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34章
  陪了花荣坐着看了会球,高铭便回到了官家和诸位大臣身边, 继续作陪。
  因为他之前将今日比赛的球队的资料烂熟于心, 每当皇帝问起哪个球员是谁,高铭都能对答如流。
  而旁边的杨戬也会不时夸奖高铭几句, 眼见高铭这新兴的宠臣崛起, 其他人面子上不能太难看,免得给皇帝留下嫉贤妒能的印象, 于是蔡京童贯等人也得违心的跟着夸几句。
  而高俅呢,自家儿子就不用他出面夸了, 保持微笑就好。
  场面和谐美好,构成一副“昏君”和“奸臣”同乐的温馨画面。
  当天比赛输赢结果出来后,官家和大臣便从修建的单独通道离开了球场,这个贵宾通道的细节体现了高铭和慕容彦泽在修建时的细心。
  赵佶虽然没直说, 但是赵楷笑着对高铭道:“你的确是个精细人, 事无巨细,百般伶俐。”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殿下过奖了。”高铭谦虚道。
  一旁的赵桓只是冷淡的看了眼高铭, 一言不发的走了。
  赵楷对他这个哥哥, 倒是礼数周到,退到一旁让太子先过去, 才自己跟在后面走。
  恭送官家一行人离开后, 慕容彦泽和高铭齐齐出了一口气。
  慕容彦泽一手搭在高铭的肩膀上, 笑道:“咱们还要做什么吗?”
  “等着嘉奖?”因为慕容彦泽也不是外人, 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慕容彦泽露出疲惫的笑容, “终于快等到这一天了,这一年可累死我了。”
  高铭何尝不是,捶了捶肩膀,“对了,花荣要去青州清风山做知寨,你知道吗?”
  “青州?不是我哥那里?”慕容彦泽皱眉,“那地方可乱了!匪盗横行,年年剿匪,越剿越多。”
  “不过不管如何,花荣去了,你哥哥定能照拂一二。”
  慕容彦泽笑道:“那是自然。对了,关于郓王……他找你了吗?”
  自打高铭避嫌去高唐州逛游了一圈回来,京中都流传他劫回生辰纲的“壮举”,可能是名声变好了,说他跟赵楷走得近,想拉赵楷下水的流言竟然神奇般的消失了。
  而他和赵楷最近也没接触,“不曾找过我。”
  “他最近却联系我了,你猜他想做什么?”慕容彦泽表情怪怪的道:“他想给我保媒,说要介绍一门亲事给我。之前就听说郓王爱成就别人姻缘,算是见识到了,他没找过你吗?”
  “没有。”高铭道:“你年纪正合适,找个好姻缘不挺好的么。”
  慕容彦泽道:“嘁,凭什么你能自在的玩,我却要去成婚?我怎么也得比你多玩几年才甘心。”
  高铭一撇嘴,“你怎么好的不跟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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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花荣就动身去了青州赴任,临走前,高铭相送,送了花荣许多盘缠。
  花荣自然推辞不收,“这使不得。”
  这一次,因为分别的地点在城门,高铭不能使出耍赖大法,便道:“你拿着,就当我借给你的,你到了当地,用钱的地方少不了,说不定清风寨衙门破破烂烂,冬天漏雪夏天漏雨,你等拨款来修,说不定等到猴年马月,同事之间走动,婚丧嫁娶都是钱。我折腾蹴鞠比赛,赚了不少,我现在穷得只剩钱了,你拿一些去吧。”
  花荣对高铭的招数已经有些了解,说是说不过他的,直接翻身上马,“那我……”
  高铭以为他已经妥协要收下,刚要将包袱递给他。
  这时花荣忽然看向高铭身后,道了一声,“太尉!”
  诶?自己老爹怎么来了?高铭本能的回头,接着就听到马蹄哒哒的声响,再看时,花荣已经骑马跑出了几步,回头对他道:“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
  花荣和仆人都骑着马,别说高铭不会骑马,就是会,也追不上花荣这个职业选手。
  他只能遥遥招手,“保重!”
  花荣听到,背对着他举起手,拜了拜,策马奔驰而去,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朋友各奔前程,高铭不免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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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花荣,高铭继续操办蹴鞠筑球大赛,场内的比赛,秉着公平公正的精神,球员为了自己的前途和球彩,奋勇拼搏,呈现了一幕幕的精彩的对决。
  而场内治安交给时迁,一直维护的非常好,别说小偷,就是落东西的都能找回来。
  反而是场外的事情,很耗神,概括起来就一个“钱”字,不是缺钱,是太赚钱了。
  门票,广告和赞助,哪怕平抛去成本,也是惊人。
  慕容彦泽不免担心,“这么赚钱,简直是个会下蛋的金鸡,万一有人来抢什么生意怎么办?”
  “谁敢来抢。”高铭他爹是高俅,慕容彦泽的姐姐是贵妃,能从他们嘴里夺食的人物,屈指可数,不过高铭觉得慕容彦泽的担心有点道理,惹人眼红总不太好。
  自己吃果子,别人也得有汁水嚼嚼。
  便叫人给蔡京童贯和杨戬都送了礼品,算是小辈的孝敬。
  心意到了,也是给了老一辈宠臣们面子。
  在高铭和慕容彦泽的数钱声中,筑球比赛落下了帷幕,燕青自然是最出风头的那个,不仅白打踢得好,筑球脚法也极妙,加上长得帅气,据说有不少女扮男装混进场内观球的粉丝,就为一睹其风采。
  最后捧得奖杯的却不是燕青所在的东京路代表队,毕竟筑球比赛讲究一个配合,球队有人拖了后腿,导致他们只能屈居第二名。
  一时间拖后腿的被口诛笔伐,上街都得蒙面。
  但没有夺得冠军反而有残缺美,支持者对天发誓,明年一定要夺得魁首!
  恨不得明天就是明年,汴梁地区的球迷各个望穿秋水。
  望穿秋水的还有崔念奴,因为大赚了一笔,尝到了甜头,一逮着高铭就问:“明年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卖得了?今年功德碑都卖光了,明年有什么新东西?”
  当得知高铭还没有新计划的时候,唉声叹气,“衙内,明年马上要来了,你得抓紧时间呀。”
  她一心扑在推销的工作岗位上,只想冲业绩。
  高铭确实没新计划,主要是太累了。
  蹴鞠比赛结束,着实好好休息了一段日子。
  而国子监那边,考虑到高铭和慕容彦泽在坚持为官家筹办蹴鞠比赛的空隙,还能坚持点卯,为了奖励这种治学精神,国子监麻溜让他俩结业了。
  他俩名字挂到吏部,等着朝廷授官。
  就在这个节骨眼,一个从孟州来的刑事案件消息传到了东京:一个叫武松的前都头,杀了孟州张都监满门十五口,张都监家人及丫鬟,哪怕马夫都没放过,杀得干干净净,血流成河。
  孟州离东京不远,被杀的还是管军马的高级军官,发生如此恶劣的案件,还叫犯罪嫌疑人跑了,很快便连皇帝都惊动。
  刑部的人为了脱干系,赶紧落井下石,纷纷指责孟州知府。
  赵佶一怒之下,罢免了治理不利的孟州知府。
  如此一来,孟州知府的位置就空缺了。
  孟州可是个好地方,交通要道,极为繁华,山东、河北客商都来那里做买卖,光东城外的快活林就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睹坊、兑坊,每天流动的都是真金白银。
  这么一块宝地的知府位置,一旦空缺,便有无数双眼睛盯了上去。
  蔡京的儿子蔡九就在著名旅游城市九江做知府,像这种好地方哪轮得到一般人。
  赵佶有自己的打算,觉得从高铭和慕容彦泽中选一个出来赴任比较好。
  蹴鞠比赛办得深得他心,他们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有能耐,那么究竟选谁呢?
  考虑到自己的爱妃慕容氏疼爱弟弟,若是叫慕容彦泽离开东京,姐弟见一面就困难了,爱妃难免伤神。
  这般考虑下,赵佶便对吏部尚书道:“就叫高铭补任吧。”
  吏部尚书一愣,开玩笑吧,高铭之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最近一年才长进了一些,官家您要不再多考察一段时间?
  “……这……”
  赵佶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他年纪虽然轻,但朕看他却是可以委任重任之人,之前的孟州知府一把年纪,不也是糊糊涂涂,治下竟然发生这等大案。”
  皇帝都说高铭可以委任重任了,况且之前的孟州知府的确一把年纪,把个孟州治理成那个鬼样子,叫一个刺配的杀人犯杀进都监家里,来了个灭门。
  并且如果细细追究,就会发现其中涉及快活林的所属权问题,乱得很。
  真不知道知府整天是干什么吃的。
  因为前任太差劲,导致皇帝提出高铭再坏也不能比原来的知府还坏的理由,吏部尚书无法反驳。
  况且想抬举高铭的意思太明显,长眼睛的都知道不能对着干。
  赵佶见这尚书支支吾吾,“你还想说什么?”
  “臣……臣亦认为高铭可担此大任!”
  消息传出来,又小小轰动了一把。
  这个年纪就做知府,只要不出意外,熬资历最差也能熬到尚书了。
  高俅虽然一直在暗中活动,希望给儿子找个好地方做官,但没想到,竟然是官家直接指派的,可见儿子在官家心目中还是有地位的。
  一瞬间,他感慨万千,儿子终于长大,要独当一面了。
  拂去眼角的泪光,他问老都管,“衙内呢?”
  “衙内早晨去慕容家,刚回来,这会正在窖里呢。”
  这窖里装的当然不是酱菜,而是府里的一些贵重物品,说白了,是个金库,只有高俅父子和几个心腹仆人知道。
  高俅进到库里的时候,见儿子坐在一个箱子上念念有词,赶紧道:“多凉啊,要坐回屋坐。”
  “啊,爹。”高铭站起来,笑道:“没什么,刚从慕容那里取钱回来,我清点一下,总觉得多拿了。”
  他和慕容最近没忙别的,就拢账分钱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对账分钱。
  高俅发现自己已经词穷了,到底要怎么夸奖儿子才好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儿子在赚钱上堪称君子,不像杨戬只会刮地皮,简直下等!
  “为父刚才听到消息,官家要你做孟州知府,这几日,吏部便会出正式公文。”赚钱虽好,但远比不上出仕。
  “孟州,知府?”有快活林那个孟州吗?
  “正是!我儿要做知府了!”高俅还不忘踩蔡京一脚,“蔡九比你年长许多,也不过是江州知府!”
  高铭笑着深吸一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自己以后不再是混迹街头的高衙内,而是孟州知府高铭。
  他的第一部迈出来了,还迈得非常漂亮。
  高俅道:“我儿不高兴吗?怎么不说话?”
  “太高兴了,不知说什么。”
  高俅看着儿子,抿了抿嘴唇,有些哽咽的道:“……为父亦是。”
  “爹,您别哭啊。”高铭笑道。
  “我哭什么?!”高俅一瞪眼,强行不落泪,“你这才刚刚立业,你还要成家,以后的事情多着呢!我去吩咐准备酒席,你也赶紧从这里出来,换件衣裳,一会登门道贺的人便要到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高铭探头瞧他爹的背景,就见高俅走了几步后,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不知是不是在擦泪。
  高铭出了库房,换了件衣裳,道贺的人纷至沓来,当面祝贺的,送贺贴吹捧的,络绎不绝。
  高铭在东京四处赴宴,慕容彦泽燕青崔念奴他们那里,挨个逛了个遍。
  如此过了几日,他便收拾行囊,准备动身。
  原因很简单,孟州知府已经被免,现在那地方没有长官,处于群龙无首状态,高铭必须即刻赴任。
  慕容彦泽满满的担心,“听说那里刚有恶徒杀了人,你就过去做知府,会不会有危险?”
  武松杀张都监是因为张都监惹了他,况且武松杀完人就去二龙山落草了,早不在孟州。
  “孟州除了出了这样的案子,全城警戒,反而很安全。再说,我是知府,保护我的人很多,就数我最安全了。放心吧,我爹都不担心我。”
  慕容彦泽叹道:“虽然外边危险,却也很自由,孟州就是你的地界,可以为所欲为,不像我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听说我可能要进礼部当差,更被看得牢了。”
  “礼部好啊,以后就代表朝廷操办蹴鞠比赛了。”
  “没你在,我怕想不到那么多点子,遇到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孟州到东京,快马跑一天就到,我又不是去了什么深山老林,要习惯书信交流。”
  慕容彦泽依依不舍,“你走了,真的没意思太多了。”
  一开始他接触高衙内,很大程度是抱着看高衙内闹笑话的心态,但一番接触下来,反而是高铭教了他许多东西,没有高铭给他出谋划策,也没他今日的际遇。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高铭如今要去孟州做知府,是件好事,他只能送上自己的祝福。
  慕容彦泽道:“你在孟州好好做官,东京这么好,争取早日高升,回来进六部。”
  高铭微笑,“会的。”
  他仰头看天,此时正风卷残云,景象变化万千,便忍不住再次低喃道:“会的,我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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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行千里父担忧,虽然高铭此去没有一千里,但是高俅的担心一点不少。
  高俅坚持要高铭带上贴心的老都管,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高铭是拒绝的,而且拒绝的很干脆:休想。
  老都管很伤心:“衙内是嫌老朽年纪大了,唠叨事多。”
  卖惨也没用,高铭仍旧拒绝,和老都管一起去高唐州的体验很不好。
  虽然老人家很贴心,但高铭毕竟年轻,还是想任性的活着的,说熬夜就熬夜,说用冷水洗脸就用冷水洗脸。
  高俅没办法,只得依了儿子,但其他的少不了,收拾了一堆行李,恨不得把高铭的家当都搬去。
  不过最后,高铭只带了银两,旁得都没怎么带,在父亲的不舍中,离家赴任去了。
  高俅看着儿子的车马远行,一边念叨着:“早晚有这一天,不要难过,要高兴要高兴要高兴……”直至车马完全看不见,才背着手,落寞的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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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铭一路太平的到了孟州赴任,前任知府已经被免职,据说回老家去了。
  衙门后院的宅子都已腾空,只留了几件日常家具,但对高铭来说也够用了,把自己的行李搬进去,叫仆人收拾了一日,就都妥当了。
  又整修了一日,高铭这个新知府就正式开始办公。
  前任知府离任的时候,将手下的大师爷也带走了,只留个下面几个管刑事钱粮税收的小师爷。
  大师爷是知府的秘书和助手,没他不行,于是高铭就把原来管刑名的师爷江东述提拔成了大师爷,另外聘了个刑名师爷。
  原来的都头因为抓捕武松不利,已经被关进了大牢,其他差役,有怕连累的,竟然还有带着老母亲跑路的。
  除了这些,旁的也一塌糊涂,前任知府为了抓武松,押下公文,从城里到下辖村镇,都五个一连,十个一保,搜查武松。
  结果搂草打兔子,查出很多平日抓不到的在逃人员,偷东西的,打伤人的,诈骗的,大牢塞得满满登登。
  而且因为是大案,大家都不敢怠慢,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除了真正犯罪的,还抓了一堆“可疑”人员。
  因为武松在现场用写了打虎武松,于是打过老虎的猎户倒了霉了,尤其姓武的,直接锁进了大牢。
  当然不打虎也逃不掉,身材高大长得凶悍的,跟画影图形长得像的,也都抓了进来。
  据说还有因为抄通缉令的时候,落了个偏旁木,把一个人称武公的养鹅老汉也给逮了进来。
  老汉整天叫着要回去给大鹅喂食。
  其他人被抓进来的也都喊冤,加上牢里狭窄,却要装几十个人,最后一个都是牢子强行踹进去的。
  真是臭气熏天,做饭的衙役不够,粮食消耗得快,在押的吃不饱。
  不是喊冤,就是喊饿,囚不聊生。
  高铭巡视了一圈,心想这还了得,眼下这个情况,抓武松倒是其次,得赶紧给监狱松快松快。
  高铭赶紧让江东述和其他几个师爷小吏,清理在押人员,打板子的打板子,放回家的放回家,没日没夜的弄了几天,总算初见成效,把不相干的人都放了回去。
  一次过堂的时候,高铭发现有一个人,大家对他态度很微妙,一查,才知道这人竟然就是孟州衙门的原都头聂亮。
  原来他抓不到武松,前任知府就把他也给下狱了,虽然孟州其他事情一塌糊涂,但是牢里的刺配师傅手法倒很麻利,已经把聂亮脸上刺了:“迭配__州”的字样。
  州字前面空着,就等新到知府把这个空格填上任意的州名。
  聂亮原本只有二十五岁,但这段日子在牢里活活老了十岁,以为信任知府老爷也要问罪,一脸的生无可恋。
  高铭却觉得这个他这个状态很好,正适合戴罪立功,况且这些都头由本地人充任最好,毕竟有经验,若是找新都头还要磨合,他现在没这个时间。
  高铭叫聂亮抬起脸来,端详了一会,道:“你脸上刺配某州的字样,本府都看到了,可以是江州,也可以是某个远恶军州,当然,如果你戴罪立功,将功赎罪,可以哪里都不用刺配。”
  聂亮一听新任知府老爷是在给自己机会,当即焕发了对生活的向往和热爱,跪地道:“大人,小人一定戴罪立功,大人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高铭这属于雪中送炭,救人于水火,但凡聂亮是个正常人,都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干劲。
  “那本府就信你一次,你下去,清洗干净,更换衣裳,继续做你的都头,脸上的刺配字样拿膏药贴一下,等你真的将功赎罪,便可洗掉。”
  聂亮感恩戴德,朝高铭连磕了几个头,才下去了。
  如此一来,师爷和都头都有了,高铭在孟州的领导班子算是初步搭起来了。
  班底有了,就得开始办正事。
  调查张都监一家被害一案。
  好汉杀完人就走,夜都不过,但是留给当地的则是漫长的伤痛。
  高铭翻阅了卷宗,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技术,却有描述现场的图样格目,哪个死者死于哪处,死状如何,也是十分详细,犯罪现场清晰可见:
  武松从马厩翻了进来,当场杀死了马夫一个,然后来到厨房,杀了两个丫鬟,之后上了鸳鸯楼,杀了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和两个随从。
  之后在鸳鸯楼下,杀了张都监夫人,玉兰和两个奶娘,最后是卧房里的张都监三个儿女,然后掳掠去金银酒器六件,逃了。
  总计杀死十五人,相干不相干的一个活口没留。
  高铭再翻别的文书,梳理这起凶案的起源,一切都得从一个人说起,这人叫做施恩。
  为什么说他是关键呢。
  金眼彪施恩,二十四岁,他爹是孟州当地的管营。
  而管营其实就是专管充军罪犯服役的长官,简单来说,施恩是孟州当地劳改监狱监狱长的儿子。
  而他的主要职业,除了在他爹的监狱里做事外,另一大业务就是用他爹牢里的配军做打手,经营快活林里一处最大的酒店,收其他店铺的保护费。
  但凡想在快活林做生意,都得打点他,连路过的烟花女子想在快活林接个散客都得付钱给他。
  本来收保护费收得手软,日子相当滋润,结果这块肥肉被当地军里的张团练盯上了,叫蒋门神靠武力夺了去。
  施恩亲自带着麾下几十囚徒去打,没打过,还被蒋门神打得两个月下不来床。
  就在这时候,阳谷县送来了武松,武松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被刺配到了孟州。
  本来孟州牢里的囚犯都被施恩经营的成了自家的打手,武松这么一个能打死老虎的前都头,一进来就入了施恩的眼。
  然后施恩就带着武松,打得蒋门神屁滚尿流,将快活林夺了回来。
  结果,随着斗争的升级,张团练的靠山——他兄弟张都监出马了。
  张都监先假意拉拢武松,又是送前途又是送丫鬟玉兰给武松做老婆的,弄得武松以为又可以做正常人的日子了。
  然后张都监告诉他,哈哈哈哈,都是骗你的啦,对你好什么的,其实我只是骗你,让你进入我圈套,诬陷你偷都监府的东西,然后以这个理由把你再次发配,路上要你命。
  至于玉兰,也是我安排的细作啦。
  高铭觉得张都监也有毛病,整武松就整,再次发配就再次发配,非得玩杀人诛心这套,是不是官场斗争上瘾了?非得玩这么阴毒。
  这还不算,又叫四个公人在飞云浦杀了武松。
  简单来说,武松卷进了当地两个大佬之间抢夺快活林产业的争斗中,成了对方的眼中钉。
  终于把武松惹毛了,从飞云浦反杀回来,一出手就是十五条人命。
  当晚在都监府所有人都成了刀下鬼。
  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该死,但是都监府的夫人丫鬟奶娘马夫招谁惹谁了。
  人命就是人命,武松鸳鸯楼滥杀无辜。
  高铭现在做的就是要给当地一个交代,谁都是爹娘生养的。
  高铭再一看,就看到了通缉施恩的公文,原来施恩这家伙看事情不对也跑了,前任孟州知府连他也没逮着。
  现在武松跑没影了,施恩也溜了,就剩下当地沸腾的舆论。
  因为武松悬赏三千贯,整日有假消息传来,某某巷发现了武松,都头就得带人去,结果到地方一看,都是误认,白跑一趟。
  被张都监派去杀武松的四个人公差的尸首也在河里被捞出来,叫家属认领了,这些家属整日跑来衙门哭诉要衙门替这些人伸冤,不知道的还以为知府衙门里也办丧事了。
  另外不知哪儿来的传言,散布恐慌说武松就藏在快活林里,随时准备冲出来再开杀戒。
  阳谷县的百姓知道武松是打虎英雄,是为兄长报仇的好汉,但在孟州城,只知道他是帮施恩打架的帮手,杀人全家的凶手。
  张都监府凶案导致快活林过往商客都少了,严重影响了当地经济。
  这就是高铭作为新任孟州知府要面对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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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松这人,施耐庵写他的基调是高开低走,以打虎开局,为兄报仇,快活林打蒋门神都是高光时刻,但后来却急转直下,鸳鸯楼滥杀无辜后,施耐庵对他的形象也不怎么维护了,似乎根本不怕粉丝脱粉。
  武松杀了张都监全家,办成头陀逃跑后,在青州地界的一个村间酒店喝多了酒,追打一条黄狗,结果不仅没捉到,自己也掉进了河里,很狼狈。
  原文如下:【武行者看时,一只大黄狗赶着吠。武行者大醉,正要寻事,恨那只狗赶着他只管吠,便将左手鞘里掣出一口戒刀来,大踏步赶。那只黄狗绕着溪岸叫。武行者一刀斫将去,却斫个空,使得力猛,头重脚轻,翻筋斗倒撞下溪里去,却起不来。冬月天道,溪水正涸,虽是只有一二尺深浅的水,却寒冷的当不得。爬起来,淋淋的一身水,却见那口戒刀,浸在溪里。武行者便低头去捞那刀时,扑地又落下去了,只在那溪水里滚。】
  打虎英雄打不到一条黄狗,当时是十一月的天气,两次掉进冷水里,想想就哆嗦。
  在这之后,就是他被孔明孔亮捉住,被宋江解救,接着上了二龙山,再没他单独单元的情节了。
  至于擒方腊,原著也不是武松,而是鲁智深。
  在他的故事单元,武松以赤手空拳打死老虎开局,以拿戒刀打黄狗不着落幕,以为兄正义复仇开始,以滥杀无辜结束。
  说到滥杀无辜,除了在鸳鸯楼杀了十五个人后,在打黄狗之前还有个情节:在蜈蚣岭,武松杀了一个小道童。
  原文:【武行者睁圆怪眼,大喝一声:“先把这鸟童祭刀!”说犹未了,手起处,铮地一声响,道童的头落在一边,倒在地下。】
  而这个道童,在后来写明是被坏人掳劫来的,不过,是不是掳来的都不重要,反正给试刀了。
  但是武松开局太厉害太有人气,大家都不愿意看英雄崩人设,导致民间衍生了武松单臂擒方腊的故事,影视剧在改编的时候都抛弃了原著,拍的是武松单臂擒方腊。而打黄狗落魄这段,基本都当看不到。
  不过,施耐庵还是很喜欢武松的,给他安排的结局很好,出家做了清忠祖师,朝廷赏赐了十万贯钱,活了八十岁,寿终正寝。
  对了,武松其实有对家,他的对家和武松粉吵架的时候,经常拿打黄狗这段气武松粉。
  武松粉也会还击,贴对方蒸煮的黑历史,那么这个对家是谁呢?
  没错,就是鲁智深的粉丝。
  他俩家掰头的很多,争谁力气大,谁是步军头领第一,谁真正擒了方腊,反正种种吧。
  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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