你做什么保,但大器把他儿子托付给我,我今天不准你动他一根毫毛。 ”
  刘承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着实有点下不来台,在这时,一名家丁气喘吁吁奔来,抱拳道:“大管家,祭品都到了,老爷叫你赶紧回去。”
  刘承弘趁机下台,呲牙盯着李延庆恶狠狠道:“等我忙完了祭祀,我去县里找你老子,小兔崽子,你嘴硬没关系,看我怎么把你老子从县里拖回来算这笔帐,白纸黑字,他是告官也没用,你们父子准备披麻戴孝给我的狗送葬吧!”
  “我们走!”
  刘承弘转身便走,四名家丁连忙去收拾了狗尸,灰溜溜地跟着主子走了。
  胡盛眉宇间忧心忡忡,他明白世事,欠条这种把柄落在刘承弘这个恶霸手,大器这次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
  入夜,李延庆搂着大黑盘腿坐在土坑,他的眼睛在黑暗格外明亮,他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退路了,在绝境唯有反击才能求生。
  白天在宗祠涌出的一个念头被他渐渐酝酿成了一个计划,他需要仔细筹谋,需要完善细节,不能出一点纰漏。
  李延庆慢慢闭眼睛,今天刘承弘居然要跟胡大叔讲理,使他悟通了一个真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让恶人讲理,那必须拳头他硬,他狠。
  光读书可不行,等这件事结束后,他也要找机会练练自己的拳头了。
  .......
  次日午,李延庆又来了宗祠,不过他没有进宗祠,而是爬在一株大柏树向宗祠里观察,昨天还冷冷清清的宗祠今天却格外热闹。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箱笼,十几名族人正在院子和正堂内忙忙碌碌,有的人扫地洒水,有的人布置供桌,摆放祭品,还有的人铺设地毯。
  李大光站在门口假装帮忙,目光却被院子里的两坛美酒勾住了,那可是相州最有名的高记烧酒啊!酒香透过泥盖飘出,直钻他的鼻孔,直钻他的心窝窝,勾得他连明天的族祭都快忘记了。
  一名年轻族人笑着打趣李大光道:“四叔,今晚不会有耗子来偷酒吧!”
  “呵呵,怎么会呢!”
  李大光摆出他仙风道骨般的气度,一挥手道:“这么多年了,哪次出过问题,我李大光今晚睡在正堂内,看谁敢来偷。”
  几个年轻人哈哈大笑,“哪次都出问题,只是族长不追究罢了。”
  李大光脸一热,只得尴尬地跟着干笑了几声。
  这时,一个脸色严肃的年男子从正堂内走了出来,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开玩笑了,他叫李贵,是族长李佑的三弟,这次祭祀是由他全权负责。
  他问李大光道:“老四,昨晚正堂没有什么动静吧?”
  李大光连忙陪笑道:“没有任何异常,请三哥放心!”
  李贵回头看了一眼木龛的那块紫檀木灵牌,又嘱咐他道:“大光,你也知道那面灵牌对我们家族意味着什么,要不是请牌的时辰有讲究,我们绝不会这么早请它出来,你要看好了,如果觉得一个人不行,我让两个后生今晚和你一起守夜,可不能出一点意外。”
  “真的不用!”
  李大光拍了拍胸脯,“族长既然把它交给我,是他信得过我,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守它,三哥放心吧!”
  李贵原本是想让两个后生和他一起守夜,但李大光把族长搬出来,他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得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把它交给你了,不准你喝酒,记住了吗?”
  “我保证今晚滴酒不沾!”
  李贵又对院子里的族人道:“我现在要去县里买点东西,可能要祭祀时才能赶回来,大家辛苦一点,早点收拾好,回头我给族长说,每人赏两贯钱。”
  众人听说有赏钱,做事更加卖力了。
  .......
  李延庆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耐心地躲在树等待,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三个小混蛋一定会来。
  又过了片刻,他果然看见那三个恶童沿着一条小路向祠堂这边鬼鬼祟祟摸来,他们走的正是昨天那条路,小溪边有一片灌木丛,躲在灌木丛内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情形。
  三人躲在灌木丛向祠堂院子里张望,刘福儿忽然指着院子里激动道:“我看见了,那个红色的食笼,各种点心都在里面。”
  “嘘!小声点,三叔也在院子里,别让他看见我们。”
  “怕个屁!”
  刘福儿咬牙道:“只要不当场抓住,他敢拿我们怎么样?”
  “怕他把点心都拿走,咱们没指望了。”
  “倒也是,那你们说怎么办?”
  “咱们晚来,我爹说那个酒鬼喝了酒会睡觉,咱们等他睡着了动手。”
  三个恶童又商量几句,便沿着原路回去了,他们却始终没有发现,在他们头顶大树藏着一个满脸冷笑的孩童。
  ......
  黄昏时分,李延庆又出现在柏树,他在等待进入祠堂的机会,没多久,只见李大光从宗祠里出来,直接锁了大门,拎着个食盒兴冲冲地向小镇方向去了。
  虽然祠堂大门被锁,但对孩童们却没有意义,李延庆爬一株紧靠围墙的大树,直接翻墙进了宗祠。
  正堂的大门已经锁,窗户也从里面反锁,李延庆跑去了后院,他昨天看见后面的一扇窗户似乎没有窗拴,窗户被几十张桌子乱七八糟堵住,一般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它。
  后院不大,只有两间屋子,这里是李大光的住处,院子一角堆了十几只空酒坛,间稀稀疏疏种了三株梅树,地基的大石长满了滑腻腻的青苔,不知多久没有人走过了。
  正堂后门便正对着院子,不过长年不使用,后门已被锁死,后面的门窗和柱子很久没有刷油漆了,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显得十分破旧斑驳。
  李延庆跑到最里面的一扇窗下,窗户很高,他的个头不够,李延庆便向四周看了一圈,院子里除了一堆酒坛子,再没有别的东西,他便跑去搬来一个大酒坛,将它反扣在地,正好当做垫脚石。
  李延庆踩在酒坛,摸索着窗户,心暗暗祈祷,成败在此一举,‘吱嘎嘎!’破旧的窗户竟被他拉开了,果然没有锁,李延庆大喜过望,一纵身便钻进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