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除了存货的, 渐渐的还有人想来住宿。驿站里只管接待官家的人, 客商们想住可不容易。
  来了几拨找住宿的人之后,黄茂林立刻嗅到了机会。或许, 可以在货仓那边再建个客栈。
  可建客栈可不容易,就算建好了有生意,但自己也忙不过来呀。
  黄茂林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张发财。
  张发财听到黄茂林的想法后, 愣了半天, 先把黄茂林打发走,自己想了一天之后,先说动了家里人, 然后主动去找黄茂林。
  “兄弟,你是想让我转行吗?”
  黄茂林看了张发财一眼,“发财哥,你如今都两个儿子了, 还靠着这一个月五百文钱的工钱, 虽说是饿不着,但侄儿们长大了怎么办?豆豆都六岁多了, 到现在还没进学堂。你想让他一辈子大字不识一个?”
  张发财顿时有些羞赧,“我没本事, 空长了个大个子,不像你脑子活泛,总是能想到来钱的路子。”
  黄茂林不想与张发财说太多客气话,“发财哥,我就是来问你,想不想跟着我干?我不敢保证百分百一定会挣钱,但这总是个路子。如今盖客栈花不了太多钱,我能拿出这个钱,但我一个人干不起来。我家里已经有两个作坊和一家货仓,再弄个客栈,我也忙不过来。我的意思是,你略微出些钱,咱俩一起干。以后客栈交给你打理,挣了钱咱俩分!”
  张发财连忙拒绝,“那怎么能成,我不成了空手套白狼占你便宜了!”
  黄茂林笑了,“发财哥,这如何是占我便宜。你倒不如说你就是换个地方干活,我就是比张里长给你开的工钱高一些。”
  张发财想了想,“兄弟,那这样。不是我小气,盖客栈我出个十两八两银子也没用,索性我就不出钱了。你把客栈盖好,我去给你打理,你一个月给我些工钱就行!”
  黄茂林想了片刻,点头同意,“那也行,不过既然你决定要干,从盖客栈开始,你就得帮我看着。你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以后你操持起来也更顺心。这样,你先与张里长告假一阵子,帮我把客栈盖起来。若是能挣钱,你就跟着我干,若是我亏了,你还会去巡街。”
  张发财摇头,“兄弟,我岂能干这种一脚踏两船的事情。我既然跟着你干,张里长那边我就要辞了。没有退路,才会拼命干呢!”
  黄茂林笑了,“发财哥说的有道理,那行。从明儿开始我就给你开工钱,你先去县城,找几家客栈仔细看一看,人家是怎么盖的,里面都有哪些东西,需要多少人,一样样记清楚。至少要跑个三五家才行。回来后你一样样说给我听,咱们再置办东西,盖起来快的很。”
  张发财有些懵,盖个客栈竟然这么多门道。
  黄茂林又解释道,“发财哥,咱们想挣钱,总得多花些功夫。一头热扎进去,什么都不懂怎么能行。”
  张发财点点头,“那我都听你的,明儿我就去县城。”
  黄茂林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发财哥去了县城之后,先找一家上等的客栈住,再找两家中等的,再找两家最次的,一家住两天。看看他们各家有什么区别,谁家有什么优势,谁家哪里做的不好,都要心中有数。这些钱应该够了,等月底的时候,我再给您工钱。”
  张发财连忙保证,“兄弟放心,我也认得几个字,每天多少花销我都记个帐。”
  黄茂林怕他俭省,一再嘱咐他,“发财哥,到了各家客栈后,不论是吃饭住房还是要热水,你不要俭省,凡是店里有的,你都叫一回,把价格记下来,千万不要为了省钱而漏了许多东西。”
  张发财听得直咋舌,“兄弟,你这是掏钱让我做老爷去享受去了!”
  黄茂林笑了,“这可不是享受,发财哥身上有任务的,若是干的不好,我可会扣你工钱的!”
  张发财也笑了,“放心,你哥我巡了这么多年的街,也不是只会吃饭的傻子。”
  二人又说了一句客气话,张发财带着银子走了。
  梅香如今已经习惯了黄茂林各种各样的主意,“茂林哥,你盖客栈我不反对,但咱们把发财哥拉过来了,万一挣不到钱,发财哥以后怎么办?”
  黄茂林又坐到躺椅上,“不妨事,发财哥也一身的本事呢,不过是因为干了巡街的差事,一向才不怎么出头。你等着吧,发财哥会给我们惊喜的。”
  梅香点点头,忽然笑得很狡黠,“黄会长,这客栈算谁的呀?”
  黄茂林立刻赔笑,“韩掌柜,自然是您的,我还给您做长工!”
  到了十月份的时候,天忽然变得很冷了,水玉坊和生肖阁的生意越来越好。张发财从县里回来后,自己口述,梅香在一边提笔记录,整整写了三四十页纸!
  说完了自己在县城客栈里的经历,张发财又把自己没花完的银子还给了黄茂林。
  黄茂林很高兴,当场给张发财开了第一个月的工钱,一两半银子!
  张发财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去县城住得好吃得好,什么活都没干,倒先拿上工钱了。”
  黄茂林把钱塞给他,“怎么没干活?这么多事情,若不是处处留心,如何能打听的清楚。发财哥先回去,陪着嫂子和侄儿们歇两天,过几日咱们开始准备东西。”
  张发财走了之后,黄茂林又与梅香商议,想再收个徒弟。
  梅香并不反对,“小柱明年的契约就满了,你的伤看着是好了,但我听人家说,这闪了腰之后,若是不好生照看,随时怕会再犯。豆腐坊里活也不少,没个人帮忙怎么能成。要收就趁着年前赶紧,这回收个年纪大一点的。那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干不了太多活。”
  收徒弟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合适的,黄茂林先把风声放出去,等有心人主动上门。
  入了冬之后,黄茂林感觉自己恢复如初,但梅香仍旧不敢让他干重活,家里要搬什么东西,她自己冲在前头。
  黄茂林也不逞强,但他也时常叮嘱梅香,“你虽说力气比常人大一些,也不能一味下狠力,我还没好全呢,你可一定得保重自己。”
  梅香也不敢太使劲,她这一两年干活少,身子养得娇贵了许多,一些太重的东西,她会叫上小柱一起抬。
  身子好了之后,黄茂林除了不干重活,又开始在如意坊和豆腐坊中间打转,还带着张发财一起准备盖客栈的事情。
  首先是地皮,黄茂林就在离自己家货仓不远的地方找了块地。地皮的主人知道黄掌柜买地皮肯定是又准备干什么发大财的买卖,故意抬高了价格。
  黄茂林知道这会子不是计较那三五两银子的时候,压了两回架之后,双方各退一步,拿下那块地。
  才买了地,各路亲朋都纷纷来打探。
  梅香也不瞒着众人,如叶氏莲香这些亲近之人,她都是实话实。
  黄家那边,如今黄茂林做什么决定已经没有人会干涉他。黄炎夏知道这个儿子能干,眼光准,发财了之后也愿意帮衬亲戚,如今不管是在黄氏宗族内还是在各方亲友中,黄茂林的口碑一直都不错。
  黄炎夏心中还想,等客栈盖起来了,若是生意好,里面必定要请不少人,到时候得好好挑一挑人。儿子年纪还轻,人家若是仗着亲戚或族人的情分来央求什么,自己得在前头给他挡了。不是那种老实可靠的,一概不要。
  这一日,叶氏过来帮女儿带孩子,听梅香说了黄茂林的计划之后,主动给女儿打气,“女婿愿意去闯荡,你家里家底也厚,随他去吧。这么多年我也看出来了,但凡他想做什么,不说十成的把握,总也没败过。”
  梅香笑着回答叶氏,“我想着,愿意折腾,总比守着一亩三分地要好。阿爹当年若是不折腾,咱们家哪里能起来。”
  说过女婿的话之后,叶氏又悄悄对梅香说道,“前儿玉茗跟我说,她估摸着又有身子了。”
  梅香大喜,“果真?那可真是太好了,仔细算一算,清溪马上就两岁了,这会子怀上也使得。清溪不吃奶了,闹不闹?”
  叶氏摇头,“乖的很,玉茗怀上了后没有奶,她也就不吃了。我每日给她蒸鸡蛋,上面还撒一些肉末,总不会耽误她长身子。”
  梅香想了想,“阿娘,你以后每天把清溪抱过来,看看她吃不吃我的奶,有一口奶吃,大人也放心一些。”
  玉茗自然是不反对的,女儿还不到两岁就断了奶,若是愿意吃姑妈的奶,省得以后长得瘦小。
  清溪刚开始有些不大乐意,梅香百般逗她,又哄她高兴,这才勉强吃了几口。熟悉了几天之后,每天都得吃一回。
  梅香怕青莲有意见,每次都背着青莲。小娃儿都是这样,可以跟姐姐玩,但姐姐不许跟她抢阿娘。
  玉茗怀上身子之后,并未往府城里送信,怕耽误明朗读书。反正过年他们兄弟还得回来,到时候就晓得了。
  儿媳妇又怀上了身子,叶氏更加把家里两个丫头使唤得团团转。清溪交给兰香带,家里所有的杂活都归两个丫头。
  这大半年以来,两个丫头彻底有了丫头样,去了满身脂粉,清清爽爽。因她二人不再偷懒,叶氏也开始给她们好脸色,家里渐渐又和睦起来。
  玉茗的娘家离的远,梅香买了一筐子的吃食送来给玉茗,暖一暖她的心。
  玉茗很是感动,“姐姐帮我奶孩子,还送东西给我吃。难怪官人时常对我说,姐姐如半母,让我定要敬重姐姐。”
  梅香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不用跟我说那些客套话,都是搭把手的事情。”
  梅香处理着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黄茂林那边干得如火如荼。
  黄茂林不懂盖房子,但张发财懂,二人又去请教了叶厚则和黄炎夏,把准备工作做了个十成十。
  真正盖房子还是张发财在操持,他本身长得高壮,做了这么些年巡街,身上气势足,黄茂林给了他充足的银钱、自由和权力,不管是与师傅小工打交道,还是客栈的具体设置细节,黄茂林基本上不插手,张发财也就大着胆子干,把工地管得井井有条。
  张发财知道自己如今拖赖兄弟,也不擅专,每隔两三天去给黄茂林汇报一些细节,有一些拿不准的地方,二人商议之后再进行。
  家里这边,自从黄茂林把收徒弟的风声放出去之后,先后有好几家来问。
  近处的自然不要,年龄太小的不要,家里穷的吃不上饭的也不要。
  黄茂林心里清楚,收徒弟,得收家里不愁吃喝的。因黄家豆腐坊里徒弟们的自由权限比较大,平时卖豆腐时,一应收钱找零的事情徒弟们都可以自己做主。若是徒弟家里太穷,自己在师傅家好吃好喝,想着父母在家难以裹腹,一来心里愧疚不能专心干活,二来整天面对一匣子的钱,时间一久,难保心里没有想法。
  黄茂林不想去考验人性,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
  黄茂林这回挑了本县的一个孩子,姓罗,名大福,家住在离平安镇六十里外的地方。
  大福今年十四岁了,家里本来想给他说门亲事,让他好生种田地,过两年娶妻生子,老老实实过日子。
  但大福不想一辈子就这样窝在几亩田里,从土里刨食吃。
  他想学手艺,想改变自己未来一眼可以看穿的命运。
  大福是个有脑子的孩子,父母反对他学手艺,一来是怕他吃苦,二来是怕耽误他娶妻生子。但在大福心中,娶妻生子迟几年又无妨,但学手艺,一旦年龄大了,再也没人肯收了。
  父母不替他张罗,他就自己到处奔走,四处打听哪里有人收徒弟,不拘干什么都行。
  这样打听了大半年,中间拐了几道弯,终于让他打听到了黄茂林这边。父母见他铁了心不愿娶亲,最后也只得放了他走,并一起过来与黄茂林签了契约书。
  自来收徒弟都收异乡人,大福家虽然离得不远,也算半个异乡人了。
  大福来的时候,身上穿了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衣裳。
  黄茂林打听了大福的家境,虽说不是穷的吃不上饭,也不是特别好。但黄茂林喜欢这孩子的机灵劲儿,看见大福这个样子,黄茂林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这一回的契约仍旧是四年,黄茂林一再问罗家人,四年一过,大福可就十八岁了,罗家可能坚持?
  罗家父母有些犹豫,大福扑通一声跪在黄茂林面前,“师傅,我能坚持,别说四年,就算再长个一两年,我也愿意,求师傅收留我,我定然好生学习手艺,勤快干活。”
  罗家父母问黄茂林,“黄掌柜,这期间,我们可能给孩子说亲事?”
  黄茂林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只要你们与孩子商议好,我不干涉孩子的亲事。”
  小柱家里已经给他说了亲,就等着明年回去娶妻成家。自古天地君亲师,黄茂林虽也有权利过问徒弟的亲事,但人家父母在,他也就懒得操心。
  大福拜师诚意足,双方签订了契约书,罗家父母叮嘱了大福几句话,又恳请黄茂林好生照顾孩子,然后一起回去了。
  正经的拜过师,叫过师傅师娘和师兄,大福也算黄家豆腐坊的一份子了。
  当天夜里,慧哥儿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个大哥哥,好奇了半天。
  大福心眼活,又机灵,拿出自己看家的逗慧哥儿玩,慧哥儿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大哥哥。
  梅香让大福跟着小柱住一间屋,小柱的床大,且如今天冷,睡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等明年天热的时候,小柱已经回家了。
  小柱盖的被子是当日来的时候梅香给的,如今还有个六七成新,被子大的很,两个少年郎盖足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福起得最早,还去厨房烧了锅热水,并伺候黄茂林洗漱。
  黄茂林有些不习惯,背着小柱跟大福说,“你不需要这样伺候我,你师兄也从来不做这些。你才来,我知道你想表明心意,但也不能做得太扎眼,显得你师兄不敬我与你师娘。”
  大福立刻明白了,又给小柱也打了盆热水,“师兄,我不大懂家里的规矩,还请您以后多教导我。”
  小柱想着自己明年就要走了,师傅师娘这几年对自己不错,若是把这个师弟教导好了,能给师傅师娘分忧,自己明年也能放心的回家。
  小柱不计较大福给师傅献殷勤的事情,“你勤快是好事情,不要想太多,好生跟着我们学,师傅和气,从没打骂过我,师娘就更慈爱了,家里吃的穿的一样不少我的。慧哥儿还小,难免调皮,你多让着他些。但他若干什么坏事,可不能替他瞒着,师傅师娘会生气的。我家常训斥慧哥儿,师傅师娘反倒赞赏我。青莲就更小了,有细月带着,咱们不用太操心。”
  师兄弟二人正在说话,黄茂林那边喊他们一起磨豆腐。这些日子黄茂林伤彻底好了,早上又起来磨豆腐。
  一些简单的事情,黄茂林让小柱教大福。
  梅香见大福的衣服旧的很,找了几件黄茂林的旧衣裳改小了给大福穿,等过年的时候给他们师兄弟二人一人再做一身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