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净含量:【下了,很大。】
  22、间接接吻
  任雪来的时候,许宴差点没认出来。
  她酒红色的大波浪卷拉成了黑长直,轻盈的碎花连衣裙更让她年轻许多。
  小宴。她拿着礼物盒,你爸爸给你挑的。
  许宴仅看一眼他爸帽檐下懵逼的表情,就知道这礼物跟他爸没关系。
  他接过来:谢了。
  将巴掌大的礼物盒放在旁边,继续聊微信,仿佛根本不在乎是谁送的,送的什么。
  任雪垂睫掩下眼中失落。
  许志华向来瞧不得她伤心,摘下帽子,说:你不打开看看什么吗,辜负我和你妈妈一番心意。
  得,装都不装了。
  如果不是他爸这次看起来状态不错,许宴绝对不会妥协。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款白色的轻奢电子表。
  许宴长指勾住表身看了看,又拿开手指,重新将盒子合上:不错。
  任雪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和许志华对视。
  未成想下一秒,说「不错」的少年淡淡道:不过我不喜欢戴手表,爸,下次别乱买了。
  有一种人,不能对她软下心来,这是避免自己受到伤害最好的法子。
  希望他的苛刻,不会让他们父子俩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小区很老了。
  楼梯感应灯需要发出很大的动静,才能让它亮起来。
  进了家门,许志华说:小宴你先洗澡,我跟你妈要收拾东西。
  客厅堆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纸箱,封条都是海外的。
  许宴也不问他们这一路去了哪玩,「嗯」了声回到卧室。拿衣服出来时,看见任女士从其中一个纸箱里取出某奢款女士包包。
  他估计他爸的卡这次刷了不低于六位数。
  就这么着吧。
  许老板快乐就好。
  4班的孩儿们又在群里吐牢骚,许宴擦着头发,插了一句嘴:班主任晚上好!
  消息一经问世,群里安静了。
  刚刚吐槽过老班的几个人直接退出了群聊。
  许宴眼睁睁看着人数连着掉了6个,贱兮兮地发了一个表情:【微笑】
  群消息内容开始统一:
  【草!】
  【许宴你不是人!】
  【缺大德了!】
  许宴毛巾往肩头一甩,活像个搓澡工,他戳开此前和肖远的聊天。
  清零:你暑假不回家啊?
  净含量:没,今天过来拿东西,被雨困住了。
  清零:你家那什么司机老胡呢,让他接你去啊,再不然你打车呗。
  净含量:我骑车的。
  净含量:雨停再说吧。
  许宴曲起食指,指关节抵住脸颊揉按,缓解智齿疼痛。
  他知道,雨停再走只是幌子,真正困住那人的是银海市每逢暴雨必频繁的闪电。
  没记错的话,肖远生日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按照白隽的说法,那天也是肖远母亲的忌日。
  上辈子的肖远同学对于这天忌讳得很,从不过生日。在那天晚上,许宴因对此事不知情,和他发生了很严重的矛盾。
  并且
  许宴睫羽轻颤,似乎回忆到了特别的事情,也是他这辈子拒绝他爸提议的补课,特意避开逗留在银海市的原因。
  想改变命运,得首先改变事情的发展轨道。
  夜深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许志华起夜,竟发现儿子的房门开着,房里边没人,床铺整齐,书桌上留下一张作业纸。
  同学来了,我跟他去趟市里有事。
  撒谎有错。
  不辞而别有错。
  许宴抱着书包,坐在出租车里,闭眼默念「我有罪我有罪」。
  这么晚了还往市里跑啊,明天补课么?司机师傅问。
  许宴冲到嗓子眼的「嗯」,被突然轰起来的雷声堵回去。
  他想到宋芝悦的那句「渣男发誓天打雷劈」。
  他不是渣男,但不妨碍他忌讳。
  司机没等到前一个答案,继续说:这天不得了哦,早知道不跑了,我不会困在市里回不来吧?
  许宴说:市里排水系统不错,不用担心。
  司机「嗯」了两声:市里那么大,有人接你么?你认识路么?先讲好我不认识市里的路哦。
  我认识,您放心开。
  许宴又把手机点开,戳了戳某人。
  清零:睡了么?
  阳台的滚蛋在睡觉,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某部青春文艺片;
  公寓房灯火通明,就连没人住的次卧和书房都亮着灯。
  坐沙发上的那位在剥松子,耳里塞着耳机,耳机线另一头插在手机上。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响亮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流畅的英文歌曲。
  肖远沉浸在文艺片里,目不斜视地喂自己吃了一颗松子。
  很巧
  这颗坏了,微苦。
  良久,将熄屏的手机拿起来。
  01时:22分;
  这人这么晚了还给他发消息?
  净含量:有事?
  清零:怎么还不睡?
  净含量:你不也。
  清零:我有事才没睡。你呢?
  净含量:失眠。
  清零:哦,正好,省的我打夜半凶铃,等会给我开门。
  肖远微微怔住,拇指悬在手机屏上方,某个瞬间又觉得心跳急促了那么一下。
  和上一次同款的心虚慌张,唯一区别的,大概是这次多了两分莫名其妙的期待。
  期待什么?
  他来干什么?
  什么事能让他半夜三更冒着风雨雷电从县城跑过来?
  肖远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摘下耳机,两手背捂住脸。
  他觉得自己病了。
  由最初的抵触,到慢慢接受的这个过程,和他相处过的任何一个朋友都不一样。
  之前生出这种陌生、害怕、让人不受控制的感觉时,他会把自己和白隽的关系进行代入。甚至不止一次在心里默默叫过许宴「许外甥」。
  但这会儿他怎么都代入不了。
  如果今晚来的是白隽,他可能会在白隽进门时问出一句:下雨天来,你有病?
  换成许宴,他可能更想说:你来陪我的?
  事实上,当一个小时后,许宴抱着半湿透的书包进门时,肖远只是表情平静地接过书包,问:知道下雨不带雨具?
  出租车只停在了公寓外头,许宴冒着滂沱大雨顶着电闪雷鸣一路跑进楼栋,期间踏了好几个水坑,运动鞋都湿透了。
  听肖远这话,他杏眼瞪了瞪大,回怼:知道我和林巨霖不在,还把我们房间的灯都亮着?
  说完,恶作剧地甩了甩头,水渍潲了肖远满脸。
  许宴趁他闭眼时笑了笑,在他睁眼时,瞬间恢复正经模样:拖鞋呢,让我光脚进去啊?
  肖远把书包扔进沙发,去阳台拿拖鞋,吵醒了滚蛋。
  goodnight
  许宴换身衣服,回到客厅,看见茶几上小半碗松仁。他目光下意识寻找男生拇指,指甲口有些微破损。
  能喝了。肖远试了试茶杯外壁的温度。
  许宴抻头瞅了眼,往沙发上坐,茶杯拿过来,说:加什么姜片啊,你也太细心了吧。
  时间仿佛静止一瞬,肖远听见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你想太多,这茶泡给我自己喝的。
  许宴刚喝了两口,闻言立刻把茶杯递过去:呐,还你好了,我本来也不喜欢生姜味。
  肖远望着电视柜上的路由器,静默两秒,忽然夺过茶杯。没错是夺的气势,仰头喝了见底。
  以许宴的角度,能看见男生上下滚动着的青涩喉结。
  诶他等男生喝完把茶杯放下之后,犹豫说,你喝的那个地方,我刚才喝过。
  肖远:
  这人,这人为什么不早说??
  嗐,都是男生,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宋芝悦她们。这要被她们看见,肯定又会讲什么什么间接接吻。
  许宴身体往后靠,女生思路跟我们不一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算是看出来了,宋芝悦好像喜欢你,你每次和她讲题的时候,她都在偷偷看你。有时候会红耳朵,有时候会深呼吸,我在后面看着,感觉还挺好玩
  说这些话的许宴不曾注意,喝完姜茶的男生,脸色正一点一点地变得僵硬和苍白。
  肖远唇抿成一条线,拇指指甲抠弄着食指,一下一下用着力,仿佛想要通过这种动作所带来的短暂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睡袍领口处的皮肤缓缓地变成淡粉色,并且还在匀速往上攀爬,像一幅正在进行中的泼墨画。
  你这姜茶好像很有用,是不是感觉身体都热起来了。耳后忽然响起少年低声询问。
  肖远迟钝抬手,逐帧靠近脸颊和耳朵,发烫的皮肤灼得手疼。
  嗯。
  他心不在焉地应着,猜测这些发烫的皮肤肯定红了。他想要去做点什么缓解,起码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嗯,剥松子吧。
  许宴看他又去剥松子,目光第二次落在他破损的指甲上。
  松仁炒玉米吃过没?
  说着,直接把半盒松子拿到手中,丢一个进嘴里嗑。
  肖远剥完手里仅有的两个,缓缓摇了一下头:没。
  等天亮雨停,我俩去一趟超市买玉米呗?许宴提议。
  半晌听不见回答,许宴看了眼他微垂的后脑勺,你要回家么,回家就算了。
  23、嘴唇贴耳
  将近11点钟雨才停了,许宴出门的时候困顿不已,俨然上午的补觉没有太大效果。
  肖远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都是懵的,跟在某人后面,连着打好几个哈欠。
  路旁的酒店在办喜事,海报上是一对年轻的新人。
  地上淅淅沥沥,错落着些许泥泞。宾客们脚踩在潮湿的红毯上,面上洋溢着喜悦。
  闻到没?许宴问。
  肖远下意识轻嗅,空气里充斥着礼炮,雨水,饭菜香,和风吹来时奶油蛋糕的味道。
  在他们身后有个男生摔了跤,自行车倒了,蛋糕翻了,那片地上一塌糊涂。
  带钱没?许宴又问。
  干什么?肖远继续往前走。
  我们也去,不做饭了。许宴搓了搓手,朝酒店抬下巴。
  肖远直接抠掉手机壳,取出银行卡,两指夹住,递给他:100101,自己取,自己去。
  许宴:
  抵达超市,许宴推过购物车,顺手抓了个玩具娃娃,捏一捏肚子,会有古怪的声音发出来。
  挺有意思的。
  他笑笑,瞥见肖远睨过来,仿佛在说幼稚。
  诶。他把玩具塞人家手上,你捏捏。
  肖远无欲无求地照做,捏下去和怪声响起的那刻,忽然觉得这种玩具的真正作用是解压。
  好玩么?许宴问。
  嗯。肖远低头认真看了看它的模样,说,还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比某些不懂幽默的人有趣多了。
  许宴说完,推着购物车拔腿就往前冲。
  肖远回想刚刚在路上,这人把银行卡推回来,一边摇头,一边说「你不行」。
  幽默不行呗?
  肖远自小在国外生活,事事独立,类似做饭这种事,他其实十二三岁就学会了。
  但回国之后没什么机会动过手,当然就算让他动手,做的食物也是西餐类。
  听老胡说,他爸自从知道他会做饭,每每遇见认识的人谈及他的问题,肖明泽的拉呱前奏总是「我儿子怎么怎么样」。
  故年初家庭聚会上,白隽站到他面前的第一句话就是:舅舅,我什么时候能尝到你的手艺?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那点西餐手艺,回到国内都不够看的。
  在某个许面前,更不可能主动班门弄斧。
  许宴在厨房忙碌时,鞋柜上的手机响了。
  你的我的?
  两人来电都是初始铃声。
  肖远扫一眼备注「臭宝」,拿上手机,交给他的时候顺便划下接听。
  喂?
  听筒里传来王猛的声音。
  许宴点开免提,手机搁围裙兜里,拿筷子翻锅里的菜:有事?
  王猛劈头道:你他妈真行,嘴上说不去,却背着我偷偷去!哪个同学来找你?值得你大晚上不顾风雨雷电也要跟他私奔?说来听听,让我看看谁那么有能耐,比得过我跟你打小的交情!
  怪就怪许宴太自信,完全没想到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匆忙掏出手机掐断电话。
  锅里的菜发出滋滋的声音,许宴关火,酝酿几秒,转头拿盘子。
  桃花面相的男生眼睫微垂,静静地杵在他身后的流理台前,正将手中最后一个蒜瓣剥进碗中。
  然后扭头走了。
  肖远我可以解释,事情绝不是你听到的这个样子,我
  许宴追到厨房门口,望着男生背影消失在转角,话音戛然而止。
  操了
  他当初肯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说出「害怕打雷」这种极其容易被戳破的谎言来。
  翻车总是那么措不及防,翻多许宴也躺平了。
  不解释,随时间去。
  晚上他在写作业,肖远靠沙发上看书,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衬得表情更加冷淡了几分。
  许宴收回视线,纠结地啃着圆珠笔头,心想这小子有时候喜怒不形于色,也难怪十二载后年纪轻轻坐上那个位置,让下面员工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