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她郑岚抿了抿唇,手指搭在裴宴有些发凉的腰侧,我妈找来给我相亲的,但是我见过顾枝之后就跟她说清楚了。
  说什么了?裴宴看着他,手上在理他的头发。
  郑岚垂下眼,说我有男朋友了,说我男朋友是你。
  那她说什么?裴宴问。
  郑岚怔了下,不确定地看向裴宴。
  说啊。裴宴晃晃他,还以为顾枝说的是什么会惹他生气的话。
  她说你们gay真行。
  裴宴:
  确实也是挺让人生气的。
  裴宴把人一揽,听到郑岚的心跳在他胸腔里噔噔咚咚的。
  有那么害怕吗?我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裴宴无奈地问。
  比吃了我还吓人郑岚失笑。
  我没有生气,裴宴说完又觉得不那么准确,我是说,我没有那么生气。
  接郑岚的电话只是因为当时郑岚睡得很熟,铃声一响裴宴怕吵醒他,才拿了手机看。
  结果发现打来的人竟然是自己表妹,裴宴便接了,他还没开口,顾枝便问:你在哪儿啊郑岚,阿姨让我叫你回来吃饭,晚上两家人聚餐,什么啊我本来还约了姐妹的
  聚什么餐?
  裴宴一出声,顾枝便愣了。
  他只好解释:郑岚在我身边,他睡着了。
  啊哦,哥啊,就是那个,我妈和他妈认识就吃个饭顾枝绞尽脑汁磕磕巴巴地编着,裴宴冷笑一声,她顿时什么都忘了。
  那个你们继续,我先帮他找个理由,我先挂了啊哥打扰了打扰了。顾枝一把摁了电话。
  顾枝的话、支吾的解释,都能把这件事还原出来。
  还能是干什么?
  郑岚还睡得很熟,但似乎也在梦中感受到裴宴的动静,探手来抱他。
  裴宴躲了一下,郑岚没寻到人,就随手抓了被子的边缘接着睡,把裴宴气笑了,又躺回去将人拢好。闭上眼,却思来想去,仍是没办法忽略那通电话,裴宴干脆起了床,去点了一根烟,临到了还怕郑岚受不住烟味,又往里添了根沉香。
  他很早之前就这么抽过,还被唐渡笑了一通,现在又换上,却是在满腹幽怨时。
  裴宴觉得自己变小气了,刚想着怎么会这样,思绪又飘到郑岚身上。
  相亲,为什么不告诉他,要骗他,害得他知道了真相,更难过了。
  第31章 我这里
  你妈妈那关我们可以一起克服,裴宴拍了拍他的腰,但是以后不要骗我了。
  郑岚埋着脸,说我知道了,裴宴的手钻入毛衣底下。
  这次长记性,罚你的。
  等郑岚想起来要给外婆打一通电话,已经快到她老人家休息的点了。
  郑岚推开裴宴,怪他没分寸,手慌慌张张地探出被子去捞手机。
  顾枝应该替你说了。裴宴懒懒地说。
  郑岚仍然拨了号,外婆接了,问他:和同学玩得开心吗?
  郑岚愣了下,说:开心,晚上是不是顾枝过来了
  顾枝?外婆奇怪地问,没有,那孩子生病了,不是说不过来吗?
  哦
  裴宴翻身起来,挨在郑岚耳旁。
  那外婆您早点休息,我今晚和朋友一起住,他郑岚回头贴了下裴宴的嘴唇,他很难得过来。
  行,你们好好玩儿,就是少喝点酒,你看你那天喝成那样,不是外婆拦着你们年轻人玩,得注意点身体。外婆念叨着,郑岚就看着裴宴,那威风的神色,好像裴宴把他怎么着了一样。
  挂了电话,郑岚才捏了捏他的脸:听到外婆说的没,要注意身体,不要玩得太久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扑进裴宴怀里装死。
  安静地待了一会儿,他又想到刚才自己说的有一句话,问裴宴:你什么时候走?
  待不了多久,裴宴说,最近还要去给唐渡帮忙,他那边事儿闹得有点大。
  郑岚不懂这些,只是听到裴宴模棱两可的待不了多久,语调低了一些。
  他拍了下裴宴的手臂,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们公司里,会不会有那种活动啊
  哪种活动?裴宴好笑地问他。
  话都说了一半了,郑岚干脆咬咬牙,就是酒会啊,什么认识这位白富美那位高富帅之类的,有吗?
  想问这个?裴宴挑了挑眉,关心这个干什么?
  要不要和我说啊?郑岚耍赖。
  要让他把为什么说出口,简直比让裴宴别碰他还要难。
  有,很多,裴宴煞有介事地凑近,都对你男朋友虎视眈眈。
  尽管知道裴宴有些打趣的意思,郑岚还是很不满地推了他一把。
  你就知道闹我。
  我目不斜视,真的。裴宴笑着和他保证。
  郑岚捧起裴宴的脸亲他了一口,自己念叨:目不斜视多不尊重人。
  那你要怎样?裴宴没脾气了,他还记得刚开始是自己在生气来着。
  郑岚打量他,摸他的五官,像婴儿熟悉母亲一般依恋,半晌委屈地说:我不怎么样
  裴宴托着他的屁股,转了半圈儿将.人抱上沙发,手指若无其事地挑着他毛衣的摆。
  春.光实在短暂,裴宴一刻也不想浪费。
  第二日两人睡到日晒竿头,但没谁觉得歉疚。
  酒店的遮光窗帘效果良好,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在怀中,安详得谁都意识不到时间的流淌。
  好不容易从床上起来,一人一根牙刷在浴室里刷牙。
  洗漱台大得四五个人都能站下,他们偏偏要挤作一团。
  郑岚还满口唾沫,看见宋美清发给他的微信,说外婆回家了。
  他没回,看过就算知道了。
  上午郑岚带裴宴四处转了转,可是要说这周围有什么值得逛的,郑岚也觉得没有,正好饿了,那不如就去小吃街吧。
  他身上穿着裴宴的卫衣和厚外套,裤子是带绒的牛仔,长得要卷好几圈。
  裴宴也和他换了差不多的装扮,同一色系一深一浅,怎么看怎么搭。
  小吃街人很多,大多都是过年出来逛的年轻人。
  郑岚没有和裴宴牵着手,他走在前面,裴宴抄着手跟在身后,肩膀偶尔能碰到他。
  郑岚买了份小吃,回过头来想给裴宴尝尝,一顶帽子盖下来。
  裴宴的手掌摁着帽子在他头顶停留了一会儿,说:你先戴着。
  郑岚没弄懂这奇奇怪怪的举动,等两个女生从他身边推攘着过了,他才好像有一点明白。
  那你尝尝这个我就戴。郑岚用牙签签起一块来递到裴宴唇边。
  他的手在半空中轻轻颤抖着,人潮来往喧闹。
  裴宴握住了他的手腕,又抬起眼来和他对视,咬掉了那一块东西。
  挺好吃的。裴宴说。
  郑岚将手垂下去,点了点头。
  郑岚也是真的饿了,小吃街上的香味勾得他馋虫直蹦跶,一路走一路吃,还时不时塞给裴宴一些。
  裴宴一个大少爷,从小到大没在这种地方吃过东西,但郑岚吃得很香,总是让他忍不住也想试一试。
  有裴宴陪着,郑岚也玩得挺开心,一直到了街的尽头,他还提议。
  天黑了,我们就一起去河边吧,新年那边会有放花灯的活动,听说很灵的。
  很灵吗?裴宴手里还端着一小份郑岚买的酥肉,那你许过什么愿吗?
  郑岚被问得一愣,片刻偏过头去看着脚下。
  青石板的路一直延伸。
  许愿了,许愿现在的大学能录取我,这样我就能离开家了。郑岚说。
  裴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身边还有路人,他不大好做一些太亲密的动作,便只揽住了郑岚的肩膀。
  能考上是你自己的本事。
  所以那条河其实不灵吗?郑岚好笑地问。
  嗯,裴宴捉了他的眼神,笃定地说,还有更灵的地方。
  郑岚认真想了会儿,不知道裴宴又在卖什么关子,哪里啊?
  我这里。裴宴说。
  嗯。郑岚往后仰了仰,后颈贴了贴裴宴的手臂。
  郑岚吃着他的那一小份酥肉,和裴宴一起往河边走。
  连肉渣都被他挑干净了,郑岚觉得实在好吃。扔了纸碗,郑岚空出了两只手,塞进外套口袋里取暖。
  裴宴在他身边,借着大衣的遮挡,很多次想去捞郑岚的手,都被他故意躲开。裴宴倒也不恼,屡次陪他玩儿,终于还是碰到了郑岚的手心,在他那片柔软的肉上刮了一下。
  手机响了一声,裴宴拿出来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又在屏幕上摁了几下,放回去了。
  周围的人多起来,这是因为快要到放河灯的地方了。
  又往前走一些,逐渐有人手里拿了灯,五颜六色的纸做的,好像一戳就破了,却能在水里浮上很久。
  郑岚走到一个小摊前买了两只,都是红色的,一只分给裴宴,又从店家那里借走笔。
  你有什么特别想许的愿望吗?郑岚一边问,一边在灯上写字。
  没有。裴宴说。
  他不怎么相信这些,又没什么觉得缺少的。
  裴宴不给面子的说没有,郑岚也没生气,他写好了字,把笔递给裴宴,说:还是写点什么吧。
  裴宴接过来,问:你写的什么?
  我吗?郑岚正想把灯递给他,铃声响起来,裴宴去接电话,他便垂下手。
  貌似是不太好的情况,裴宴才听了两句就偏过头,语速很快地交代了一些事情。
  郑岚站在他身后,手指在花灯的瓣儿上摩挲着玩儿。
  两三分钟之后,裴宴回过身来,很抱歉地握住郑岚的手臂。
  突发情况,我要提前回去了。
  现在吗?郑岚错愕地问。
  然而裴宴点点头,确认道:现在。
  比起不舍得,郑岚心中更多是恍惚。
  一个电话就把裴宴叫走了,连放两只灯的时间都没有。
  那愿望自然是想不到了,裴宴很怕郑岚情绪会不好,四下望了一眼,见没人看他们这边,便大胆走上前抱了他一下,手掌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将他手里的灯交给郑岚。
  我们一起回学校,我叫车过来接你,你来宜江等我好吗?裴宴一边问,步子一边倒退,这件事显然是很急。
  听了这番话,郑岚又觉得好上许多,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只是有些突然他才反应不过来。
  于是他摆了摆手臂,说好,说你忙,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视频,说没关系的,目送着裴宴的背影逐渐小了。
  到了马路边上裴宴才转过身,竟然有一辆车正好停在那里等着接他。
  司机在旁边为裴宴打开车门,裴宴又回头与郑岚对视,一阵风忽然吹过来,郑岚手里没拿住那扇花灯的瓣儿,它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汽车发动,慢慢看不见了。
  郑岚蹲下来捡起灯,两盏都拿在手里,走到小摊前,把笔还给了老板。
  老板问了句:写好了?
  郑岚才想起裴宴的那一盏还是空白,但手还没伸出去,又想到裴宴说自己没有什么愿望,也不替他写了。
  郑岚随着人.流走到河边,人们将灯芯点亮,低了腰,灯盏随着水漂进河里。
  郑岚借了前面那人的火,把两盏灯都点燃了。
  手稳稳落下,灯却左右摇晃着,两盏灯很快被水流推开,从紧紧挨在一起,变成相隔着一盏又一盏。
  郑岚随着河堤往下走,在尽头上楼梯的地方,看到好几个工人手里拿着网,将那些从上游下来的灯捞起来放进垃圾桶里。
  他站在远处拍了张照片发给裴宴,说原来是这样处理掉的,裴宴可能在忙着打电话翻文件,没有回复他。
  回去的路上郑岚又买了一份酥肉,前前后后排队的都不是一个人,要么有朋友要么有对象,只有郑岚,独自伸出手,接过一碗热乎乎的酥肉,烫得差点儿连手机都拿不稳。
  之前那会儿尝起来比什么都美味的食物,现在却好像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郑岚郁闷地往嘴里塞,一面吃一面想,他写的愿望还能像上次一样实现吧?
  毕竟他从不贪心,这次也仅仅许了两个而已。
  一个是希望外婆平安健康,一个是他和裴宴一切都好。
  家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外婆绣好的福字竟然被做成了一只小香包,里面塞的大概是干了的槐花。
  郑岚带走放进衣柜里,在钩子上挂好了。
  他想先去洗个澡,进了浴室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裴宴的衣服。脱完衣服,他看见一整条斑斑点点的锁骨,又将卫衣穿回来。
  沿着凸起的骨头摸下去,拎起领口,郑岚俯身深深地嗅了一口。
  裴宴的味道和裴宴留给他的味道。
  郑岚几乎是立刻就回想起躺在裴宴臂弯中的时刻,那些温暖和舒适的分分秒秒,那些让他觉得自己能像一个正常的、普通的享受恋爱的人的时间,全是裴宴给予他的。
  因此他格外珍惜、分外不舍。
  郑岚放了一池热水躺下来,手机里播着温和的歌曲,直到水快要凉了才站起来。
  玩了一天多,裴宴一离开,郑岚便觉出疲惫,脚步晃晃悠悠地进了房间,将自己扔上床。
  睡着之前,他趴在枕头上,撑着快黏在一起的眼皮又看了一眼手机,裴宴还是没有回信。
  郑岚很少见地梦到了外婆。
  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和外婆一起坐在老家的小院子里,被一棵槐树的阴影罩着,细碎的槐花飘飘洒洒落了满头,清新的香味好像要站在空旷山谷中的瀑布之下才能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