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_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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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回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一)
  ?  且说五皇子亲自率领大军从燕子矶登陆,并将大营驻扎于幕府山下,以便攻取江宁城东面的屏障钟山。先行遣了哨马前往钟山各处打探贼兵动向,哨马报曰此番贼兵调集数路大军欲合围王师幕府山大营。彼时长江以北的王师占领六合县不久,闻说幕府山王师大营告急,驻守六合县的张丙炎闻讯急调五千人马向南前往瓜埠渡江南下以解五皇子之围。不料却于瓜埠遭遇几路贼兵的围攻,陷入搦战。瓜埠贼兵更是将渡江之船通共摧毁,令王师一时间难以渡江。而从和州渡江北上的王师曾、严辰这一路官兵则与雨花台的贼兵相抗,雨花台贼兵广掘深壕,坚守不出,王师一时半刻亦是无法重创该处贼兵北上。遂南北两路王师未曾得以及时前往钟山救急,而此番朱学笃则分别调派孝陵卫、淳化镇的两路贼兵围攻幕府山大营,并命其余贼兵分别驻守于钟山三座山峰之上。
  此番五皇子为解幕府山大营之围,遣梁鸣谦率领一万人马迎击孝陵卫的贼兵,遣于荫霖率领一万人马迎击淳化镇的贼兵,并顺势占领孝陵卫并淳化镇两处,击破贼兵设于江宁东面的外围屏障。
  此番贾珠在研究比较了江宁城周遭十三门的地势之后,对五皇子建议曰全城临水之门众多,皆不利于架设红夷大炮,且不论自定淮门伊始,向南至东的半个江宁城外皆有城濠抑或护城河水阻道。介于此种状况,王师应将攻城的重点置于城北的钟阜门与仪凤门以及钟山太平门。而按照之前部署,江宁北面自是由此番据守六合与滁州二地的两路王师一道攻打,遂此番五皇子自是领兵从钟山进攻太平门。随后据王师哨马来报,钟山之上有三座山峰,分别是北高峰、小茅山与第三峰,其中北高峰乃钟山第一高峰。三山皆有贼兵守卫。
  而此次钟山之战最为紧要的一处要塞正是第三峰所在,此山正对江宁城中,乃是距离江宁城最近的高峰,从此处可俯瞰整个江宁全貌。此番朱学笃亦在此处设有堡垒,从此处监视城中敌我动向并指挥整个江宁贼兵的防守。此外江宁城太平门位于龙广山之上,龙广山位于第三峰下,地势紧靠且高于江宁城墙。朱学笃将钟山上的第二处堡垒亦建于此处,借以防止王师从此处进攻太平门。
  此番五皇子命协领蔡琳领兵五千作为东路攻占北高峰并小茅山,以扼制钟山东部贼兵。又命参将陈倬率领五千人马作为中路进攻第三峰,且令陈倬千万拿下第三峰上朱学笃的堡垒,以破解其指挥系统,陈倬领命去了。而事到如今,五皇子身侧诸将尽皆调派前往各处,抑或是留守于之前王师攻占的各城之中,遂此番五皇子只得由自己亲自率领西路人马攻占太平门附近的龙广山,并令素来从不离身的稌永留守幕府山大营。
  稌永闻罢大惊,忙不迭请示曰:“殿下不可,怎能令您孤身领军犯险,深入钟山之中?!至少允许下官跟随殿下一道出征,尚可贴身护卫!”
  五皇子对曰:“现下本王身侧正缺领兵之将,惟剩文官谋士,若你亦随本王出战,贼兵一旦偷袭王师大营,无调兵之将,他们将如之奈何?”
  稌永则道:“即便如此,殿下之安危亦始终是王师上下最为紧要之事,贼兵狡诈,尤其是那号称贼兵智囊的朱学笃,放任殿下孤身犯险,若是那朱学笃从中使甚诡计,令殿下有个万一,身侧便连一照应之人亦无,届时又当如何是好?”
  五皇子闻言似笑非笑地转头斜睨着稌永戏谑道:“大胆!本王半生戎马,领兵无数,大小战役上百次,千军万马之中尚可取来敌将项上人头,岂有领兵征讨区区龙广山亦会畏首畏尾、裹足不前之理?此役既成,王师即刻便能于此对江宁城发动进攻,马贼末路尽矣!本王当需亲自领兵前往。”说着于嘴角扬起一缕轻笑,接着道,“抑或是稌大人质疑本王之身手谋略?”
  稌永闻言忙不迭跪下说道:“殿下息怒,属下不敢!”随后顿了顿,方低声道句,“殿下明知属下断非此意,殿下本事,属下如何不晓……”
  五皇子听罢笑曰:“你既知晓便勿要多言,本王年及十五便已戎马出征。男儿大丈夫若无那乱军之中决死生之豪气,即便胜计无数,亦枉称俊雄!”言毕似是又思忖一番,说道,“你既如此放心不下,此番不若便另指派一人随本王一道出征。”
  稌永忙接了这话对曰:“知属下者,殿下也,属下亦如此以为。”
  随后五皇子与稌永异口同声说道:“此人正是……兵部郎中贾珠!”
  ……
  贾珠闻罢五皇子下令自己跟随出征龙广山之事,心下亦是大为惊异,然此乃五皇子军令,贾珠只得遵命,下去准备。却说此前贾珠只道是自己作为五皇子帐下文官,命自己随军出征的可能只怕是微乎其微。即便自己当真上那战场与敌对抗,亦只会是王师败北自卫之时,为避免自己为敌方虏获,方才动武杀敌。如今,竟令自己跟随并护卫五皇子出征,真可谓是抬举他了。孰不知便是数月之前,他尚为五皇子质疑是碌碌庸才、资质凡俗之人。然心下亦是暗自庆幸曰好在这随军的数月间他无事之时亦时常练剑习武,此番便也正可派上用场。
  而此番正值贾珠于自己帐中打点行李之时,却见五皇子忽地步入自己帐中。贾珠见状忙不迭行礼,询问五皇子可是有事吩咐。只见五皇子伸出负于身后之手,将手中之物递与贾珠说道:“据闻你此番从军未尝携带顺手之兵器,本王现将此物赠予你使用,亦能胜过世间诸多同类武器。”
  贾珠见状急忙伸手接过,只见正是自己曾于北静王府与五皇子舞双剑之时所使用过的那对鸳鸯剑中的雌剑。
  贾珠打量着剑上精雕细刻的龙鳞凤尾之纹,心绪复杂,只觉手中的薄铁似有一千斤重,那婉言谢绝的话在心里兜兜转转、九转回肠,最终仍是被吞入口中,未曾宣之于口。跪下喏喏行礼道谢后,方暂且收下。
  随后贾珠则开口问道:“此番下官不明,望殿下稍加提点一二。下官既非智谋过人,又非身手超凡,较之一等侍卫稌大人,更是不及其万一,不过是殿下帐中一文官,如何此番殿下竟将护卫殿下、从军出征这等重任交与下官,便也不惧下官给殿下添了累赘?”
  五皇子闻言却是不答此话,另言一事:“本王以为你会珍惜此次出征之机,鸿仪。可知本王身侧为数不少之人皆赞你有那才智,便是稌永亦是如此,本王只道是你亦会借机展示一番,以彰己之才,岂料你竟仍问本王此言……”
  贾珠听罢此话一时语塞,他不过希欲明白五皇子令自己跟随出证乃是出于何意,亦好有个心理准备,若说是因了五皇子对他之身手寄予多少信心,他是不信的。然待他将此话问出口后,反倒为五皇子当作不求上进而将了一军,岂非令人哭笑不得。
  此番未及贾珠接话,便听五皇子又道:“想来你跟随本王出征已是数月有余,期间你亦曾助本王出谋划策,立下平寇之功,本王岂是眼拙目瞢之人,你有几分才智本王如何不晓?”
  贾珠:“……”
  之后五皇子亦未多言,转身负手而出,一面走一面道:“平寇杀贼、攻城夺地,武人本色也。闲话休说,总之鸿仪,本王很是期待你之表现……”
  贾珠听罢拱手对曰:“殿下既委下官以如此重任,下官不敢尽心竭力。此番下官定然竭尽所能,助殿下一举夺下龙广山,不负殿下所望。”
  五皇子闻言轻笑一声,道句“如此甚好”,随后自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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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回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二)
  ?  次日,五皇子亲率西路之军进攻第三峰下的龙广山。稌永则留守王师大营,以防贼兵偷袭。此番只见五皇子一身甲胄戎装、披挂上马,头戴一顶祥云捧日的金盔,水磨得金光耀目;身着一件双龙呈祥的金铠,辉煌如朝日初升。腰挚龙泉鸳鸯剑,身悬雕臂震天弓,一改平素文质彬彬之状,俨似武曲临世,威风凛凛、虎虎生风。贾珠见状,再垂首扫视一番自己衣着,短衣轻马,惟是腰间多了一剑,其余与平素无甚两样,与其余武装全身的诸将士相较,只如空手赤拳一般。不禁于心底暗叹曰如他这般装束,若是贼兵埋伏放箭,届时莫说保卫身侧五皇子,只怕死得最早的便是他了。
  此番稌永率领王师帐下众文官谋士幕僚等于营外恭送践行。出发之前,稌永特意将贾珠唤至一旁吩咐曰此行万事无需操心,只需专心护卫殿下安全便可。贾珠闻言点头以示知晓。而此番因了贾珠需得上阵,作为贾珠亲卫的千霰自是跟随一道前往,身负万石弓,骑马随行其后。
  却说此番行军,需经过一谷口。五皇子骑于马上,往周遭扫视一番,只见身边两侧山势巍峨,中间乱石巉岩,隐约显出一条直路直通谷底,然谷中雾锁云迷,令人观不真切。五皇子命众军停步,正待遣人前往谷中探查一番,以防贼兵于谷中埋伏。不料却闻见队伍后方忽地响起一片喊杀之声,原来贼兵正于入谷之处埋伏,待王师行至谷口处,便从后方袭击王师,迫使王师进入谷中。
  此番众将士且杀且走,五皇子急命后卫部队挡住袭来的贼兵,不料此番不独后方有那贼兵偷袭,又见从山谷两侧蹿出许多贼兵,从两旁冲杀下来。一时之间将以长蛇阵鱼贯而入的王师队伍冲杀地七零八落。五皇子急令队伍由长蛇改为冲轭阵型,以防御从山谷各方袭来的贼兵。然此番贼兵似是并未希欲就此重创王师,否则大可依凭他们所占之优越地势,从上方向谷中的王师射箭投石,而断非如现下一般不顾一切地从四面八方冲杀下来,将自己暴露于王师跟前。
  虽说此番贼兵如此这般不顾策略与死生的横冲直撞,令贼兵自身死伤无数,然谷中王师亦迫于抵挡,只得不自觉随着贼兵左冲右突,渐渐地便往了山谷深处而来。而五皇子与贾珠并了千霰此番正位于冲轭阵中心,周遭皆有将士护卫,遂那冲杀至他们跟前的贼兵自是不多,偶然闯入的贼兵皆被他三人举剑杀退。待杀退周遭贼兵,五皇子蓦然抬首,只见一头戴方巾、身着深衣的老学士,负手立于山谷正东方的半山之上。见五皇子向自己望来,便对五皇子躬身一揖。五皇子见状蹙颦,心下已然明了此人正是马文梦帐下第一谋士朱学笃。随即从身上取下震天弓,对准朱学笃张弓搭箭。据五皇子身侧不远处的贾珠见罢此景,随箭尖所指方向觑了一眼,便已知晓,又见五皇子身侧亲卫皆各自被贼兵冲散,便随即挥剑斩下身侧袭来的数名贼兵,亟亟驱马赶至五皇子身侧,斩杀两名伺机偷袭的贼兵。此番五皇子张弓如月,松手而矢出,只见那箭矢往了朱学笃正面而去。朱学笃见状本能地缩首,方堪堪避过飞来的箭矢。箭矢轻擦发髻顶端而过,将其头上软巾射落。
  五皇子见此番并未射中朱学笃,悻然蹙眉,正待另拈一箭射之,不料却见朱学笃已躲在巨石之后,惟伸出一手,将手中令旗一挥。只见从山谷之中忽地浮出一队人马,之前皆以谷中云雾作掩,又借以草叶的遮挡,方才一时之间未曾为谷口的王师发觉。此番谷中埋伏的贼兵得了半山之上朱学笃的号令,随即显出身形,结成阵法,向目下被乱军冲击得七零八落王师队伍发起进攻,迫使王师进了阵中。而贼兵大部分虽为官兵斩杀,然仍是令王师之前所排布的冲轭阵不成形状,难以将阵心的五皇子护卫周全。此番贼兵又有伏兵,伏兵一出,便将本于阵中的五皇子卷入,顿时贼兵阵中三名身手过人之贼一拥而上,将五皇子困于阵心,纷纷围攻五皇子一人。
  此番即便五皇子剑术如何超凡,身手如何了得,然对面三人借阵法之力将五皇子困于阵心,无法突围,兼了三人站了阵眼的位置,彼此依托、配合默契,三人齐上,令五皇子双拳难敌四手,五皇子此番右手持龙泉,左手持鸳鸯雄剑,双剑齐舞,方勉力抵挡住三人进攻,却是万不能突破三人的封锁。须臾之间,终因一招不慎,躲闪不及,为一人刺中右边肋下,顿时血流如注。龙泉剑从手中落下,右手亦无法持剑,惟靠左手挥剑挡下三方攻击。
  一旁贾珠见状已是心急如焚,奈何此番他被挡在阵法之外,挥剑斩杀阵外的贼兵,便又有两侧的贼兵接二连三地补上,令他始终无法切入阵中接近阵心。眼见五皇子为贼兵刺中,剑从手落,贾珠心下泛起来到此世之后从未有过的慌乱。脑中纷杂繁乱,众多念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他恍悟此番王师分明为那朱学笃算计了,朱学笃自是知晓太平门外的龙广山乃是此次王师攻取江宁城的必争之地,遂先行调集几路贼兵牵制王师兵力,将五皇子身侧诸将调离大营,以迫使五皇子亲自领兵进军龙广山。若欲到达龙广山,则两峰之间的峡谷乃是必经之处,他事先命贼兵埋伏于此,若是能待王师主力一并进入谷中,便正可将王师主力一并围剿歼灭。奈何此番五皇子发觉情形有异,命三军在谷口停下。那朱学笃自知伏击之事败露,只得急令两侧埋伏的贼兵进攻王师后队,迫使王师进入谷中应战。然王师随之摆出的冲轭阵型正可用于山地防御,遂朱学笃只得采用弃卒保车之策,不计代价地命贼兵向王师阵型冲杀而来,方打乱王师的冲轭阵,迫使阵心的五皇子落入贼兵阵中。
  此番虽知晓朱学笃有何算计,然如何突破那围困五皇子之阵方为目下至关紧要之事。随后又见五皇子为他身后一人用铁锏击中背部,五皇子虽身子微颤,眉心微蹙,面上却无丝毫颓色,转身左手持剑砍下持锏之人的右手。贾珠见状顿时怒不可遏,只道是朱学笃知晓此番贼兵已近末路,气数殆尽,所谓“擒贼先擒王”,分明便是不计代价只欲斩杀五皇子一人,方设下此阵,中间三贼结成天地三才阵,将五皇子困于阵心围斗,以多欺少。念及于此,贾珠亦是心急如焚,只道是自己对于古代奇门遁甲知之不多,难及忘嗔,然此番五皇子被困,忘嗔亦不在此处,此处惟能依靠自己。遂强自定下心神寻思对策,随即转念一想,此三人既结为三才阵,可知古代十大阵法皆是一气相通,相互演化而来。诸如这天地三才阵两头回撤,便能化为四门兜底阵;彼此相互穿插,又成五虎狼群阵;若按六丁六甲排列,则为六丁六甲阵,而诸阵法演变的最终形态便是十面埋伏阵。据闻上回那朱学笃亦道欲以十面埋伏阵与五皇子一决高下,而此地又属山谷地形,最适宜设阵埋伏,如此这谷中埋伏的贼兵所布之阵定属十面埋伏阵无疑了。尽管十面埋伏阵乃诸阵之终极,变化无端,最难抵挡。然贾珠只道是即便如此,他亦需破之。念及于此,贾珠迅速将忘嗔往昔的破阵之法于脑中思量一番,看能否从中理出一共通的思路。
  可知自古排兵布阵,莫不遵循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想必这十面埋伏阵亦是如此。所谓十面埋伏阵,自是将五行分阴阳,遂阵法具有十个属性。且看此阵,阵心所在乃是甲位,属阳木,而近旁围攻阵心的天地三才阵,分别是阵中三奇,即日奇、月奇与星奇,分别是阴木、阳火与阴火。而木生火且火克木,三才阵中木生二火,惟有先行攻破木属性阵位,方能破除三才阵阵法。思及于此,贾珠对阵中的五皇子大喊一声说道:“殿下,攻击日奇之位,方可破阵!”
  阵中五皇子闻言,未及寻思因由,便相信贾珠所言无差。挥剑挡开月奇与星奇二人的进攻,专攻日奇一人。缠斗几个回合之后,五皇子弯腰避开身前二人的进攻,于此同时忍痛以右手拾起地上掉落的龙泉剑,顺手一剑刺入身后日奇那人胸口,将该人刺了个对穿。三才阵首奇一失,顿时威力大减。另一边,贾珠将一直护卫于身侧的千霰一掌推开道句“我入阵中助殿下破阵,你先行随中军退下,莫要跟来”,言毕便挥剑进攻壬位之贼,壬属阳水,从此位攻入正可克阵中之火。此番贾珠已是杀红了眼,见贼便砍,刃上舔血、衣衫浸红,如何还有平素那仪表斯文之状,却是宛如一夺命修罗。杀入阵中与五皇子并肩而立,开口说道:“殿下右肋受伤便莫要再以右手持剑,此番便由在下作殿下右手,代殿下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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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回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三)
  ?  举剑挡下身侧月奇之枪,五皇子方觑了一旁贾珠一眼,嘴角轻扬,笑着打趣道:“贾公子好模样,不知现下可有那一丝一毫的仁义斯文之念?”
  贾珠闻言对曰:“如目下状况,殿下仍有心与在下说笑,看来方才贼逆并未重伤殿下。贾珠自谓并非是一喜好杀戮血光之人,不欲目见任何死亡。然到底人活一世,不过求一生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欲妨碍我之存活,贾珠亦惟有拼杀到底,绝无姑息!”
  一旁五皇子闻言笑曰:“是道你‘胸怀大志’还是‘意气用事’?昨日本王将雌剑赠你使用,如今看来只怕是注定之事。可知鸳鸯双剑本为一对,用此剑者便应同生共死。今日,本王与卿何妨携手共进一回,亦不负当日于静王府双剑共舞之默契也。”
  贾珠听罢此言不禁热血沸腾,只道是有人可与己并肩作战总亦好过孤军奋战势单力薄,随后大喝一声道:“如此,先破月星双奇!”
  只见此番贾稌二人双剑共舞,默契天成,与那月星双奇缠斗,逐个击破。加之日奇已死,三才阵威力大减,此番不过数个回合,月奇不敌他二人,被五皇子一剑刺中右侧腰际,倒地不起。惟剩的星奇更难成气候,不过勉力抵挡一阵,便为贾珠当胸横扫一剑,血染衣襟。
  中心三才阵破,十面埋伏阵外围尚有六位属性,只听贾珠道句:“我二人所在正是甲位阳木,金克木,当先破庚位阳金!”
  随后他二人自是齐力与庚位贼兵缠斗,然外围贼兵较之三才阵三奇,自是不堪一击,尚且斗了几个回合,庚位中几贼便为他二人斩于剑下。杀退庚位之后自是转向己位阴金,但凡破除阴阳二金,剩下阴阳二土与二水,自是难成威胁。然便于此时,贾珠蓦然发觉身侧五皇子的身手略显迟拙,不比寻常,最后甚至是贾珠助他杀退身侧偷袭之贼。待他二人终于杀出十面埋伏阵之时,贾珠方将注意力转向身侧之人,只见五皇子身子猛地往一旁倒下。贾珠见状忙不迭伸手扶住,彼时方才发现五皇子甲胄之内,血流如汩,之前未曾发觉乃是因了内衬之衣乃是绯袍之故,如今细瞧,只见便连内衬之上所绣金龙亦已染红。之前破除十面埋伏阵之时皆是咬牙苦撑,勉力厮杀。终至于此番伤势加剧,再难支持。
  贾珠见状忧心如焚,只得架起五皇子一侧手臂,扶起五皇子道:“殿下,可还能支持?”
  五皇子闻言惟苦笑对曰:“行走尚可,只难以对敌。”
  贾珠听罢扫视周遭状况,一面举剑杀退偶尔冲上前来的贼兵,道句“如此,还请殿下再行支持片晌”,一面架着五皇子往了人烟罕至处逃去。
  五皇子答道:“此番赖卿相携一回。”
  贾珠听罢此言,心下不禁浮起一丝异样之感,只道是素昔惟有煦玉间或称自己为卿,如今这一称呼从五皇子嘴里唤出却是说不出的别扭怪异。随后念及此番情势危急,尚不知他二人可否安全逃出此地,方才勉力将这等异样心思按捺下去。观察一番周围,竟不知自己此番身在何处,绝非王师中军所在的谷口之处。方才恍悟那十面埋伏阵乃是暗自移动的阵法,企图将陷入阵中之人携往深谷之中,加之谷中云雾弥漫,之前忙于对敌厮杀,便也未曾留心身陷何地。待此番终于从阵中脱身,谷中云消雾散,便也不知身在何处。
  贾珠正兀自专心寻思一回,竟未察觉身后有贼兵偷袭。情急之下,五皇子使力一掌推开贾珠,又伸出未伤一侧之手举剑向后洞穿了贼兵,自己则因用力过猛而牵动伤处,单膝跪地以剑支撑方才并未倒下。贾珠见状忙将五皇子扶起,道句“抱歉,在下走神了。”
  五皇子借助贾珠之力撑起身子,蹙眉问道:“寻思何事,竟如此入迷?”
  贾珠答曰:“殿下,方才被卷入阵中,恐怕我二人现下已与中军脱离了,亦不知此番身在何处……”
  正说着,只听不远处传来人声,贾珠忙不迭架起五皇子往了一旁的巨石后躲去,借着等身长的草木的遮掩,方才未为贼兵发觉,只听贼兵说道:“……此番我军损失惨重,此地本适宜伏击战,奈何那朱先生偏生命我等从埋伏之处冲杀下去,逞这无谓之勇,致使我军几近全军覆没,幸而方才官兵撤出山谷,我等方才留了命在……不料如今又令我在这谷中搜索寻人,寻找可有残余官兵,可如今谷中哪还有官兵留下……”一面说着一面去了。
  这边他二人待贼兵走远,五皇子低声说道:“如此看来,我二人一时半刻是逃不出去了!可恨,若非现下有伤在身,这等杂碎兵卒如何是本王对手。真可谓是虎落平阳遭犬欺。”
  贾珠对曰:“目下先行寻觅一地暂且躲藏,殿下伤势不轻,若不即时处理,恐会就此恶化。现下谷口有贼兵把守,即便要逃,亦需待入夜之后,借着夜色掩映,方可避免打草惊蛇。”
  二人议定,正待悄声潜出寻觅一藏身之所,贾珠在起身之时不慎踢落了一块碎石,碎石就势向近旁的低洼地里滚去,滚入一片深草丛中消失了踪影,然仍可闻见那碎石滚动之时所发出的空洞的回响。一旁五皇子正密切探查外间动向,正待起身离开此处,不想贾珠从旁伸出一手拦下五皇子悄声道句“此处有蹊跷,殿下稍待片刻”。言毕便伸手拨开附近的杂草,只见杂草后露出一个勉强能供一人爬行通过的洞穴。
  五皇子见状笑道:“真可谓是天无绝人之路,此乃天助我也。”随即拾起一块石子掷入那洞中,那石子在洞里弹跳发出回响,可知是个有些空间的洞穴。
  贾珠对曰:“此番殿下可与在下所想一致?既不知此谷地形,又不知贼兵分布若何,既撞见此洞,不若权且就此藏匿,待入夜之后再作打算。”
  五皇子颔首道曰:“正是。”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匍匐进入洞中,贾珠先入,只见洞口杂草丛生,然洞里空空如也,有野兽爬行暂居的痕迹,暂且栖身藏匿却是无有不可的。随后贾珠方才示意五皇子进入。待五皇子进入后,贾珠又将半截身子探出洞外,将洞口处的一块大石挪到洞门口虚掩住洞口,又伸手将些碎石随意堆放在搬运的痕迹之上权作掩盖。不料待他二人刚刚安置完毕,便闻见洞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正往了这处行来。洞里贾珠五皇子二人闻罢皆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道是听这脚步声数量,似是人数不少。可知这洞口惟有一个出口,此处若为贼兵发现,纠集众贼将此处包围,五皇子又有伤在身,只怕此番他二人便是插翅难飞。
  贾珠一面提心吊胆地闻听洞外声响动静,心如鼓噪,一面下意识地伸手拽住身侧五皇子的胳膊,心下暗道自己亦算是一活过两世之人,然纵观之前的人生,从未有哪个时刻如现下这般惊心动魄,生死悬于一瞬之间。
  一旁五皇子觉察贾珠动作,转头瞰了贾珠一眼,只道是贾珠到底乃一介书生,未曾如此这般身临战场,亲历生死存亡,心中惧骇定是有的。遂伸手拉下贾珠拽住自己胳膊之手握于自己掌中,权作慰藉:“尚有本王。”
  贾珠听罢此言方回过神来,蓦然垂首,目见自己之手被握于五皇子掌中,不自觉地轻挣一番,五皇子见状,方松开贾珠之手。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贾珠尚欲开口说上几句以缓解此间尴尬,寻思片晌方悄声问道:“殿下,此番你我周遭皆是贼兵,一有甚风吹草动我二人的藏身之处便会为贼兵发觉,届时我二人只怕双拳难敌四手,少不得就此命丧于贼兵乱刃之下。若是如此,如殿下这般堂上风云人物,本朝第一高手,与在下这等无名小卒一道葬身于此,只怕难以甘心瞑目吧?”
  五皇子闻言笑云:“若得如此,当是抱恨终天。何况此番本王若是为外间逆贼觉察,他们断不肯就此轻易斩杀本王,聪明之人定会想法活捉我二人,将我二人作为人质与上方做那交易。”
  贾珠:“……”
  五皇子接着道:“然本王叱咤一生,领兵杀敌何止千万,便是命数该尽,亦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怎会屈死于此?不啻于毁去本王一生英名。此番本王定能全身而退,日后亲手擒获那马贼,以雪今日之耻!”
  贾珠听罢正待称赞道:“抑或是此番鸿仪并无那手刃众贼,绝杀突围之志?”
  此番未及贾珠答话,便忽闻五皇子低声说道:“嘘,噤声!”
  随后只听洞外传来一人的说话声混合着众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直往了他二人藏身之处而来。他二人只觉该人似已行至洞外的巨石附近,正是冲他二人而来,贾珠不自觉地握紧手中剑柄,只道是若为人发觉,他便立即飞身冲杀上去。随后只听那人止步,开口说道,语气很是难以置信:“你道是在撤退的官兵之中,未尝发现五王爷的身影?”
  另一人随之答道:“正是,属下命哨马跟随在撤出谷口的官兵之后探查,此番官兵亦是因失了主帅踪影而群龙无首,虽退出谷口,然仍是据守于该处不肯擅离。”
  那人随即对曰:“如今我以数千将士性命并十面埋伏阵众将士全体阵亡的代价亦未令五王爷命丧,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等耀眼之人竟凭空消失在山谷之中,当真可笑!如今我们未能寻得五王爷踪迹,官兵却据守谷口不肯撤退,令我们如何寻人?!你且命一队人马前往谷口埋伏,从两侧山壁之上以箭矢强弩袭击谷口官兵,迫使谷口官兵撤退。随后再领一队人马,把守山谷前后两个谷口的出入之处,断不能放任何人通过……”
  只听那人领命自去。
  又一人说道:“启禀朱先生,彼时属下恰巧位于十面埋伏阵近旁,属下亲眼所见,五王爷稌麟确为该阵所困。然果真如传言中那般,不愧为景昌帝称为本朝第一高手之人,我方三名勇士借助三才阵法之力围斗他一人,仍只得暂且将他困于阵中,无法将之擒下,难不成这稌麟当真是武曲星下凡?……”
  一人接着道,声音微颤,说话极为费力:“并非如此,彼时小人正在阵法外围戊位。当时并非五王爷一人,官兵中有人出现从旁大喊,随后那人从壬位攻入,与五王爷一道联手,方才破解我方的十面埋伏之阵……小人与人缠斗之时被人刺伤,幸而未曾伤及要害,方才只是昏迷,然凭借小人昏迷之前的记忆,彼时五王爷已然受了伤,小人目见他内衬衣裾之上浸了血迹,便连衣上金龙亦染红了……”
  一旁众人闻罢皆难以置信:“什么,受了伤?!从旁观他之身手,如何是一受伤之人?!可知此番十面埋伏阵共计我方四十五名兄弟,除却三奇之位,外围戊、己、庚、辛、壬、癸六位,每位皆是七名兄弟结阵,此番除却老三你重伤昏迷,其余尽皆命丧,这真是出自一受伤之人之手?!……”
  “那另一名闯入阵中之人是何人?是五王爷帐下哪位大将?”
  “这……小人便不清楚了,只依稀记得并非一将领的装扮……”
  此番那最初说话之人却是过去许久方才开口对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终是令五王爷负伤脱逃……难道此皆乃天意?……”随后顿了顿又道,“你道是此番有人从外部杀入阵中,方助五王爷破阵?想来世间既知如何破解十面埋伏阵且身手绝佳之人是少之又少,莫非此人乃是王师帐中通晓奇门遁甲而深藏不露之人?便如老夫当日夜观天象所见,开阳星并非单一之星,其近旁有一辅星,名开阳增一……如今看来,果真此乃天意……”
  “朱先生……”只听周遭数人唤道,原来方才说话之人正是朱学笃。
  只听朱学笃又道:“无论如何,继续派人监视幕府山官兵大营,若是发现五王爷踪迹,即刻来报。此外,无论五王爷并那神秘人如何脱阵而去,总归逃不出这方山谷,命将士们把守各处关隘,再逐地搜寻,无论是人是尸,定要搜个明白!”
  一旁众人领命去了。
  只听不远处的朱学笃叹息一声,洞内贾珠闻见,只觉心脏均要跳出嗓子眼儿,唯恐一个不慎,便为正巧立于洞外、与他二人不过隔着一个石头的朱学笃觉察出异状而发现他二人的藏身之处。随后半晌不闻甚动静,似是朱学笃独自呆立那处许久。只朱学笃离去之时尚且不经意地回首瞥了身后的巨石一眼,只见该处碎石遍布、杂草丛生,未曾发觉有甚异样,方自去不提。
  ?
  ☆、第六十九回 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四)
  ?  洞里贾珠五皇子二人耳闻洞外朱学笃的脚步声远去,方松了一口气。只道是事出凑巧,这朱学笃派人于山谷中四处搜寻他二人,只未料到他二人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彼时不过离他所站之处数步之远。
  待周遭再度恢复静谧无声,贾珠方于洞中寻觅一块干爽之地,令五皇子坐了,五皇子忆起一事,率先开口问道:“闻罢方才众逆贼之言,本王忆起你曾言你不谙那奇门遁甲之术,彼时王师破除八卦阵、九星连环阵之时你均未尝参言,如何此番竟能破解诸阵之终极十面埋伏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