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咯咯”,载向慕被逗得笑出了声。
  等到晚上用膳的时候,载向慕已经彻底没事了,吃饭吃得像往常一样香甜,陶嬷嬷和应微应菲都逐渐放下了心。
  自从母亲过世后,齐王的情绪一直处于极端淡漠的状态,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真情实感地愤怒。
  以往平王在他跟前蹦跶,他基本没什么波动,因为他眼里根本没这个人,也不在乎这个小喽啰,但这次,平王的人成功惹怒了他。
  于是接下来几日,平王的人接连出事,或是办事不利,或是被爆出贪污受贿,皇上本就因武凌侯的事迁怒于平王,见他身上还有这么多跳蚤,可不就更加厌恶,如果平王不是他的儿子,皇后又一连求情,恐怕他连弑子的心都有了。但即便不能弑子,也不能轻轻放过,皇上干脆罢免了他身上所有职务,责令他回府闭门反省。
  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就看皇上心情了,反正此时他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平王只是小受牵连,害得载向慕差点变得更傻的罪魁祸首,齐王又有另一个安排。
  这天,齐王进了趟宫,出来的时候,皇上不仅确定了接替武凌侯的人选,还余外下了道圣旨。
  先说接替的人选——廖总兵。
  廖总兵一直在淮南领兵,是个低调寡言的人物,若不是皇上提起他,京城官员绝对想不起来那种。
  但皇上一提起来,众人再一思考,竟都觉得十分合适,廖总兵出身寒卑,却有大将之才,这么些年陆陆续续剿土匪,平叛乱,着实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不然也不会在而立之年以贫寒出身就坐上总兵的位置。
  且最重要,廖总兵貌似哪个派别也不属于,这样就不会产生派别倾轧的纠纷。
  反正经历了武凌侯这事,朝臣们是不敢贸然举荐人才了。
  于是,廖总兵出兵这事,不经一丝儿波澜便被定下了。
  至于,另一件事,皇上的另一道圣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涉及侯爵世家继承制度,还涉及皇子储位之争。
  皇上另一道圣旨的大意是:老武凌侯杀伐果断,足智多谋,骁勇善战,赤胆忠心,其子嗣后代亦应当承袭其优良品行,岂会是碌碌无为的庸才之辈,遂,革除武凌侯的爵位,剔除其承嗣人身份,另责一品行优良之后辈过继到武凌侯府。
  换句话说,就是武凌侯的承嗣人身份被剥离了。
  载思蓉亦不再算武凌侯府嫡姑娘,跟随父亲那边的地位走,她现在充其量就是个平民豆腐家出身的白身,还是个罪犯之女。
  这从根本上断了她的出身和未来。
  妻凭夫贵不假,但同时还要仰仗娘家,没有娘家扶持,又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在夫家立稳脚跟,更别说载思蓉连个妻都不是,平王对她也没有任何温情小意。
  如果说之前平王还能看在她一往情深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但现在她没了任何用处,甚至都是因为她才连累自己成这个样子,平王对她早就只剩下了满腔憎恶和厌恨。
  他现在看都不想看到她,因为他觉得,载思蓉就是个灾星,拖累她自己家不算,还妄想拖累他平王府。
  遂,被皇上勒令闭门自省的当日,载思蓉就被平王送往乡下姑子庙,估计,日后只能潦此一生了。
  这事被线人禀告给了齐王,齐王心情愉悦,这下子总算没有老虎来啃小哭包的脚指甲了。
  当然,他没有告知载向慕,他的妻子,只需要像现在一样每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就行了。
  上次没有预防叫人冲撞了主子,陶嬷嬷和应微应菲一行人都各自领了罚,至于守大门的主要责任人员,干脆被明清打了板子,发卖了出去,犯下这么大错,尤其还冲撞了主子,是无论如何不能留了。
  那次过后,载向慕依旧没心没肺想出去玩,陶嬷嬷却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太想带她出去,正犹犹豫豫之际,齐王却率先松口了。
  闻言载向慕欢呼出声,陶嬷嬷拧眉。
  齐王安抚陶嬷嬷说,他也会跟着一块去。
  陶嬷嬷这才放下心来。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新年姗姗来迟。
  今年新年因为柳州□□的缘故,皇上要求一切节俭,各种宴会庆祝活动等通通取消,大家都各自留在家中过年,齐王只需要正年去拜个年即可。
  今年主子会留在府里过年的消息传开来,下人们立即激动起来,欢呼雀跃地开始装扮布置王府,主子在,新年才像个新年,更何况,今年府里还多了个女主人,虽然载姑娘还未和王爷成亲,但王府的人都坚信,不过是早晚的事。
  武凌侯年后会被押解回京,廖总兵赶到柳州接手武凌侯的烂摊子之后,重新布防,调整战略,本来萎靡的形势迅速好转,好消息抵达京城,皇上总算松了口气。
  新年到来,不管柳州那边如何水深火热,京城百姓与世家都仍旧像往年一样红红火火准备过年,京城大道铺满了红灯笼,彩绸,世家门口的石狮子也各自绑上了彩色绸带,贴花纸,对春联,剪窗纸,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载向慕也在跟着应微学做剪窗纸,应微剪这个是一绝,金元宝,小兔子,小宫女,等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不会剪的。
  载向慕甫看到她这一手,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而后巴巴地望着她,急切之色溢于言表,里头所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应微笑着说:“姑娘,那您用剪刀可要小心。”
  载向慕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应微花了一下午时间,总算教会载向慕剪好一样东西——兔子提灯!
  虽说,兔子有些过于肥硕,耳朵还一长一短,花灯跟一根狗尾巴草似的,但不管怎么说,的确是成功了。
  应菲立即啪啪鼓掌,是真的高兴,“姑娘好棒!奴婢瞧着,比应微剪出来的还要好看。”
  应微轻轻一笑,“可不是,姑娘剪得格外憨态可掬。”
  载向慕抿着唇,不好意思笑了。
  倏忽,她揪着这只兔子提灯兴冲冲地跑到齐王跟前,捏起来朝他炫耀:我剪得!
  齐王眯着眼,上下扫视一遍,刚要开口说话,但想到她前段时间的可怜巴巴,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慢吞吞吐出一句:“跟你挺像。”
  载向慕睁大眼睛:真的吗?
  她弯起眼睛,开心极了,她可喜欢可喜欢这只小兔子啦,编小辫儿的说她和这只小兔子一样可爱呢。
  应微和应菲对视一眼,捂嘴偷笑。
  陶嬷嬷笑眯眯地望着这一幕,外头景致正好,礼炮不间断地在各处响起,天空中铺满了五颜六色的礼花。
  她望向窗外——
  小姐,你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应该很欣慰吧。
  齐王府,包括其他勋贵世家,在过年这个大好的节日里,不管往日有多少龌龊,都不约而同选择放下,欢欢喜喜过大年。
  唯有,乡下的一个别庄。
  冷冷清清,寒寒戚戚。
  一个板着脸的老嬷嬷随手将一碗菜粥和两个馒头扔到女人跟前,不耐烦道:“这是你的晚饭,吃完饭记得念经,给皇后娘娘和平王爷祈福。”
  说完,她翻一个白眼,甩着手,哼着小曲离开了,那边准备好了鸡鸭鱼肉,正等着她上宴席呢。
  昏暗的房间里,女人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腾腾抬起头。
  熟悉的眉眼,正是被送往乡下的载思蓉。
  只是此时的她神色麻木,面色青白不接,显然受了极大的磋磨和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冷笑一声,眼睛眯起,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恶毒狠辣。
  平王!好,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你就无其他人知晓?
  当初你为了得到祖父,不,那个老混蛋的支持,不惜设计陷害载向慕,没想到载向慕却被晋王所救。
  哈哈,想来真是可笑,载向慕和平王订过婚,却和晋王有过接触,现如今又成了齐王的未婚妻。
  如果圣上知道这件事……想到届时的场景,她激动得浑身战栗。
  她倒要看看,平王和载向慕的下场是什么。
  她恨,恨平王的绝情,恨载向慕的袖手旁观!
  这些,一切一切,她都要报复回来!
  第七十章
  正月初八, 柳州那边传来信儿说, 廖总兵率军大破敌方,初步夺回被占据的城池,那些暴民被赶入深山老林,已然不成气候。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 皇上顿时龙颜大悦。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足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皇上仰天大笑, 笑完,吩咐总领太监立即拟旨, 他要奖励在前线奋斗的廖总兵家人, 说完,顿了一下, 不知想到什么, 又摇摇头说算了, 再等一段时间再说。
  他想到了武凌侯,武凌侯初次也是大获成功, 他当时也是此时这般雀跃, 然后还大加封赏了武凌侯家人, 结果呢,那就是个草包!
  遂, 不着急给廖总兵奖赏,等他大胜归来,再奖励也不迟。
  心情舒朗后,皇上突然兴起举办宴会的闲情, 恰好元宵节即将到来,他也该见见他的儿子和臣子们了。
  皇上举办元宵宴的消息下达,世家顿时活跃起来,就连平王,也因为皇后求情得以暂时解封,可以进宫参加元宵宴。
  参加元宵宴的诸位重臣极其家眷,几个皇子公主,已经定了亲的平王嘉乐郡主夫妇,齐王也领着他家那口子……
  皇上一一望过去,嘴角含着笑,这繁华热闹的场景,无不体现他这个皇帝当得还算宽厚仁义,内政修明。
  今日他心情好,就连齐王领来了那个他不承认的傻子儿媳妇,他也没说什么。
  简单说两句话后,就让大家放开吃喝,歌舞乐曲也一一升奏起来。
  宫里有一些下面吃不到的稀罕东西,载向慕进宫后眼神全在这上头了,等歌舞舞动起来,她就边吃东西边瞪大眼睛看台下的歌舞,脸蛋鼓鼓的,眼睛也鼓鼓的,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个圆墩墩的胖圆子,可爱极了。
  惹得旁边一位郡王爷偷偷看了好几眼,齐王冷冽的眼神慢腾腾挪过去,他方才涨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齐王不耽口腹之欲,对于歌舞更是无欲无求,进宫后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投喂小呆子,顺便看她吃到一个好吃的就两样冒星星的娇俏模样。
  这样,宴会进行到中期,皇上领着皇后退场,剩下的人愈发放松自在。
  载向慕喝完最后一口羊乳,突然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看向齐王:肚,肚子有点涨。
  齐王顿了下,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站起身,“走吧,本王带你去更衣。”
  宫里到底不比宫外,只让陶嬷嬷跟着,他不放心。
  齐王领着载向慕出去更衣,完了后,恰好可以出去走走。
  殿内太吵闹了。
  更完衣,载向慕还想回去继续吃,齐王拉住她的手,说:“月色这么好,回去干吗?”
  载向慕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他。
  “走吧,随处逛逛。”
  皇宫比外头要更显华丽和精致,但晚上望过去,更多的是幽秘和寂静,两个人手拉手走在石头小道上,两边是精致的假山树丛,抬头望望皎洁明月,陡然觉得整颗心都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