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崔氏心里极度不情愿,她的儿子,凭甚给旁人?但她一个儿媳妇,如能做得了主。自此,她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小姑子越是疼韩敬平,她越是生气,不敢跟小姑子吵闹,每回见到韩敬平,或冷漠以待,或刻薄两句,好似把对小姑子的气都撒到孩子身上,完全忘了这是自己的亲儿子。
  渐渐的,小韩敬平也不愿意再见到崔氏。后来,韩家老两口和韩敬平的父亲先后去世,崔氏翻身做了韩家的主人。
  韩老姑太太抱养了韩敬平之后,把他当成心肝儿肉一样疼。先供他读书,哪知韩敬平读书没天分,倒是有把子力气,韩老姑太太又花了大气力让他学了榨油的手艺。
  刚把韩敬平养到了十四岁,韩老姑太太一病去了。韩敬平给韩老姑太太披麻戴孝摔盆捧灵,丧失刚办完,崔氏去闹了三天三夜,想把韩敬平要回来。
  韩敬平刚开始不答应,崔氏就到处说自己想儿子,如今老姑太太已经去了,韩敬平尽了养母的孝道,难道生母就不管了吗?
  老姑太太夫家多的是人觊觎老姑太太的家业,老姑爷为人懦弱,最后由着一帮侄子做主,两家达成协议,韩敬平仍旧回韩家,但养父母的家业他一文不能带回来。
  韩敬平当时年纪不大,但主意也正。要他回来也可以,他要分家单过!不然,他宁可到养母坟前守孝三年。崔氏见他如今有了手艺,人又能干,且已经长成了,要回来之后,家里白添个劳力。
  单过就单过,我是他亲娘,他还敢不孝顺不成!
  哪知韩敬平是个犟头,他说单过可不是说着玩的。韩敬平回家第一天,崔氏就让他把身上的银钱都交出来,给他大哥韩敬义娶亲用。韩敬平给了几十个大字,第二天就搬出去住了。没有房子,他住在村口一间破窑洞里。
  韩老姑太太临死前把自己的私房都给了韩敬平,韩敬平靠着这十几两银子,先盖了几间屋子,打了全套的榨油设备,一点点开始自己经营家业。过了几年,他又置办了几亩田地,日子越来越红火。
  崔氏想把娘家侄女说给韩敬平,哪知韩敬平脾气臭,凡是崔氏给他说的人,他都能搅黄了。最后,他自家看上了叶氏。崔氏只要一闹,他就去老姑太太坟头守着。时间长了,崔氏也歇了心思,问他狠要了几两银子,才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天下父母偏心的多了去了,如崔氏这般,只把儿子当别家儿子的,也是少见。如今韩敬平死了,叶氏只恨不得跟着去了,崔氏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只顾着磨刀霍霍要来把韩敬平的家业抢去给韩敬义。
  韩文富等人进门后就坐下了,梅香顶着红肿的脸给大家上茶。
  韩文富喝了口茶,“敬义,你们今日来,是有什么说头?”
  韩敬义陪着笑,“家里一些小事,怎地劳动七叔亲自来了。三弟没了,我来看看这家里有甚需要搭把手的。”
  韩文富看着茶盏,“哦?搭把手就要打人了?”
  韩敬义噎了一口,“七叔,这丫头顶撞长辈,我教她些规矩。”
  韩文富放下了茶盏,看着韩敬义。韩敬平没了,留下这份家业,在整个韩家岗都能排的上号。韩敬义心动,旁人也能理解,但他不能吃相这样难看。一年二三十两银子的出息,你就想用几碗饭打发人家的婆娘孩子,这跟强盗也没什么两样了。
  韩文富的小儿子韩敬博正在县城里读书,他身为族长,别说梅香还给他送了礼,就算没给他送礼,他也不能坐视族里有人这样欺辱孤儿寡母。传出去了,他儿子在县城里还要不要脸面了?
  韩文富问道,“那你预备如何帮衬这一家子孤儿寡母?”
  韩敬义嘿嘿笑了两声,“七叔,我们已经说好了。油坊我管着,田地我帮着种,弟妹和几个孩子的吃喝我也管着,保证不让她们饿着冻着。”
  梅香立刻回嘴,“七爷爷,我们不答应。”
  韩文富看了叶氏一眼,“侄媳妇,你答应了?”
  叶氏摇头,“七叔,孩子们还要读书呢,大哥这样做,不等于把我孩子都毁了。”
  韩敬奇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哥,三弟家一年多少出息?你就几碗饭打发了人家孤儿寡母?这到哪里也说不过去这个道理。”
  韩敬义看了一眼崔氏。
  崔氏开口就骂,“上什么学?泥腿把子出生,还想做凤凰不成!油坊给你管着,田地给你种着,你们娘儿几个就等着在家吃闲饭,还有甚不满意的?非饿你三天你就满意了。老二你给我住嘴,你自己不想管,还拦着你大哥管。”
  韩敬奇笑了,“阿娘,这么个管法,可着整个韩家岗,谁不愿意啊,一年得几十两银子,还落个好名声。阿娘,您要觉得大哥吃亏了,让我来管也是一样的。我不光保证三弟妹和孩子们有饭吃,两个孩子还能上学。”
  韩敬奇虽然也眼热老三这份家业,但他十分看不惯韩敬义那副贪婪样子。这个大哥,被阿娘惯坏了,眼里何曾把两个弟弟当兄弟。可叹三弟命歹,我还正想着跟他闯一闯,也挣出一份家业呢。
  韩明朗忽然开口了,“阿奶,大伯要管,可以,油坊的收入,我们家分一半。田地的出息,一亩田一年给我们一百五十斤粮食。”
  崔氏又想骂,韩文富忽然开口,“老嫂子,敬平就算不是你养大的,也别忒偏着了。难道真要人家说敬平才死,敬义就要打杀了孤儿寡母好抢夺家业?”
  崔氏顿时哑口无言,瞬间又说道,“我做主的还不成?老三不在了,孩子小,我是亲阿奶,难道做不得主了?梅香一个丫头,过两年就要嫁出去,明朗又小,敬义不管谁管。”
  话越说越死,韩敬义明摆着要来抢,崔氏相帮,韩敬奇无法忤逆崔氏,韩文富最多只能保证三房少一些损失。
  梅香恨恨地盯着韩敬义,阿爹才去,他就打上了门。阿娘性子软和,弟弟们又小,我为甚要忍着他?榨油我会,种田我可以学,阿爹的家业,我一分都不想给他们。
  梅香忽然大声说道,“我不同意,我们自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
  崔氏又要来打她,梅香忽然转身就跑!
  屋里人并没把梅香的话当回事,继续争论不休。
  过了一会儿,大门外忽然传来杀猪一样的叫声。韩敬义呼啦一声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跑。
  还没等他跑到门口,只见梅香拖着他的长子韩明全进了院子。韩明全浑身糊的乱七八糟,被梅香拽着一条腿像死狗一样在地上拖着前行。最要命的是,随着他的尖叫声,整个韩家岗的人都被吸引来了。
  韩敬义气得再次上头,抄起棒槌就要捶梅香。哪知梅香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韩明全的衣裳,几步就跨到了旁边的磨盘上,然后把韩明全举过头顶,大声高呵,“大伯,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摔死他!”
  韩敬义立刻停下了脚步,傻了一样看着梅香。
  人群里立刻有人高呼,“天爷,梅香这是被她爹附身了?怎地这样有力气!”
  众人都吓了一跳,梅香哼了一声,“我阿爹昨儿托梦给我,为防止有小人来欺辱我们孤儿寡母,把他的一身力气传给我,让我使上几年,等弟弟长大了,他再回来看,一来带走他的这一身力气,二来有仇报仇!”
  崔氏在一边尖叫,“梅香,你这个**丫崽子,你敢动明全一根手指头试试,看我不剁了你!”
  梅香听崔氏这样一说,抬手抽了韩明全一嘴巴子,韩明全顿时杀猪一样哭了起来,“梅香,梅香,我错了,你快放我下来吧,我再也不敢了!”
  梅香看向众人,对不起了韩明全,今儿你要倒霉了,要怪,就管你阿爹太黑心了,不给我们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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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泄私愤大打出手
  梅香看向众人,高声对韩明全道,“韩明全,把你前儿对明朗说的话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再说一遍!你敢撒一句谎,不等我摔死你,今儿夜里我阿爹就去站你床头!”
  韩明全哭道,“梅香,我错了,我那都是胡咧咧,你跟三叔说,千万别来找我,我吃了屎了,满口胡说的,不能当真的!”
  梅香对着他的脸又是一嘴巴子,“莫要啰嗦,快些说!”
  韩明全疼的眼冒金星,“我说,我说,明儿就把你个臭丫头卖了,你们家的油坊和田地都是我家的了,明朗和明盛两个小崽子落到我手里,我让他有命吃饭,没命长大!”
  人群里顿时出现一片哗然之声。
  韩明全和梅香同年的,因他上头有两个姐姐,好容易得了他这个儿子,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何曾吃过这种苦。平日里韩敬义两口子说这些黑心话的时候,没堤防他在场,更没想到他会到明朗面前瞎秃噜,还被梅香听到了。
  韩敬义气得头顶冒烟,“梅香,你这样害他,对你有何好处?”
  梅香气得笑了,“我害他?我敢赌咒,我若撒谎,让我不得好死。我若没撒谎,哼,后面的话我就不说了!”
  众人立刻都不说话了,时人敬鬼神,梅香赌这么大的咒,看来韩明全十有**确实说了这话。但他一个小孩子,如果能有这样刻毒的心思,定然是家里人教的。
  韩文富见闹得不像话,劝梅香,“梅香,明全还是个孩子,满口胡说也是常理。你阿爹既然给你托梦,还把他一身力气传给你,你该用在正道上,不能用来欺负小孩子。”
  梅香两个眼泡里立刻开始冒泪水,“七爷爷,我何曾想欺负人,韩明全是个孩子不假,可他比我还大几个月呢。我阿爹不在了,弟弟妹妹们小,我想守住家业,帮着阿娘把弟弟妹妹们带大,可总有豺狼想来抢夺。我说我自己能干,你们都不信,这回你们信了?榨油的手艺,我阿爹老早就教给我了。种田我不会,难道我不会学?我如今有的是力气,什么活都能干,我自家掌管家业,弟弟们还能读书。若都给别人操持,不光弟弟们不能读书了,人家占了便宜还要让我们记人情。”
  韩敬奇道,“梅香,你自己掌管家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一个丫头,又说了婆家,种田也就罢了,出出力气而已。但你们家的油坊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你难道以后就预备这样抛头露脸在外头跑?你婆家知道了怕也不答应。”
  梅香一下子被问住了。
  叶氏刚才急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听韩敬奇这样一说,还没等梅香回答韩敬奇的话,立刻也呵斥她,“梅香,你快给我下拉!你阿爹把力气传给你,难道是让你这样胡闹的!”叶氏虽然性子软,但也疼爱女儿,见到了这个时候了,只能顺着梅香的话头往下说,假做是韩敬平托梦,一来震慑族里一干人,二来给梅香的力气正名。
  梅香听到叶氏的话,立刻明白了,先跳下了磨盘,放下韩明全,眼神不善地盯着韩敬义。
  韩敬义本来想上去给梅香两棒槌,又见这丫头死盯着他,想到她刚才一只手举起明全,怕是老三真的回来了,他顿时也有些怂了,讪讪地放下了棒槌。
  韩文富道,“都散了吧,回去回去。秧田里都好生照料着,别光顾着看热闹,到时候秧苗还没稗草多,可别跟我哭!”
  大伙儿见族长生气了,纷纷都走了,各自去忙碌。
  韩敬义拉起大儿子仔细查看,梅香只是揍了韩明全一顿,都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并不担心韩敬义讹她。
  过了一会子子,众人纷纷都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想到梅香说的话,一面觉得韩敬义歹毒,想杀子夺产,一面又觉得韩敬平没走远,顿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有想浑水摸鱼的,顿时也歇了心思。好家伙,梅香这丫头可得了造化了,以后谁还敢惹她。
  崔氏见人都走了,抄起扫帚就扑上去要打梅香。梅香多机灵,早就闪开了。哪知崔氏心毒,立刻调转方向,一扫帚砸在叶氏头上,“你个黑心的娼妇,养出这样黑心的崽子!”
  梅香顿时目眦欲裂,抬起脚就想去打崔氏,忽然想到叶氏的性子,她又硬生生忍住了,掉头冲向韩明全,一巴掌呼的他耳朵嗡嗡直响,还没等韩敬义反应过来,逮着韩明全又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韩敬义反应过来了,嗷嗷叫着冲过来拉梅香。梅香此时也顾不得他是大伯,一脚踢到他膝盖窝里,父子两个顿时都被她打倒在地。小兰香吓得哇哇大哭。崔氏要去拧她,明盛机灵,一把拉走了妹妹。
  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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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争份例各不相让
  梅香一边打一边哭,“阿爹啊,阿爹,您看到了吗,这些人就这样欺负我们,您要是有灵,就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吧。”梅香本来想说把他们都带走吧,觉得这种想法太过歹毒,和韩敬义没两样了,及时改了口。
  崔氏见梅香殴打韩敬义父子,气得追着叶氏继续打。叶氏老实,只知道抱着头,十岁的韩明朗冲了过来,拉了叶氏就在院子里跑。崔氏年纪大了,哪里撵得上,还没跑两圈,站在那里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用扫帚指着叶氏骂!
  韩敬奇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去拉韩敬义,见韩敬义被打,又去拉梅香。韩文富气得一声大吼,“都给我停手!是不是要等我请族法!”
  崔氏打的累了直喘气,叶氏虽然挨了一顿打,但都是皮外伤,韩敬义父子两个就倒霉了。梅香拳拳结实,打在身上可真疼。
  梅香先停了手,擦了擦眼泪,“七爷爷,是我不懂规矩。阿奶要是生气,就打我吧,别打我阿娘了。我阿爹才去,我阿娘整日多伤心呐!”说完,梅香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崔氏哼了一声,心想我倒是想打你,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崔氏还怕梅香个愣头青还手,她老胳膊老腿的哪里能经得住这个臭丫头打。
  叶氏过来给韩文富屈膝行了个礼,“七叔,都是我们的不是,谢过您的关心。当家的去了,阿娘心里不痛快,若打我一顿能让她出出气,我是做儿媳的,忍着就是。家里的事情,我们暂时还能忙得过来,倒不需要帮手。”
  崔氏立刻反问,“你能忙得过来?你是能下田还是能下地?油坊里你是能炒油菜籽还是能打桩?”
  叶氏顿时被问住了,自打她嫁给韩敬平,再也没下过田地,油坊里的事情,她除了帮着管账,再没动过别的手。
  梅香立刻回答道,“阿奶,我会。阿娘只要在家洗衣做饭看着弟弟们,油坊里收菜籽、炒菜籽压饼打桩,我样样都会,比我阿爹做得还好。至于田地,敬杰叔父帮着种了十五亩,剩下的十二亩地,我们预备再赁出去七亩地,我们只种五亩地。”
  梅香真不是吹牛,油坊里的事情,她是女娃娃,比韩敬平心细,且她力气不比韩敬平小,干起活儿来比韩敬平强多了,只是韩敬平夫妇日常不大让她动手。
  叶氏看了梅香一眼,这个丫头主意越来越大了,七亩地的事儿还没商议就随口秃噜出去了。但她是做娘的,只得跟着描补,“七叔,我们娘儿几个,确实种不了十二亩地,原说都赁出去,但庄户人家,就算当家的没了,我们也不能白吃饭不干活。我在娘家也是下过地的,梅香也能给我帮手,种五亩地想来不在话下。”
  崔氏冷哼了一声,“感情我这是多管闲事白操心了,我老婆子儿子死了,来帮衬儿媳妇孙子过日子,没得了一点好,难怪人家说管闲落闲。”
  叶氏咬了咬牙,立刻对韩文富说道,“七叔,当家的不在了,我是韩家儿媳妇,自然要替当家的尽孝。姑妈那里,逢年过节我会带着孩子们去烧香烧纸。阿娘这里,前几年原来当家的在时,每年不给不给也有个三五两银子,以后我一个寡妇给不了那么多,就比照着大哥二哥的来。”
  崔氏立刻尖叫起来,“你别满嘴胡沁,什么时候给过我五两银子了?!”
  梅香立刻冲进屋里,拿个个账本出来,“七爷爷,我阿爹孝敬阿奶的银子,都有账目的,哪年哪月哪日,谁在场,给了多少银子,一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阿奶,要不要我念给您听听,我跟着明朗也认了几个字,读个账本子不是问题。”
  崔氏顿时气个仰倒,韩敬义心里也骂,老三这个奸鬼,给亲娘孝敬银子还要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