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贤妻,不干了! 第47节
  那婆子替她吹灭烛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到了半夜时分,老太太的院子里突然闹了起来,而后便是点着灯笼的婆子们去各处屋里拍门喊人。
  庞氏也被惊醒,忙问婆子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婆子脸色惨白地答道:“老太太那儿的人来报,说言哥儿出事了。”
  庞氏被唬了一跳,到底对这个庶长子有几分疼惜,便立刻翻身下榻,披起外衣便去了老太太的院里。
  言哥儿白日还好好的,到了夜里一开始只是有些发烧,奶娘已去禀告了老太太,老太太便让府医瞧了瞧,一剂药喂下去,烧已退了大半。
  只是到了后半夜,言哥儿却又发起热来,起先只是浑身滚烫,后头竟说起了胡话,还带着些吓人的抽搐。
  婆子们这才慌了神,赶忙去禀告老太太,老太太又让人去将庞氏叫来。
  等庞氏走到老太太的院子时,言哥儿已孱弱得只剩下一口气了,他斜瞥着眼瞧见了往昔待他疼爱不已的祖母,便用尽力气喊了声:“祖母——”而后便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府医姗姗来迟,庞氏吓得满脸是泪,连忙让婆子们闪开,让府医瞧瞧言哥儿。
  只是那府医一探言哥儿的鼻息,半边身子便软倒在了地上,花白的胡须上尽是颤抖之意,“小公子,没气了——”
  庞氏听得这话,便再强撑不得,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老太太还支撑的住,只是往日里那张精神气十足的脸此刻也尽是疲态,她忙让人将黄氏搀扶起来放在炕上,自个儿走到府医跟前,哽咽着问道:“大夫,言哥儿,可还有的救?”
  那府医瞧了言哥儿的舌苔,也不顾什么忌讳,拿起银针便往他经脉处扎去,见无任何反应,才回头与老太太说道:“神仙难救。”
  老太太身形踉跄,幸而后头的丫鬟们扶了她一把,她便颤颤巍巍地阖上了眼皮,问道:“可是中毒?”
  府医见四下都是信得过的人,便道:“和府里姨娘的病症一样。”
  老太太猛地睁开眼,溢满震惊的眸子里闪过几分哀痛和恨意。
  方姨娘的事儿便算了,公主想去母留子也就罢了,为何连言哥儿这孩子都不肯放过?
  她大惊失色,只觉得脑袋混沌不已,便拉着身后的嬷嬷的手,说道:“快把瑶姐儿抱到我屋里,往后就和我同吃同住。”
  那婆子自是去了。
  翌日一早,端阳侯和裴景诚才知晓了言哥儿暴毙的消息,端阳侯慨叹了一番,可说到底言哥儿也只是个庶子罢了,好生办场丧事也就过去了。
  裴景诚倒是伤心了时日,只是芍药公主总把嫡子抱在他身边,他看着自己生龙活虎的儿子,便也淡去了些伤痛。
  为全他与言哥儿的父子情,裴景诚便去买了只上好的桃木棺材,又请了大国寺的高僧来为言哥儿诵经祈福,这才下了葬。
  京里各家也知晓了端阳侯府庶长子身死的消息,一时议论纷纷,胆大些的便在私底下说几句最毒妇人心,胆小些的却只是在背后怜惜感叹了几番。
  如今庶长子死了,公主却又诞下了个嫡子,岂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了?
  苏和静知晓这个消息后,倒是默了良久,红枣又与她说了方姨娘也暴毙而亡的消息,她愈发感叹良多。
  时隔这般久,她早已忘了方氏的模样,至于那庶子,她更是半点印象都无。
  可好歹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皇家之人这般心狠手辣,怎能不让苏和静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将来太子继了位,她们一家该何去何从?
  郑宣听了却安慰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咱们出海避去西域,他还能奈我们何?”
  苏和静也未曾将郑宣的话当真,但又不想庸人自扰,便把这事抛之脑后,只专心教养起了雀儿。
  五日后,便是雀儿的周岁宴。
  郑国公府大摆筵席,将大半个京城的人家都请了过来,连带端阳侯府都不例外。
  只是芍药公主却托病不出,苏和静心想,她应该是心中有鬼,不想在这风口浪尖之时现于众人面前。
  庞氏失了孙子,也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前来赴宴的人便只剩下了个小庞氏。
  如今在这般声势浩大的周岁宴上再遇见小庞氏,苏和静倒也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气度,与她说笑了阵还不算,竟还替她安排了个上乘的位置。
  只是这一切落在小庞氏的眼里,却是苏和静在炫耀给她瞧,小庞氏便愈发拘谨,送完了贺礼后便寻了个由头回了端阳侯府。
  苏和静也不计较,她如今是半点也不把端阳侯府的人当回事了。
  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计较呢。
  这一回的周岁宴,郑国公竟是和大长公主一齐来的花厅,两人还当着众贵妇们的面前说笑了一阵,语气中尽显熟稔和亲昵。
  京城里谁人不知大长公主和郑国公是一对“相敬如冰”的怨侣,除了儿子成婚那日,便未曾见过她们共处一室。
  今日倒是稀奇了。
  别怪外人惊讶,连带着苏和静也是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下才相信公爹和婆母重修于好了。
  郑国公是外男,并不好多停留在花厅内,他便对着大长公主一笑,温声道:“我去外院了。”
  大长公主虽仍是神情冷淡,却也没想往日里那般理都不理睬他,只道:“好。”
  仅这一个字,却也让郑烨整个人都生龙活虎了起来,一股不易察觉的雀跃之意自他心头向着身体各处蔓延开来。
  大长公主只扫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便对一旁发愣的苏和静说道:“这几日将你理家的本事都练起来。”
  苏和静浑身一震,见大长公主的眸子清冷又冷静,那里有半点与公爹重修于好的喜悦,她一下便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意思。
  公主竟是为了夺下管家之权?
  她眸子阴暗不明,望向大长公主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钦佩之意,便毕恭毕敬地说道:“是,母亲。”
  周岁宴结束后。
  苏和静坐在内寝的妆奁台前卸下钗环,对着铜镜内的自己发愣出神,冷不丁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一把圈住了身子。
  郑宣靠在她颈窝处,笑着问道:“还没卸好?”
  苏和静这才拢回了思绪,闻着郑宣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耸了耸鼻子道:“你喝了药?”
  郑宣脸颊一红,随即便躲开了苏和静探究的视线,道:“喝了。”
  苏和静愈发纳罕,连忙从团凳上起身,将郑宣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只问道:“你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要喝药?”
  郑宣听后则愈发扭扭捏捏,上前去复又抱住了苏和静,生硬地转移开话题道:“这几日你都顾着儿子,都不大爱搭理我了。”
  苏和静又气又笑,忙用力推开了他,肃容问道:“不许插科打诨,快说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喝的什么药?”
  郑宣知晓自己避不过去了,便只得小声地答道:“我去找章太医喝了避孕的汤药。”
  话音甫落,苏和静怔在原地石化了半晌,她好不容易理解了郑宣话里的意思,便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避子汤是女子服用的,你怎得喝了?”
  “章太医说了,无论男女都是□□凡胎。”郑宣边说着边把苏和静搀扶到了床榻边上,因怕她一会儿动怒,便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柔荑,道:“男子喝了这避子汤药自也能有此功效。”
  章太医还说,那避子汤药都是大寒之物,女子喝了会损伤内体,所以郑宣想也没想便捏着鼻子喝下了一碗鼻子汤。
  苏和静听后久久不语,水凌凌的眸子里滚过了几遭感动和担忧,随后成了一句:“今日我不同你圆房。”
  这下换成郑宣怔在原地了,他好生委屈地问道:“为何?”那张清俊的脸几乎要扭作一团。
  苏和静见他这幅样子,到底是绷不住笑出了声,并捶了他的肩膀一下,骂道:“什么汤药也敢乱喝。”
  郑宣这才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在压在床榻上,边褪自己的衣衫,边说道:“前几日你不是陪雀儿睡便是白日里和柔姐儿说下一下午的话。”根本没时间和他说话。
  苏和静笑道:“你还吃这种醋。”
  郑宣红着脸埋在她颈窝处,闻言便凶狠地抬起头,对她说道:“你还笑我,一会儿我便让你知晓我的厉害。”
  是夜,烛火摇曳,内寝内一室旖旎。
  外头守夜的冬吟与春染都臊红了脸,听着里头传来的莺声燕啼,忍不住腹诽道:都当了爹娘的人了,怎得还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不知羞!
  第47章 进宫
  雀儿的周岁宴后, 宫里传下了懿旨,说太后娘娘要要见见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媳。
  大长公主闻歌弦知雅意,便让苏和静把雀儿也带去了宫里。
  雀儿如今正是爱说话且十分活蹦乱跳的时候, 他尤其爱黏着苏和静,白日里非要窝在她怀里玩耍便罢了, 夜里还要和苏和静同睡一榻。
  还是郑宣沉了下脸,将大哭的儿子拉到一边,和他大眼对小眼互相瞪了许久。
  最终还是年幼的雀儿败下阵来。
  这一回三人共乘轿撵去宫里的路上, 雀儿便搂住苏和静的胳膊不放,连奶娘要抱他他也不肯。
  郑宣瞪了儿子一眼, 在苏和静警告的目光下,终究还是将愤怒之语咽了下去。
  太后的慈宁宫离陛下的御书房不算甚远,按着进宫礼节, 郑宣三人也该去拜见一番陛下,只是恰巧有两位大臣正在御书房内议事,这便也只能作罢。
  郑宣便带着妻儿往慈宁宫去了, 临到那森严且富丽堂皇的宫殿前, 雀儿鼓动着肥手愈发兴奋了起来。
  郑宣忍不住说了一句:“这肥小子,是个胆大的。”
  雀儿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爹说的话不是好话, 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后,便靠在苏和静的肩头大哭了起来。
  倒惹得苏和静骂了郑宣几声, “你小时候也胖的很儿,说儿子肥做什么?”
  郑宣只能撇撇嘴,如今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这小子,等他大了, 且看自己怎么整治他。
  慈宁宫前, 不少太监和宫女们皆候在红漆木大门前引颈等待, 瞧见郑宣一行人的身影后,便笑着说道:“世子爷和世子妃总算是来了,太后可等了许久呢。”
  郑宣待那太监也客气的很儿,朝着他拱了拱手道:“让太后娘娘久等了,是微臣的不是。”
  这微臣的称呼显得略有些生疏,且如今郑宣身上的职位已被陛下褫夺,那太监也知晓个中隐秘,一时便尴尬一笑道:“世子爷快进去罢。”
  宫女太监们皆对着缀在郑宣身后的苏和静行了个大礼,苏和静气定神闲地受了,便笑着让冬吟赏赐了下去。
  而后三人才进了慈宁宫内。
  慈宁宫内的装潢陈设富丽堂皇的很儿,苏和静一迈步进去,便险些被两侧博物架上熠熠生辉的金身观音像给闪到了眼睛。
  郑宣见状则小声说道:“太后喜佛。”
  苏和静将这事暗暗记在心间,抱着雀儿跟在郑宣身后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内的陈设摆件依旧是富贵的很儿,只是在右上角处摆了个小佛台,上头放着观音娘娘的玉像,下手的蒲团上跪着个满发苍白的老太太。
  苏和静颇为讶异,待那老太太将那张老态龙钟的脸转向她们这一侧时,她霎时便惊得连话也说不出了。
  太后怎得衰老成这幅样子了?非但没有半点养尊处优的模样,如今头发苍白成了这样,连市井里的年老妇人也比不上了。
  她说不清心内升起了何种的触动,但那一刹那,她心里涌起的酸涩做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