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亲
  第一百零一章
  纪清晨掏出帕子, 迅速地擦掉脸上的泪水, 可是一旁的杏儿还是瞧见了。她低声喊了一句姑娘, 随后嗓子里带着哭腔, 低声道:“裴世子大概是有急事吧。”
  便是有再急切的事情, 也不至于看见她之后, 便特地选了条小路离开。
  这分明就是躲着她。
  纪清晨心底告诉自个, 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可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身后的小太监瞧着这位主子,这会竟是站在御花园里头哭了起来, 真是又慌张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他方才离地有些远,并未听到杏儿说的话,所以根本不知道纪清晨为何突然就哭了起来。
  “姑娘, 咱们先去前头的亭子里歇一会吧, ”杏儿何曾见过她这般委屈过,此时一双携着笑的双眸泛着水雾, 粉嫩的唇瓣拼命地抿着, 明明已经难过地不得了, 却还是拼命克制地模样, 便是叫杏儿看着都欲落泪了。
  裴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还好端端的,怎么今个瞧见姑娘, 竟还躲着走。
  身后的小太监瞧着纪清晨这般哭,也赶紧对杏儿道:“前头有个亭子, 不如先请姑娘到前头休息。”
  “我家姑娘素有头疼症, 这会突然发作,还请公公见谅,”杏儿知道她是为何,可这原因总是不能叫旁人知道。况且这小太监又站在后头,隔着几步,并未听到她低声与纪清晨说地话。
  小太监虽有疑惑,却还是立即道:“要不奴才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这理由就是杏儿随便编造的,她立即摆手道:“不用,我扶着姑娘到前头去歇息,坐一会便不会碍事了。”
  纪清晨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扶着杏儿的手臂便往前头走过去。一直一路上走着,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待到了亭子中,杏儿便请小太监去倒杯水过来。小太监点头便赶紧离开,纪清晨这会见身边只有杏儿,眼泪落地更厉害了。她从小到大就被裴世泽捧着手心,便是要天上的星辰,他都能架个梯子爬上去给自己摘。何曾受过他这样的冷遇,一想到他居然为了躲开自己,纪清晨便觉得委屈。
  “姑娘快别哭了,眼睛若是哭肿了,待会皇后娘娘瞧见了,问起来可怎么说啊,”杏儿见她哭个不停,便是担忧地说道。
  纪清晨拽着手中的帕子,好一会才带着哭腔,恨恨道:“那便如实说,就说他欺负我。”
  哟,这可真是……
  而此时站在远处看着凉亭的男人,因着她背对着自己而坐,所以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纤细柔软的肩膀,此时在微微颤抖,手上趴着粉色的帕子,不时擦拭着眼泪。
  她在哭。
  裴世泽眉头几乎都皱着了一块,方才他刚从鹅卵石小路离开,才走过去便已后悔了。他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一直看着她扶着丫鬟的手臂,走到凉亭里坐下。
  他想走过去抱抱她,安慰她,可是明明叫她哭的人也是自己。
  就算是死,裴世泽都不曾害怕过。可是他唯一害怕的却是她受到伤害,她在纪家,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纪家家风正又是那样的诗礼之家。可是偏偏自己的家人,却要伤害她。
  不管裴世泽如何不喜欢裴玉宁,可她是他亲妹妹的事实却无法改变的。只怕任谁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吧。如果是别的事情,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手的。
  可是偏偏现在,他不想放手,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
  总是说这世上十之八九不如意,可是他宁愿所有的事情都不如意,也只盼着能与她如意。偏偏他心底最后的这一点念想,竟也叫他不如意。她家中事事都好,裴世泽自个已在这泥潭中,不愿再叫她深陷进来。
  他站在灌木后,看着凉亭中的身影,许久都舍不得离开。
  跟在他身后的宫人,瞧着这位爷,站在这儿半晌,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只盯着那边凉亭瞧着,先前宫人眼尖,跟在裴世泽身后的时候,就瞧见对面是纪家的七姑娘。在勤政殿里当差的,就没人不认识这位小主子的。
  皇上膝下没闺女,简直就是拿她当心肝宠。
  没想到裴世子倒是对这位小主子上心,宫人虽然瞧见了不敢见的,却也不敢声张。主子们的事情,可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能掺和的。
  裴世泽站在那里半晌,见她肩膀渐渐不颤抖了,才轻声道:“走吧。”
  宫人也不敢抬头,只小步地跟在他身后。只是这位爷身高腿长,一步迈出去倒是比得上旁人两步,宫人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
  纪清晨不知裴世泽在后面看了她好久,哭着哭着,眼泪突然就干了。
  她握着拳头,带着鼻音道:“不行,我得问清楚。”
  何止是问清楚,她要叫他给她道歉,居然敢当面躲着她。以后她可是嫁给他的,难不成他还能躲到天上去。
  杏儿见她不哭了,自然是高兴,可是一听说要问清楚,又怕她这会就跑去裴世子,忙是道:“姑娘这可是在宫里头。”
  纪清晨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嗯了一声,抬头好笑地瞧着她,“你以为我要现在去问?”
  她横了杏儿一眼,“你当我是傻啊。”
  **
  裴世泽到凉亭中的时候,就见亭内摆着烹茶地小炉,圣上正坐在位置上,桌子上摆着笔墨和宣纸,竟是在作画。
  “景恒,你来的正好,瞧瞧朕这画如何?”皇帝招他过去,裴世泽踱步过去,便低头瞧见桌子上铺着的画卷,面前的水光景色显然已跃然纸上,便是不远处几只仙鹤,都闲庭信步地出现在画上。
  他低声道:“皇上画技叫微臣佩服。”
  殷廷谨朗声大笑,他自个也觉得今次画地不错,所以这才叫人过来品赏一番。随后他又用毛笔沾了沾旁边的朱红颜料,在画纸上添了几笔,整幅画越发生动了起来。
  待画完之后,旁边的小太监赶紧把画抬到一旁,由着风干。杨步亭亲自拧了帕子,上前给皇帝擦了擦手掌。
  殷廷谨瞧着裴世泽,见两颊凹陷,竟是比上回瞧见还要瘦些,登时问道:“身子可休养好了?”
  “谢圣上关心,微臣的身体早已无大碍,”裴世泽立即低头说道。
  此时殷廷谨挥挥手,杨步亭便带着所有的太监宫女都退到凉亭外头,亭中只留下他们二人。
  “你上回受伤的事情,朕知道是何人所为,只是如今这朝堂中波诡云谲,”殷廷谨冷笑了一声,便寒着面道:“便叫他们在蹦达几日,早晚收拾了。”
  以郭孝廉为首的那帮子朝臣,为了反对先靖王封号一事,竟是派人暗杀裴世泽。皇帝心中本十分满意裴世泽能在这时候站出来支持自己,毕竟这出头鸟的滋味可不好受。
  没想到这帮人,倒是连定国公世子爷都敢谋害,当真是胆大包天。
  可是下手的是定国公府里的奴才,如今人又找不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帮人手脚倒是干净地很。只是越是这般,却越叫殷廷谨对这些个尸位素餐的臣子,深恶痛绝。
  “过几日的大朝会上,朕会正式叫内阁拟定父王的封号,”殷廷谨撇头瞧了一眼裴世泽,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待说完朝中的事情,殷廷谨又瞧了裴世泽一眼,说道:“我听说前些日子,沅沅去宁国公府上做客,中途出了些事情。”
  “皇上,”裴世泽立即拱手,可是叫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是管教不严,可是裴玉宁是他的妹妹,上头祖母健在,更有她的父母,哪里便轮得到他这个做哥哥的去管教。
  可是裴玉宁要害沅沅的事情,却也是千真万确。
  “微臣家中管教不严,出了这等事情,还请皇上严惩臣下。”
  殷廷谨瞧着他一肩抗下,摇头便道:“据朕所知,你那妹妹是你继母所生,而并非是你同母妹妹吧。”
  裴世泽正要说他生母只有他一个儿子,却突然想到了景然,反倒又是闭嘴了。
  倒是殷廷谨瞧着他的沉默,倒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倒是叫你受委屈了。”
  裴世泽露出一丝苦笑。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沅沅乃是我的外甥女,如今竟敢有人打她的主意,”这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要不是皇帝念在裴世泽刚为他冲锋陷阵,还叫那帮狗东西伤了身体,他早就下了斥诏到裴家了。
  裴世泽抿嘴,轻声道:“但凭皇上处置。”
  **
  纪清晨回去后,便写了一封信给裴玉欣,还特地吩咐了杏儿,一定不要叫太太知道了。自从上次在宁国公府上的事情了,纪清晨怀疑曾榕如今对裴家也没什么好感了。裴玉宁那一颗老鼠屎,当真是祸害了好多人。
  好在这会信送到了裴玉欣的手上。
  她一拆开便赶紧去找裴世泽,谁知他竟是不在家中。裴玉欣着急地问子息说道:“三哥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世子爷走的时候未曾说过,况且世子爷去哪儿,也不是咱们奴才能过问的,”子息无奈回复道。
  这可把裴玉欣着急死了,立即指着子息道:“你赶紧派人去把三哥找回来,就说是十万火急。”
  就怕裴世泽不放在心上,裴玉欣还附了一句,“就说这是事关纪七姑娘的。”
  子息一听说关于这位纪姑娘,当即点头,自家世子爷有多喜欢这位姑娘,他简直比谁都清楚。就说纪姑娘送的那两方帕子,顶顶简单不过的,可是世子爷恨不得日日揣在身上带着才好呢。
  纪清晨自是找了个理由,要出门去。
  曾榕怕她偷偷去见裴世泽,便是不准,最后还是纪清晨拉着她的袖子,求了半天。
  最后还是曾榕实在是掰扯不过她,便说道:“便是出门,也不许在外头待久了。要买什么东西,便即刻买了回来。”
  明知道她肯定不是去买东西的,曾榕也只得自个往肚子里头咽。
  **
  纪清晨早早香满楼订了包厢,待她下了马车,便在房中等着了。只是此时离她订下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呢,所以她便托着腮,无聊地望着对面的满堂富贵屏风。
  香满楼乃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便是在大堂点菜一顿下来都能好几两银子呢。所以包厢更是贵地离谱,所以这里非达官贵人是消费不起的。况且这店中的小二口风可是极紧的,不管瞧见什么都不会往外面说的。
  纪清晨这会不愿去定国公府,所以便约着裴世泽在此处见面。
  她不相信她的柿子哥哥,会那般对她。所以她便要问个清楚,藏着掖着可不是她的风格。只是等啊等,待她打开身上带着的怀表,发现竟是过了她定下的时间,心底原本的那份笃定,都开始动摇了。
  难道柿子哥哥真的后悔了?
  是因为那日裴玉欣的事情吗?以她对裴世泽的了解,除了伤害到她的事情,会叫他生气和有所改变之外,他不会无缘无故就这般地。
  可是想到这里,她不但没有丝毫感动,还特别地生气。气到恨不得立即去定国公府里,逮住他便大骂一顿。
  可是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他还是没来。
  这一次纪清晨没哭,她暗暗下定决定,她等他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他还不来,她便离开。
  可就算她给了他一个时辰,包厢的门还是没被推开。
  纪清晨捏着手中的怀表,便慢慢站了起来。
  她不等了。
  …………
  “你……”当她打开门,瞧见门口站着的男子时,登时失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世泽抬着眼眸看着她,纪清晨发现他一向深邃乌黑的眸子,竟是布满了红血丝。
  “我要回家了,”纪清晨忍不住心底的心疼,便是推开她,准备走出去。
  可谁知她的话一说出来,面无表情的男子反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就将她带进了房中,随后门被关上了。
  两人相对站着,谁都没先开口。
  纪清晨瞧着他白玉般地下巴上,冒着短短地青色,眼睛里布满了红色血丝,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裴世泽这般颓唐。
  方才她起身的时候,还想着要多久不跟他说话了。
  可是这会瞧见他,瞧见他这幅样子,竟是心疼地什么都忘记了。他在定国公府里是什么处境,她又不是不知道的。
  谁都没率先开口,只是纪清晨瞧着他,可裴世泽却微垂着眼脸。只是他的手掌却紧紧地抓着她皓白地手腕。
  “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片刻震惊后,纪清晨撇头看向一旁,拼命地克制住嘴角掀起的那一抹笑意。
  “关于裴玉宁的事情,皇上会替你做主的,”裴世泽瞧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却还是淡淡地说道。
  纪清晨听着他的话,登时便火气上头。
  她看着面前的人,狠狠地问:“裴景恒,你看着我。”
  她从来没这般连名带姓地叫过他,便是裴世泽在抬头的时候,都露出错愕地表情。
  “裴景恒,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就算我嫁给别人,你也不在意是不是?就算我以后成为别人的妻子,你也不在乎?”
  裴世泽眼中出现一丝慌乱,纪清晨就是抓住他的慌乱。
  于是她继续往下说,“会有一个人叫我沅沅,对我称呼我是他的内子,几年之后,我会为他生儿育女……”
  这四个字犹如点燃了他一般,他登时上前,捧着她的脸便亲了下来。纪清晨不想叫他得逞,便往后退,可是他却寸步不让,他的唇舌像是带着火苗般,拼命地压着她,伸出舌头勾着她的香舌,他含着她的唇瓣,那暧昧地水渍声在这安静地房中响起,直羞得她面红耳赤。
  纪清晨知道此时还不是时候,于是便拼了全力,推开他的胸膛。
  正沉迷与这个甜腻亲吻中的男人,眼中露出一丝迷惑。
  就见纪清晨恼火地说道:“今日咱们便一次说清楚了,免得你总是以为了我好的理由推开我。你要是还像这样,那日后咱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反正娶我的人多着呢。”
  最后纯粹是气话,纪清晨一说完,恨不得咬了自个的舌头。
  倒是裴世泽安静地瞧着她,突然舔了下嘴唇,纪清晨瞧着他舔唇地样子,心底不知压了多大的劲儿,才没冲上去亲他。都说秀色可餐,她今个才知道,男色也能叫人把持不错。
  “还有谁?”
  他这么问着,纪清晨恼火极了,登时哼了一声,脑子里转了一圈,才说道:“孟元宝啊,不知吵着闹着多少次,非要娶我回家呢。”
  裴世泽仔细想了下,才知道她说的是忠庆伯府的那个嫡长孙,当年沅沅进京的时候,把他从拐子手中救了回来。这小子渐渐长大后,便总是要娶沅沅。
  “他可比你小三岁,”裴世泽淡淡说道。
  纪清晨见他这会考虑地竟然是孟元宝的年纪,难不成他还真指望叫旁人娶自己不成。结果越是生气,她越是冷静,想也不想地哼了一声,“女大三,抱金砖,我们合适着呢。”
  她话音一落,裴世泽便又上来,这会他干脆把她压在房门上,叫她退后不得,也前进不得。
  他捧着她的脸颊,像是要她生吞了一般,直亲地她身子都软了,再没力气去推她。
  待他离开她的唇,低头瞧着她绯红的脸颊,“女大三?”
  他挑眉问了一下,便低头亲了她一口。
  待他又离开她的唇,又问了句,“抱金砖吗?”
  他亲一口,问一句,最后问地纪清晨恨不得发誓,这辈子都不提孟元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