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晚上, 高铭从皇城司回来, 一进府门, 就迎面碰到了老都管,“衙内,太尉, 叫您过去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高铭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往书房走, 老都管跟在他身后, 高铭就觉得老都管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盯得他很不舒服, 他就蹙眉回身,狐疑的看他。
  老都管见衙内发觉自己盯着他的步伐看, 忙上前给他抻了抻后衣襟, “有些褶皱。”
  高铭道:“抻平褶皱这种事叫别人干就好了。”老都管伺候他家许多年,岁数也不小, 没必要做种小事。
  老都管尴尬地一笑, “衙内的事,就是我的事。”
  高铭从老都管的眼神中竟然品出了一些伤感的情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难不成老人家年纪大, 得了什么病症?
  老都管摇头,有事的不是我, 而是衙内你啊, “没有。太尉还等您呢, 您去吧。”
  看着衙内的背影, 老都管恨得直揪衣裳,他怎么就说不出劝解衙内的话呢,唉。
  高铭进入父亲的书房,就见高俅表情凝重的坐在椅子上,他便担心地问道:“怎么了,爹?”
  看他爹这个表情的纠结程度,事情的严重程度不一般,难道他和花荣的事情被发现了?
  那便立即撒腿就跑,去慕容家或者燕青那里躲一躲。
  不过,他能跑得过曾经运动员的父亲吗?
  嗯,有点自信,他爹许久没锻炼了,应该问题不大。
  高俅喝了口茶润喉咙,张口就道:“王黼那厮,不是东西,竟然跟官家提议叫你去送岁币。”
  “送岁币?”
  “如果光是输送岁币倒也罢了,可官家看辽国如今疲敝,想派使节跟辽国谈判减免岁币,辽国真是用钱的时候,不加征就不错了,岂能减免,痴人说梦,这是个完不成的委派。他竟然叫你去,没安好心!”考虑在儿子面前,高俅身为父亲就不喷脏了,但心里对王黼的谩骂和诅咒,一刻都没停过。
  高铭一愣,不过,辽国现在忙着应付金国,就算大宋不给他们岁币,估计也没空发兵过来殴打。但是王黼也没开天眼,他并不知道辽国会灭亡,如果女真起兵只是昙花一现,等辽国灭了他们,反手过来狠抽当年落井下石的宋国,那画面不要太美。
  而赵佶竟然也同意王黼的提议,可见确实现在的领导班子有问题,缺乏长远眼光,想一出是一出。
  见儿子不说话,以为被吓到了,高俅安慰道:“不过,我已经跟官家几番诉苦,叫他不要安排你出使辽国,官家有所动容,应该不会答应的。我叫你来,就是告诉你,如果官家试探你的想法,你千万不要答应,就算哭着抱住他腿,也要让官家打消这个念头。”
  高铭默然,说真的,他还挺想借此机会去辽国看看,探探那边的底细,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坐在家里,无异于闭门造车。
  “其实我……”
  高铭刚简单的说出了三个字,就见高俅猛地站了起来,蹭地蹿到他跟前,瞪圆了眼睛,“不许其实!你敢踏出东京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高俅内心有个不愿意面对的事实,那就是说不定儿子愿意答应出使。
  不管不管,总之他不管,就是不许这混账小子出去冒险。
  “我还没什么都没说呢。”
  “那就不许说!”高俅恨道:“你真是嫌命长了!平时那地方都不是人待的,现在匪盗四起,你还敢踏足?再说了,你如何跟辽主说减免岁币一事?小心一刀砍下来,你就葬身异乡了。还是说,你有公孙胜那样的不死之身?”
  “那倒没有。”高铭实事求是的说。
  “那就不要动这个念头。”高俅是真急了,目光中不光有严厉还有泪光,“否则,爹、爹就……”
  “您看您,怎么还激动上了。”
  高俅瞪眼,表示他是说真的。
  高铭只好摆手,“好的,好的,我也仅仅是个构思,既然您这么说了,我打消这个念头就是了。”
  高俅见儿子这么说,才脸色稍缓,父子两人一起用了饭,席间又是反复叮嘱,才叫儿子下去。
  高铭回到自己的卧房,坐在桌前思考。
  父亲的话,这一次,他仍然是要当做耳旁风的,要是按照他的真实意愿,他不仅想去辽国,他还想去金国转悠转悠。
  这次出使机会,弥足珍贵。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他也的确有点担心,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出去旅个游还得担心车匪路霸呢,何况是去敌国。
  可问题摆在跟前,咬着牙也得去。
  否则最后整个国家翻车,他也没好下场。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北宋灭亡,南渡之后的小朝廷一定会找各种替罪羊替皇帝的错误背锅,他就算到时候活着,也得被抓出来游街□□,扣个奸臣的帽子,赐杯毒酒暴毙。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概就是这样悲壮的心态了吧。
  别看赵佶当着他爹的面,没有答应委派他去辽国。但根据他对赵佶的了解,他心里应该已经打定主意了,不出意外,最近几天就会召见他,“忽悠”他自愿为国献身。
  既然如此,高铭第二天早晨起来,就吩咐下去,做各种准备。什么东西需要带,写得明明白白。
  赵佶寻找出使辽国的使节的同时,也在物色新的江南应奉局提举的合适人选。
  朱勔彻底不能用了,不仅临阵脱逃,还在江南败坏他的名声,实在可恨,被他打发死囚牢等死去了。
  而新的人选,连赵佶也晓得这是个肥缺,看着朝廷中各种官员都乌眼鸡似的盯着,赵佶也很头疼。
  其实,最合适的人选是高铭,但他得留在东京办事呢,啊不,还得出使辽国呢。
  赵佶怎么看怎么觉得高铭如果能出使辽国,一定“嘴到岁币免”。
  这个念头太过强烈,就算曾经的球友泪眼婆娑的求他,他还是没打消这个念头。
  最后,赵佶决定把高铭叫来,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为国请命,那么就不算他强人所难,高俅也说不出什么来,至少不会跑他跟前哭嚎。
  挑了个好天气,赵佶将高铭叫到艮岳内赏花,然后又在亭中安排了酒菜,君臣对饮,气氛融洽。
  但高铭知道,赵佶这是要开口“坑”他,果不其然,酒过一盅,赵佶就慨然道:“如今国库空虚,但辽国却连连催促大宋输送岁币,这岁币不仅是剥夺我国的财物,也是压在大宋头上的耻辱啊,朕自登基以来,就一直想抹去这个耻辱的条约。”
  是么,你明明自登基以来就在吃喝玩乐吧,高铭表情肃然,“如官家所言。”
  其实,岁币数量不算多,而且通过辽宋边境贸易,这点钱早就赚回来了。
  只是被迫叫保护费,不在钱数多少,就算一文,心里也憋屈。
  赵佶道:“这次去往上京运送岁币,朕以为是个谈判的机会,叫辽国让步。不说取消,就是减免一些,朕对江山百姓也有交代。此行任务重大,朕一直在物色合适人选,不知高爱卿可有人推荐?”
  毛遂自荐,赶紧毛遂自荐!赵佶微笑看高铭。
  高铭心想,与其被指名,不如卖皇帝个面子,自动请缨,“臣愿意出使辽国,替官家办成此事。”
  赵佶当地站起,走到高铭跟前,笑道:“高爱卿与你父一样,真乃国家栋梁!”
  高铭又道:“身为大宋子民,国家需要的时候,自当抛头颅洒热血。”
  赵佶亲自为高铭斟酒一杯,“朕便替国家敬义士一杯!”
  高铭装出很感动的样子,“臣绝对不负官家所托。此番前去,如若有任何闪失,还请官家在为家父指定一儿,替他养老。”
  赵佶安慰道:“朕这几日考虑过,你身为使节,安全须有保障,就让花荣随你一同前去。”说完,意味深长的笑道:“朕的这个安排还不错吧。”
  好吧,本来高铭也想提议叫花荣随行的,没想到赵佶先提到了,“多谢官家。臣还有个提议,使团的副使,臣希望叫王黼王大人出任,他亦能言善辩,最重要的是,臣听说他记忆力非常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叫他随行,将一路风光和辽主以及近臣的模样都记住,回来口述成册,不失为一份珍贵的情报。”
  赵佶连高铭都派遣做使节了,何况一个王黼,当即点头同意,“就叫他随你去。”
  高铭满意了,“但是,臣需要几天准备,不能立即动身。”
  “这个没问题。”反正和每年相比,时间已经拖延了,不差这几天。
  君臣再次落座,因为赵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心里高兴,看高铭更是满意,恰好想起困扰他的应奉局委任安排,他决定将这个机会送给高铭,作为他肯出使的好处,“对了,应奉局那边人事空虚,不知高爱卿觉得何人能够胜任?”
  高铭其实也盯着这事呢,没了朱勔,他可不想再来别的什么勔,现在皇帝问他的意见,他也就不藏着掖着,说出了自己的可心人选,“臣有个两个人选。”
  赵佶一听还有两个,一边喝酒一边朝高铭点头示意他说。
  “第一个是慕容彦泽,他为官家造宫殿,对花石也有了解。第二个人选,便是燕青。官家也晓得他这个人,百伶百俐,应对东南的局面,再合适不过。”
  赵佶之前想到过慕容彦泽,但考虑到东南地区说不定还有方腊的余党,怕慕容彦泽去那里有闪失。但是燕青这个名字,却叫赵佶眼前一亮,是啊,怎么把他忘记了,他不正是合适的人选么,既是他的近臣,又有整备当地的能力。
  赵佶捋着胡须,眼睛眯起,“燕青此人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燕青合他的心意,他也愿意卖个人情给高铭,于是嘴上道:“那就依高卿家所言,叫燕青出任江南应奉局的提举吧。”
  明明你自己也愿意,却偏说是依照他所言,高铭心想,嘴上却道:“官家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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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青升任应奉局提举这件事,皇帝身边的梁师成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告诉了燕青卖人情,于是燕青自然也知道最大的功臣是保举他的高铭,便在丰乐楼设宴款待。
  本来高铭就对燕青有知遇之恩,如今又帮他将江南应奉局这样的肥差承揽下,燕青对高铭自然是感恩戴德,席间不停的说好话感谢:“我燕小乙能有今日,全赖高大人提携。”
  高铭客气的笑道:“不要这么说,我举荐你,也是因为你合适这个职位,如果叫其他人去了,那些人说不定又是另一个朱缅,但是小乙你不一样,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杭州的事宜。”
  燕青笑道:“这个不难,高大人已经替我开辟了前路,我只要延续高大人之前的政策就可以了。”
  “不过,我听说官家似乎有意向叫高大人出使辽国,这件事实在凶险,如果不是我要去杭州赴任,我愿意与你随行。”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过,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带上花荣。一路上有他保护,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个倒是不假,但就怕那辽主不好应付,毕竟这次不是简单的运送岁币,而是提出减免要求。不过相信以高大人的聪明才智,一定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高铭和燕青推杯换盏,直到华灯初上,才出了酒楼。
  高铭正要上马车,就见远处有一个人打马而来,正是花荣,此时燕青还没有离去,笑着说道:“花将军莫不是来接高大人的。”
  高铭心里笑道,当然是来接我的。
  花荣下了马,对高铭说道:“我去你家,听说你出来赴宴,就过来看看。你们已经喝完了吗?”
  燕青笑道:“本来也打算请花将军的,但是去你府上,说你在军中,于是便先和高大人小叙一杯。”
  “这个不打紧,来日方长。”花荣更关心高铭:“既然喝好了,那我就将人接走了。”
  高铭道:“我不想坐轿子,怪闷的。喝了酒正好想吹吹凉风。”
  花荣就笑道:“那好,我扶你上马。”
  高铭翻身上马,还招呼花荣:“你也来啊。”
  花荣看了看周围,华灯初上,但街上仍然有不少人,他就推辞道:“算了,我还是给你牵马吧。”
  高铭就拽他,口吻撒娇似的:“我不管,你快上来。”
  燕青在一旁只是笑。
  花荣本来也是愿意,高铭这么一央求当即就答应,翻身上马拽着缰绳,和高铭打码向前走。
  高铭就和燕青挥手:“再见。”
  两人共乘一马,却不知这一切正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二楼的围栏处站着一个人,此时正死死地盯着骑马远去的两人。
  他本来已经试着躲避高铭了,却不想今日来丰乐楼听曲子,又见到了高铭和花荣。
  元宵节的情景,历历在目,他甚至分辨不出来究竟是现在眼前的情景残忍,还是元宵节那日的更叫他伤心。
  或者说都一样,都戳得他心里发疼。
  “殿下?殿下?”
  听到周围的随从叫他,赵楫如梦初醒,深吸了几口气,面色如霜,又瞥了那渐渐远去的两人一眼才走。
  赵楫呆坐屋内,眼前再次浮现高铭和花荣浓情蜜意的模样。
  他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位置,甚至高铭都没怎么正眼瞧过他一眼。
  元宵节之后,他也打听过高铭和花荣的关系,听着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他几乎死了心,那样生死相随的关系,不是他能介入的。
  但是今天在丰乐楼再次见到他们,他心中又被狠狠捅了一刀,正因为永远介入不了才显得可悲。
  他甚至没有上场的资格。
  在这样的情绪下,他当夜病倒,他甚至有种预感,如果不能将心里这口烦闷的郁结之气消化掉。
  他恐怕没法活下。
  他身边的太监跟他朝夕相处,岂能不知道王爷的心思,看出来王爷这是心有不甘,不把这口恶气出了,这人怕是好不了。
  但想出这口恶气,谈何容易,那高铭是皇帝的宠臣,就是一般皇子见到他也得忌惮三分,花荣虽然是个武将,但有高太尉庇护,也不简单。
  突然,太监灵机一动,既然花荣有太尉庇护,便不拆了他的庇护所。
  人人都知道,高太尉将高铭收作儿子,就是为了延续香火的,现在这儿子走了偏门,那高太尉知道了,还不得杀了花荣,根本不用自家王爷动手。
  “殿下,高铭跟花荣那点事,必然是瞒着高俅的,不知知会那高俅……”
  赵楫听罢,扬手就是一巴掌,“轮不到你出馊主意!”
  他也推断高俅并不知情,但如果这件事叫高俅知道,那么受伤害的,就不止是花荣,高铭也会受牵累。
  那太监挨了打,虽然不疼,但被王爷这模样吓了一跳,不敢再提。
  赵楫虽然不想伤害高铭,但不代表他父皇不想,转天,他竟然听到消息,说官家指派了高铭作为出使辽国的特使。
  他强撑着坐起来,“更衣,进宫。”
  他要面见父皇,希望他收回成命,北地危险,怎么能叫在经历了数次危险的高铭再去冒险。
  赵楫去晚了一步,被人告知,在他之前,高太尉已经进殿了,他便没急着叫太监通禀。如果高俅能叫父皇改变主意也很好,免得他出面阻拦,叫父皇看出蹊跷。
  过了一刻钟,他看到满脸痛苦的高俅走了出来,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莫不是他没有成功?
  赵楫主动走上前搭话,“太尉可是为了高提点出使辽国的事情奔波?”
  高俅晓得自家儿子救过赵楫,便哭丧着道:“是了,我来求官家改变主意,可是却听说这是我儿自己愿意的。这还叫我怎么开口?”
  “他自己愿意的?”赵楫亦是一愣。
  这时,梁师成在一旁堆笑道:“有花荣跟着去,相信会再次保护高大人的。”
  高俅就不乐意听了,“依你的意思,他还会遇到危险,还得花荣来救?”
  梁师成有点尴尬,“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怼我有什么用,这是官家和高铭勾兑的主意。
  赵楫听到花荣的名字,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从里到外,凉了个彻底,尤其是心里,更是无半点温度。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高铭为什么会答应出使北国了,与其在东京偷偷摸摸,不如何花荣外出北国自在。
  一想到,两人离开动静更加旁若无人,他多少天积攒的憎恨,再无法压抑,冷森森的笑道:“原来有花荣陪着,难怪呢。”
  高俅和梁师成都知道赵楫的性子,但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弄得一愣。
  尤其高俅更是不明白,赵楫应该是关心自家儿子的吧,但为什么他听到儿子有花荣保护,却露出这样的表情。
  赵楫勾了勾嘴角,“真是不错啊,去北国过两人的小日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梁师成一听这话,觉得不太妙,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留下高俅一头雾水的看赵楫,你在说什么玩意,怎么听着怪怪的?
  赵楫见高俅一脸迷茫,笑得更加嘲讽了,“花荣三翻四次救高铭,真是感天动地,恐怕对自己的家眷也就这个程度了。两人岁数相当,却都不娶亲,真是默契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高俅一时没听懂,但心头也隐约觉得事情好像不妙,“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赵楫也就不卖关子了,直接给高俅致死打击,“今年元宵节,本王看到花荣在街上亲高铭,而高铭可没拒绝的意思。”
  高俅脑袋嗡嗡作响,好像那日的烈酒上头,有点头重脚轻,恼然道:“胡说!”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咬牙对赵楫道:“当日街上人多,肯定是人影相错,叫殿下看错了。他们彼此间情深义重,殿下怎么能误解他们?”
  赵楫淡定的冷笑,“是么,难怪都瞒着你一个人。你想想,连本王在街上都目睹过,别人岂能看不到,你不如回府问问下人。或者你自己留心点。”
  高俅不想再跟赵楫说话,这个人着实可恨,自家儿子救了他,他非但不念好,还诋毁他,“殿下自便,告辞。”
  这种疯言疯语似的诋毁,别想动摇他对儿子和花荣的信任。
  一定是赵楫自己病秧子没朋友,嫉妒自己儿子跟花荣。
  高俅坐在轿子里,恨恨地想。
  但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幕幕,儿子跟花荣相处的画面,如何说笑的,如何对视的,还有那次狩猎他们在林子里以及元宵次日,两人睡懒觉被他撞见的样子……
  啊!高俅好似脑袋被人桶了一刀,虽然痛,但好像瞬间打通了思路。
  轿子回到太尉府,才一停下,他就撩起衣摆,发挥当年踢蹴鞠的能耐,一溜烟跑回后院,大叫道:“衙内呢!叫衙内过来!”
  老都管听闻太尉叫喊,上前道:“太尉,衙内还在皇城司没回来。”
  “花荣呢?”
  老都管不待见花荣,表情别扭地道:“应该还在军中吧,反正今天没来。”
  高俅之前不曾留心下人的表情,现在一看老都管的样子,立刻警觉起来,“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看花荣?”见老都管不回答,又想起赵楫的话,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狠狠问道:“跟我说实话,衙内是不是和花荣有问题?”
  老都管不会主动说,但被高俅质问了就不想隐瞒了,痛苦地点头,“太尉,您终于发现了。”
  高俅登时恼火,见他一推,指着他气道:“你这厮怎么不告诉我?!”
  老都管悲痛地看着太尉,“怕您受不了,再说,衙内恐怕只是一时兴起,过几日就腻了。”
  “这种事就不能开先河!”高俅气得头晕,但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那就是说不定他俩刚有苗头,情况并不严重,“你看到他们是怎么样的情形?是不是你看错了?”
  都这份上了,太尉还心存幻想呢,老都管残忍地打破他的幻想,“在花园内,我见看到花荣和衙内吃糕点。”
  高俅竟然松了一口气,原来两人只是吃糕点,这有什么了不得的,弄不好赵楫是看错,老都管是草木皆兵,可能都是误会。“吃糕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花荣是用嘴叼着喂衙内吃的。”
  高俅只觉得心口一闷,死死揪住老都管衣襟,“你——你——”
  你怎么不上前阻止?!
  可是这句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
  接着,一口气上不来,双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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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俅醒了,见床榻旁边围了许多仆人,一想到这人都晓得衙内的事,却单独瞒着他,不禁怒道:“都给我滚!”
  这些人麻溜下去了,唯有老都管却留在跟前,“太尉,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高俅见天色通亮,想必自己没晕过去多久,他嘴唇直哆嗦,“呃……呃……”呃了好久,才组织好语句,“拿、拿地图来。”
  “地图?这里没地图啊,白虎堂才有。”
  高俅便撑着坐起来,“扶我去白虎堂!”
  “您都这样了,公务就先放一放罢。”老都管劝道:“就别去白虎堂了。”
  “不,一定要去白虎堂,白虎堂有地图。”
  老都管都快哭了,“您要地图干什么啊?”
  高俅愤则是欲哭无泪,当然是在上面找个偏远恶州,把花荣那厮调过去了!自己真是看错他了,好好的儿子被他带坏了。
  啊——我的铭儿——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花荣这厮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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