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王妃身边的大丫头芍药在门前等着卫熙,见她这幅模样,走近了,一边替卫熙擦着额头的细汗,一边小声说道:“二小姐刚去平光阁不久,就又和刘夫子过来了,已经待了有些时候了。”
  卫熙笑着向她道谢,故作犹豫地道:“那我现在去给娘请安合适吗?”
  芍药见她一幅鬼灵精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开来,“小祖宗,我不让你进去,你当真就会听话?白问这一句是哄谁?”
  卫熙被戳穿了,半点难为情的意思也没有,笑着抱住芍药的胳膊撒娇,“我不是怕娘生气,到时候连累姐姐嘛。”
  芍药被她哄得笑意浸满脸,扶着她的肩膀,往屋里推,“好好好,多谢县主的好心,您快进去了,别让王妃等着了。”
  卫熙回了她一个笑脸,往屋里走。
  过了一道帘子,便见着了静安郡王妃,还有……抽抽噎噎的卫馨和脸色泛青的刘夫子。
  她眼睛转动,憋着心中满满的兴奋和好奇过去给她娘请安。
  静安郡王妃方才就见着她在帘边站着,眼神还在旁边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就知这让人不省心的闺女又要不安生了。
  卫熙给静安郡王妃行完礼,就腻到了静安郡王妃身旁,眼神不断往卫馨和刘夫子身上飞。
  静安郡王妃没搭理她,只皱眉对着卫馨道:“你父王想着你与刘夫子一向相处得很好,这才又请回了他当你的夫子,虽说之前他有错,但对你是极好,你又怎能如此顶撞他。”
  卫馨见到卫熙的时候,就已止了哭声,不肯在卫熙面前丢脸。
  听到静安郡王妃毫不避讳地当着卫熙的面斥责她,只觉得难堪非常。
  心中闪过一丝恨意,她抿紧嘴,低垂下头,捏紧袖摆,不发一言。
  卫熙好奇,她知道刘夫子经过上次那件事,定会不喜卫馨,肯定会寻机报复,到时候,两人肯定会撕成一团,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可不管卫馨心里会不会不舒服,直接问道:“二妹妹,为何要顶撞夫子呀?”
  静安郡王妃看她一眼,知道这丫头定是要看戏看到底了,轻瞪她一眼,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妹妹向来比你乖巧,不过是因为文章讲义不同和夫子斗嘴罢了,哪里像你那般淘气。”
  静安郡王妃虽嫌弃这女儿,但也是实在疼宠,轻悠悠便将理由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但卫馨一向不在意这些东西,向来是夫子讲什么,她便认同什么,这次还能因为这个顶撞夫子,真是想不到。
  卫熙在心里琢磨着,好奇不已。
  还好没多久,刘夫子就为她解了这个疑惑。
  “请王妃做主,我不过是讲到礼记中嫡庶之别,给二小姐细细地讲解嫡庶的不同,二小姐便口出荒唐之言,刘某实在管教不了。”刘夫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卫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刘夫子戳了卫馨的肺管子啊,怪不得了。
  静安郡王妃笑着道:“刘夫子说得哪里话,您讲得是正正经经的学问,不管和谁去说,都是您占理,二小姐是被我们宠坏了,天真得紧,还得您费心教导。”
  她淡淡地看向卫馨,示意她像刘夫子认错,她可不想再为了这个庶女费心,刚好夫子是王爷找的,就是到时候人真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卫馨收到静安郡王妃的目光,身子一颤,她知道静安郡王妃的话也是说给她听的,是在警告她,她心虚又害怕。
  不得已,咬着牙,转身去和刘夫子道歉。
  “是我的错,还请夫子原谅。”
  刘夫子冷哼一声,良久才让她起身。
  卫馨心中愤恨,王妃如此偏心,为了卫熙就能赶走夫子,对她就视而不见!
  既然你不动手,那我就自己动手,不就是一个夫子吗?卫熙能赶走,我也能!
  她心念一转,脑子里出现一个俊逸风流的背影,随即嘴边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
  那蠢丫头不是靠着胡搅蛮缠引得谢公子为她出头吗?若是她去求谢公子,谢公子知道了她的可怜之处,肯定也会为她出头的!
  静安郡王妃见事情解决,便让几人下去了。
  她扭头拉着卫熙说话,卫熙却不乐意,好戏看完了,她自然要找人分享啦。
  父王?不行,父王万一误会她故意在他面前给卫馨上眼药怎么办?
  大哥?也不行,大哥最近又被皇上抓了壮丁,忙得脚不沾地的,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想来想去,卫熙还是觉得她四叔最合适。
  四叔在竹澜院静养,最是清闲,且总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刚好可以给他解解闷。
  想定了,她便要走,一溜身给静安郡王妃行了礼,就往外跑。
  她动作极快,等到那大红的裙摆消失在眼前,静安郡王妃才反应过来。
  “真真是个没良心的!”她瞪着卫熙消失的背影笑骂道。
  卫熙虽然已经好几天没去竹澜院了,但依旧轻车熟路,她去之前还没忘了给谢青玄带点心,依旧是她喜欢吃的,甜甜的,谢青玄定会喜欢的。
  谢青玄正在院中看书,见着竹林里隐隐浮现大红闪金的裙摆,不用细想,就知道又是那位小县主来了。
  他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翻着书卷,不多时,耳边传来少女活泼、欢快的叫喊。
  “四叔!”
  谢青玄心里轻叹一口气,无奈地合上书卷,准备看看这小县主又有什么事。
  他抬头,小县主比她身上那身金光隐现的红裙还要灿烂的笑容便闯入眼中。
  神气的,娇俏的,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的,像见着了久雨过后的第一抹天光。
  谢青玄没了心底那点被人打扰的烦躁之意,眉眼稍显和缓,看向卫熙,道:“县主今日又过来做什么?”
  卫熙走到他身旁坐下,将带的点心放到石桌上,对着谢青玄甜甜一笑:“我怕四叔无聊,来陪您说说话。”
  说完,不等谢青玄说话,便朝着院中候着的承影笑道:“劳烦沏一壶茶来。”
  承影看向谢青玄,见谢青玄并无反对的意思,便转身进了屋。
  卫熙伸手将点心一盘盘拿出来摆好,她袖摆荡荡悠悠,时不时拂在点心上。
  谢青玄见她浑然不觉,又被那袖子晃得心烦,索性伸出手去,将那大红的袖摆一下抓住,想了想,又将头上用来束发的带子取下,递给卫熙。
  “用这个系着。”
  卫熙愣了下,伸手接过,回了个甜甜的笑:“谢谢四叔。”
  白嫩嫩的手指绕着青色的发带在大红的袖摆上穿梭,奈何主人实在不算心灵手巧,一个简单的结打了半天都没打好。
  谢青玄实在想不明白,看着灵气无比的小姑娘,手怎么会笨成这样,还好是生在富贵人家,不然只怕要饿死。
  他心下哀叹一声,认命地从卫熙手里抽出发带,在小姑娘抬头之际,三两下绑好。
  “四叔真厉害!”卫熙眼睛放光地看向谢青玄,语气里满是崇拜。
  谢青玄收回手,淡淡地看她一眼。
  这都能算得上厉害,他真是忍不住为这丫头未来的丈夫担心,将来是没机会得到这小县主温柔小意的照顾了。
  卫熙不知道她四叔在为她担忧,她接过刚沏好茶水,开心地和她四叔说着刚才的好戏。
  第18章 贺家之事
  “前几日,王御史弹劾了礼部尚书贺大人,说他所作诗集暗讽陛下昏庸,意图不轨,陛下大怒,已下令抄了贺家,未满七岁的男丁全部流放,女眷被拉到市口买卖。”卫瑁对着对面的谢青玄说道。
  茶香袅袅,遮住他浅谈的眉眼,修长指结分明的手指拿起青玉的茶杯,薄唇轻抿一口,轻撩眼皮:“朝堂上就没人为贺家求情?”
  礼部尚书贺信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十几年,不知道主持了多少次春闱,朝中近乎半数的年轻臣子都经过他的手,总会有些热血赤心之辈肯冒着危险为他求情。
  卫瑁摇头:“这次圣上大发雷霆,更是摆明了决心,就算他们愿意为贺家求情,圣上也不会送松口的。”
  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明知不可改变还要去送死,就是蠢。
  “世子也是般想的?”谢青玄半抬眼,看向卫瑁。
  卫瑁与他对视,良久,笑道:“四叔认为呢?”
  如今,他这声四叔已叫得颇熟练了。
  谢青玄听见这称呼,轻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世子既叫了这声四叔,也不能让你白叫。”
  “贺家虽已落难,但未必没有起来的机会,待到皇上清醒过来,定会对贺家心怀愧疚,到时贺家的荣宠便会更胜以往。”
  “是以,世子应当施以援手,流放的男丁可托敬国公府代为照看,女眷则可救下另外安置。”
  卫瑁闻言大笑,道:“四叔之心正是我意。”
  谢青玄不感意外,看向他:“想必世子早有动作了。”
  “不错,贺家剩下的男丁,我已托大舅舅照看,至于女眷,除了贺家嫡长女贺瑶外,其余皆已自尽。”卫瑁道。
  他沉默了一下,又抬头道:“此时贺瑶已在府中。”
  谢青玄“哦”了一声,抬袖添满茶水,问道:“世子要如何安置?”
  卫瑁眨眨眼,“我将她交予母亲安排了。”
  谢青玄抬眸,见着他带点狡黠的目光,心中一动。
  这贺瑶是有名的才女,如今二十五岁,却未许人家,当初因为未婚夫妒其才华而被退婚,从此立志不再嫁人。
  其人品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连当今圣上都曾亲口夸赞过,而那丫头没了夫子,已闲了有些时日了,静安郡王妃见着这么一个好人选,当然不会放过。
  “王妃的安排定然是妥当的。”谢青玄嘴边扬起一丝笑。
  那小丫头今后,可就没那么清闲了,她这新夫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人。
  两人正说着话,承影进来了。
  “公子,二小姐前来拜访。”
  谢青玄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二小姐是谁,他皱起眉,道:“不见。”
  承影应了,退下。
  一旁的卫瑁问道:“她怎么过来找你了?”
  语气是一般的询问之意,半点没有因为谢青玄如此不给卫馨脸面而不满。
  谢青玄一撩薄薄的眼皮,道:“我怎么知道?这个问题应该世子去问自己的妹妹。”
  “我妹妹还在自己院里躺着呢,这个可不是。”卫瑁一笑道。
  谢青玄没兴趣知道静安郡王府的私事,看了卫瑁一眼,没接话。
  “以她的性子,你叫承影去说,只怕她不会答应,还是我去吧。”卫瑁笑着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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