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爱侣一双双,梁月一个人,走在小吃街上,醉意彻底翻涌上来,便是迎着风也不觉得冷。
  压在心头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口。多少人问过的问题。何绵绵问过,汪释也问过,可唯有对着覃勤这双清澈双眼,梁月才能把所有都说出来,像是对着十年前的自己,把这十年用刀子划开来。
  梁月问过自己,如果再来一回,会不会像那样飞蛾扑火,一颗心完完全全被蒋泊舟俘获?
  问一遍,答一遍,会。
  再来一百遍,都是一样,会。
  他要那一份占有欲的满足,她求那一丝珍重与宠爱,若是把所有事情都怪在蒋泊舟身上,梁月自己都觉得过分。更可况,没有当初的蒋泊舟,也就没有如今的梁月,她会是怎么样呢?妈妈的乖乖女?妈妈的牵线木偶?还不如给她再来9shot龙舌兰,让她昏睡到死。
  衣兜传来一阵震动,梁月低头去看。
  是蒋泊舟。上一条信息,已经是小半年之前。
  只有四个字:阿月,回头。
  她愣住,没动。
  新的消息跳出来:求求你,回头。
  梁月心头一颤,转身。
  路灯下,男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大衣厚重,白衬衫,西装裤,五官上明晦交错,不能分辨表情。梁月按灭了手机屏幕,握在手中,站在路中间没有动。
  对峙之中,他先迈开步子走过来,一直走到梁月的面前。他似乎又瘦了一些,下巴有青青胡茬,那双眼却是亮,藏着星星,藏着大海,藏着冰山。
  “我接受。我什么都接受。”
  梁月脸色平静,将内心汹涌尽数压下。“你接受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提啊?”
  蒋泊舟伏身,将她的腰身环住,手臂锁在她背后,头低下来,抵在她耳侧。
  “我受不了,我要他们都滚蛋,什么谢泽霖,什么汪释,什么狗屁都给我滚蛋!我要你回来我身边。我很想你,这些天……不是,是这些年,都很想你。我试过别人,没人能跟你一样。留下来,留在我身边。要求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你要我的命,都可以。”
  这个人,如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的人,是她很久之前就喜欢的人。
  他耀眼且诱人,他会玩,玩得开,玩得漂亮。他带她见过的风景,在他之前,没人带她见过,他对她说过的话,在他之前,也从来没人对她说过。
  她青涩时,世界里唯独他发亮,她成熟后,再难找到如他一样叫她动心的人。
  他问她要什么?
  她要他整个人,要他整颗心,要他身边只有她,要他眼中只有她。正如现在,他向她要求的一样,平等相待,忠贞以对。她要不离不弃,要长相厮守,天方夜谭一般,还不如要他的命。
  哪里有什么平等?提出任何一条,她都只能丢盔卸甲,彻底落败。兜兜转转,前进或后退,都回到原地,都只能回到原地。
  梁月双手抬起来,将他的背抱住,她声音含着醉意,催人心软。
  “我饿了,要你煮阳春面给我吃。”
  新年钟声打响。旧年远去,新岁降临。
  第31章 第31朵玫瑰
  新年第三天,元旦假期最后一天,中盈天地一层人潮汹涌,挤得跟跨年那天一模一样。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六点,天都快要黑透了,才堪堪停歇下来。签售会走到尾声,还有粉丝不愿意走,梁月提着奶茶来的时候,覃勤还在跟两个穿着cos服的粉丝拍自拍,三个小女生凑在一堆,努力让后头展布的标识入镜,
  庞戈在一旁指挥着撤场,看见梁月手上两大袋奶茶,忙不迭过来帮忙,将奶茶提到展台上。
  覃勤那边送走了粉丝,也走了过来,揉着手腕,龇牙咧嘴。
  “哎呦!真是累死我妈妈的女儿了!”
  梁月笑她:“这就累啦?不是说你画图建模码字打游戏一条龙,腕力一流吗?把自己名字写上一天就累啦?”
  覃勤一瞧展台,咧嘴笑起来,“呀!月姐姐带吃的来啦!”
  她一面喊着一面小跑凑过来,伸手就要去拿,被梁月一拍手背,缩了回去。梁月一指正在收拾会场的其他人,伸手将其中一袋交给她,“你的在我这儿,双份珍珠奶盐拿铁。先去给别人送,嗯?”
  正说着,梁月又从自己的口袋里头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对叠起来塞到覃勤的口袋里,“等它热起来,敷敷手腕。”
  “嘿!谢谢月姐姐!”
  梁月拨开手中的奶茶袋子,问庞戈:“珍珠还是椰果,我就挑了这两种。”
  庞戈拿了杯珍珠,从袋子里头夹了根吸管,向梁月道了声谢谢,就一手端着奶茶嘬,一面又往回走去,用另一只手继续收拾会场。梁月戳开自己的那一杯,也收拾起主展台上的东西来。
  覃勤当初参加征文的那篇长篇同人出版之后,“风归去”本身宣传不说,“空大”和goc也指定了它是官方同人,加了宣传力度,一来二去,第一版小说到十二月中旬就销售过半。既然如此,趁热打铁,“风归去”一边准备着精装版,一边在线上开了同人画征集,将票数高的集结成册,一书一画册,绑定销售。“空大”这边索性将覃勤推出去开签售会,为即将推出的那款古风游戏拉人气。
  如此一来,就有了今天的签售会。
  梁月将桌上剩下的书码进纸箱封好,等着“风归去”的人来将它们装车运走。
  “月姐姐!今晚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
  覃勤将奶茶分完,小拇指勾着个空塑料袋跑回来,左手握着暖宝宝往右手腕上敷,满眼都是笑意。
  梁月将她手上的塑料袋拿走,把覃勤的那杯奶茶塞到她手上,“你请我?吃什么?我晚上要吃法国大蜗牛,要吃新西兰大龙虾,还得吃……酱油爆炒五花肉。”
  “呀……最后一个有点贵了。”
  梁月啧啧两声,把包拿起来,将塑料袋攥在手里,朝旁边的垃圾桶走去。覃勤抱着奶茶,三两步跟上去,走在梁月身边。
  “晚上有你的庆功宴,庞戈他们都会去的。”
  “哪儿呀?”
  “东海区,东海新银湖。”
  覃勤眨眨眼睛,脚步都慢下来,“蒋家新建的新银湖?”
  梁月点点头,手指勾了勾肩上的包,往电梯走着,脚步轻快,方才开玩笑时的笑容还在嘴角,整个人像只提前降临冬日的小麻雀。
  覃勤看着她的背影,哒哒哒哒,追了上去。
  “月姐姐?你跟蒋总,和好啦?”
  “他今晚也会去。”梁月没回答,“我开车载你过去,东西都拿好了吗?”
  覃勤抿着嘴角摸摸鼻子,把自己的小背包抱紧,忽然想起三天前的酒吧,吧台上那条长长龙舌兰长城。
  两人走电梯下负一层,梁月从包里摸出车钥匙按下,不远处一辆宾利闪了闪。
  覃勤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乖乖坐好,把安全带扣上,双手放在膝头,等着梁月绕过来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
  车子还没开出停车场,覃勤的问题已经忍不住追上来。
  “月姐姐,你和蒋总,什么时候和好的?”
  梁月打方向盘,开进主路,往东走去。
  “跨年那晚。”
  覃勤听了,眉毛挑起来,嘴巴收圆,想问什么,又犹豫着,只哦了一声。
  “想问就问吧,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想问谁先低的头?还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肯回去?”
  覃勤一律摇头,努努嘴,“都不是。就是,哎,学长,我是说,蒋总,看着挺好的,可对你这么坏,我又想你跟他在一起,可又不舍得。”
  梁月握着方向盘,听着她支支吾吾,笑也只是淡淡,“你想叫学长就叫,不必顾及我的立场是什么。在我身边,你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翼翼,我归根结底还真不是你的监护人老妈子。”
  “可我毕竟是得站在你这边的嘛!”
  “你这话怎么说?给你发工资的明明是蒋泊舟。”
  “所以说还是叫‘蒋总’好一点,可是吧,哎,迷妹眼这么多年,一时口快改不过来,真没有别的意思。”
  两人到了东海新银湖时,正逢饭点,底下几层服饰区都还行,顶上三层楼的食肆却都是火爆,上楼的时候都能看到栏杆边上,一连三层,都是在外头等位子的人。
  蒋家的碧华居在顶层的走道尽头,梁月带着梁月往那边走,却不是进碧华居。
  覃勤进门前瞧了瞧那招牌,读出来“满粥?”
  “也是蒋家的,专门做粥底火锅。‘满粥’在彭城话里头,是满足的意思,你是定海人,大概没听过。”
  两人刚走进去,服务生瞧见,笑着迎上来,还没走到她们跟前。覃勤瞧见梁月的眼睛一亮,嘴角也扬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包间的门打开,蒋泊舟正从里头走出来。
  蒋泊舟自然也看见她们俩,大步走过来,开门时脸上没甚表情,此刻带着笑容,春风一样,叫覃勤想起那张发黄明信片。
  “来了?”
  服务生见老板来了,也后退两步让开。
  蒋泊舟走近,手伸过来,自然而然将梁月的腰搂住,低头就是在她唇上一吻,另一只手抬起来,指了指刚刚他走出来的那间包间。
  与那间西关大屋里头一样,“满粥”的包厢同样是一串地名,蒋泊舟指的那间写着“彭城”二字,明显就要比别的包厢要大。
  “怎么这么久?老陆跟何绵绵都到了好久,庞戈接了林婉盈也过来了,你倒是最晚?”像是刚刚才发现覃勤在身边,蒋泊舟瞧了她一眼,礼貌笑笑,“签售会怎么样?辛苦了。”
  覃勤双手捏着背包带子,看着他们俩互动,本身就软的眉眼更加柔和,姨母笑挂在脸上,浑身溢出来的粉,连连回答,“还行还行,你们聊,你们聊。”
  蒋泊舟接过梁月手中的包,她顺势脱下大衣,蒋泊舟也自然接过来搭在手臂上。
  “路上堵了,庞戈去接林婉盈走的是哪条路呀?这么快?”
  “没问,你走哪条?”
  “过滨江桥那条呀,那条不是最近?”
  “那条老堵车,这个点更是堵得不行。”
  覃勤跟在蒋泊舟和梁月后头,朝那间挂着“彭城”的包间走去。
  一伙人就只等着她们俩了,见着人来了,庞戈便闹起来,直喊着饿死了。梁月先叫覃勤喊了人,打了一通招呼,这才坐下。椭圆长桌,两架铜炉,八个座位,现在坐满了七个人,梁月靠着蒋泊舟坐,覃勤最后才坐下,将背上的小包放到旁边的空椅子上。
  外头服务生眨眼就推门进来,将铜炉锅架上,滚烫粥底撞进锅中,开关打开,咕噜咕噜泡泡继续往外冒。
  蒋泊舟将梁月的碗筷挪到自己跟前,一面跟服务生说着话,让再给庞戈上三碟牛肉卷,一面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来,给梁月用热水将碗筷烫了一边,倒了洗碗茶水,又接了杯热茶递过去,这才开始烫自己的碗。他待人接物向来有一套,如今对着梁月,这套动作更是如同行云流水,叫人看呆。
  肉与菜尚且还没进来,倒是先前点的果酒先上了桌。庞戈从服务生手中将酒接过来,绕到覃勤身边,端起她面前的一个空杯子,话还没说,先给她倒了半杯。
  “来,今天是你的庆功宴,我们先敬你一杯。”
  覃勤欢欢喜喜接过酒杯,还没说谢谢,却猛地想起什么,葡萄一样的眼睛转了一转,看着梁月,竟像个在问妈妈能不能拿别人糖的小孩子。
  一瞬寂静,连陆和渊都笑起来,“你还真成了老妈子。”
  似是纵容,梁月一眼都没看覃勤,“你要想喝就喝吧,你的庆功宴,自然不能扫了你的兴致。”
  覃勤欢天喜地,捧着酒杯,几乎视若珍宝一样。等庞戈给每个人都满上一杯,覃勤将杯子双手托起来,“新年快乐,诸事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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