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戴晴六岁那年得知季夕照和季晨曦被绑架时, 心里还有些窃喜,她很早就开始嫉妒季晨曦了。季家条件比戴家好, 季家的老爷子老太太、季父季母的夫妻关系都很好,四个长辈加上季夕照这个哥哥对季晨曦更是宠爱有加,季家家庭和睦, 季晨曦无忧无虑,过得生活完全是她梦寐以求的。
  戴晴的母亲名叫陆永薇,她出生的陆家条件很不好,可她自己够出息, 大学考到了帝都的名校来, 也是在学校里认识了戴父,然后开始谈恋爱。戴家一开始是怎么都不能接受陆永薇的,可陆永薇毕业后就怀上了戴父的孩子。戴家人虽然有门第之见, 但也都不是什么狠心的人, 戴父更是坚持要负责到底, 陆永薇就这样顺利地嫁进了戴家。
  陆永薇家庭条件不好,家中人还全都重男轻女,十分溺爱她唯一的弟弟陆冬,以至于陆冬成年后一事无成还沾染了一身恶习。
  陆永薇是姐姐,更是陆家的女儿, 如何都摆脱不了那一大家子, 谁来找她几乎都是要钱。
  戴父是好脾气,也是个好男人,可时间一久, 再好的夫妻感情也蹉跎没了,两人就开始频繁的吵架。
  戴晴有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中,她的父母似乎一直都在没完没了的吵架,她也就更羡慕季晨曦拥有的家庭。
  六岁之后,戴晴有了一个弟弟,季晨曦的哥哥却再也没有找回来,她不知道有多幸灾乐祸。她以前也很希望能有一个哥哥,因此总是想和季夕照一起玩。可季夕照对她一点也没有对季晨曦的耐性,她也不想再自己凑上去。现在季晨曦没了季夕照,她也和自己一样没哥哥了。
  戴母在季母面前一直有些唯唯诺诺,不过季母和戴父的姐弟感情是真好,季母对戴母也算不错,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一直很好。
  戴晴因为羡慕季晨曦有这样的母亲,也和季母这个姑妈挺亲近的。在季夕照失踪后,她发现季母对季晨曦完全不如以前了,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又有戴母在背后教她如何讨好季母,季母就更喜欢她了,她也开始学会了在季母面前给季晨曦上眼药。
  季晨曦性子倔,哪怕被误会了也从来不解释,和季母的关系越来越糟。
  戴晴很高兴这样的变化,戴母也对她很满意,还总是告诉她,以后她和弟弟戴泽过得怎么样就看季母有多喜欢她了。
  季夕照失踪后,不止季母性格大变,季晨曦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可季家除了季母和已经失踪的季夕照外,还是都把季晨曦当成了小公主。
  戴晴十岁那年,季晨曦八岁,无意间去出演了一部电影,竟然走红了。之后季晨曦不是在学校就是去拍戏,越来越少回家里来,戴晴和季母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不过季母的情绪一直都不稳定,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定期去治疗。饶是戴晴小心翼翼,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也不是一直都能忍受季母的阴晴不定,便回家里冲戴母闹过。她这时候又开始羡慕季晨曦,她不想在家里呆就跑出去拍电影,季老爷子不止不说什么,还亲自找人去带她,唯恐季晨曦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而她呢,想做什么都不是自己真心实意想做的,就和提线木偶一样,只能听戴母的。
  戴母就是这一次告诉了戴晴当年的一切真相,让她明白,讨好季母是她这辈子最好走的捷径。季夕照已经死了,季父没有兄弟姐妹,季家就只剩下季晨曦一个孩子,只要季晨曦和季母的关系好不起来,季家以后的产业总能留些给她们兄妹俩的。
  那一年戴晴还太小,真相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可她也明白,早在她母亲当年做出那些事的时候,她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反正季夕照都死了。
  后面的那些年,她过得还算顺利,考入了名校,毕业后进了电视台,实习期满转正,没多久还成了一档节目的女主持。要说这中间能让她不舒坦的事,一件是她舅舅还总来找她妈要钱,一件就是季晨曦过得还是比她好。
  戴晴现在还和方博羽没断,方博羽没把她当成是想结婚的对象,她一样也在物色其他比方博羽更好的男人,最好还能比卫澹好。她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得很好,没想到季夕照活着回来了,现在还查出了当年的真相,她以为终究会实现的一切全都变成了乌托邦。
  戴晴这时仍旧跪坐在地上,她看着眼前的闹剧。
  戴母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她哭着问戴父:“我知道你早就后悔娶了我,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早就和我离婚了,可我难道不是为了孩子吗?”
  戴父偏过头去不说话。
  戴晴时常想,要是那年她母亲没有生出戴泽这个儿子来,也未必会铤而走险做出那种事来。她这些年有自己的打算不错,可每次想到这些还是很难接受。而她母亲身上还带着太多从陆家带来的骨子里改不了的东西,比如还是对戴泽这个唯一的儿子十分溺爱,戴泽到现在也是快要参加高考的人了,还一点都不懂事。
  戴晴很想说她母亲不是为了谁,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可她似乎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她也一样,她骨子里同样带着和她母亲一样的东西,自私自利不说,还早就烂了心肠。
  季母绝望之后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对戴父说:“你们去自首吧。”
  戴父回道:“我们夫妻俩会去的。”他根本不敢看季母一眼,“姐,对不起。”
  戴母如梦初醒,忙想过来拉季母,被季夕照给挡开了。
  戴母又哭喊着求道:“姐,求你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本来就都是我弟弟做的,他才是罪魁祸首。我不能被抓进去,我要是被抓进去了,不止我完了,晴晴和小泽也完了。”
  戴父冷着脸道:“别再闹了。”
  戴晴突然问戴父:“爸,你这么坚决,有没有想过我和小泽以后怎么办?”
  戴父看着她,面上的神情有些恍惚:“晴晴,是我没把你教好。你要记住,欲壑难填,真正让你不开心的不是那些外物。我和你妈妈做了错事,就该要承担责任。”
  戴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季母如今是一句话也不想再说,和季父说了一声就走,季夕照也连忙跟上。
  季晨曦站在原地看了她舅舅好一阵,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卫澹把她带走了。
  “晨曦,之后的事你哥应该知道处理,我也会去帮忙的,你就别管了。”回季家的路上,卫澹开着车说道。
  季晨曦点了点头,她也的确做不了什么。她从最开始的愤怒难过,到现在竟然有些茫然。
  “快到圣诞节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卫澹试着和她转移话题。
  季晨曦一直看着车窗外,直到卫澹把话又说了一遍,她才回道:“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卫澹笑道:“礼物还有嫌多的?”
  季晨曦也笑了笑,不过笑容十分勉强。
  到了季家,季晨曦先去看了季老太太。
  好在季老太太看着还好,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季晨曦又陪着季老太太说了一阵话,就准备和卫澹离开,这时却被季母叫住了。
  “晨曦,你能过来和我说说话吗?”季母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仿佛一转眼就老了很多,更没有以前的盛气凌人。
  季晨曦想了想,还是应了,也没让卫澹陪着。
  季母把季晨曦带上了二楼,才走到楼梯拐角处就开始不停抹眼泪。
  季晨曦扶住她,把她带到了房间里坐下,一路上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过一句。
  “曦曦,妈妈对不起你。”季母又抹了把眼泪。
  季晨曦还是没开口。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我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事啊?我怎么可能把你哥哥失踪的事怪在你身上啊?”她一直以为季夕照是因为去找贪玩还乱跑的季晨曦,兄妹俩才会被绑架,现在才知道不是意外,根本是早有预谋。不管季晨曦当时有没有乱跑,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
  “曦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季母哭得都快抽过去了,“我都想明白了,晴晴这些年好多时候也是故意的。你也是,你从来不和我亲。”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怎么又瞎说了,忙道:“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难过,你又不想陪着我,我只能让晴晴陪着我。”说到后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季晨曦却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她失去了一个儿子,就更希望身边有人能陪着她,她没有安全感。季晨曦不陪她,戴晴就稳固的占据了这个位置。可当年季母说出口的那些话是收不回去的,季晨曦不可能不在意。
  “妈妈,你想说什么我都懂。”季晨曦终于开了口。
  季母又着急道:“曦曦,我想说的不是我刚才那个意思,我不是怪你,真不是怪你,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求求你,我求你原谅我,你不要恨我。”
  “妈妈,我没有恨你。”季晨曦笑着摇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我现在有我自己的家庭了,有很爱我的卫澹,哥哥也回来了,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不会去恨谁的。可过去的那些年,你对我造成的伤害也是真的,我不可能为了哄你,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你说,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原谅你了。”
  季母的眼泪又开始掉。
  “你是我的母亲,我和卫澹以后会对你孝顺的,你有什么事,我也会第一时间回来。不过再多,确实就没办法了。”季晨曦认真地说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哥哥已经回来了。”
  季母渐渐止住了眼泪,悔恨却将她彻底淹没。她知道再说什么也都是多余,便没再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发现小天使们脑洞很大啊,戴晴本来就不是好人,不存在黑不黑化。有卫叔叔在,她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还不说哥哥也不是善茬,遇到事就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说白了,她之前搞出那些事也是有恃无恐,她的依靠就是晨曦的母亲。现在晨曦的母亲厌弃她了,她做不了什么的。
  应该还有三章左右正文完结。
  第65章
  回去的路上, 季晨曦一直没说话,卫澹也没有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再故意说些什么, 打算让她自己想想。
  到了家,卫澹前脚刚进门,就被季晨曦从身后抱住了。
  卫澹转过身来将她面对面的搂进怀里, 摸着她的头问:“你妈妈都和你说什么了?”
  季晨曦靠在他怀里,有些哽咽的说道:“卫叔叔,我妈妈让我原谅她。我很早以前曾经奢望过妈妈有一天会想通,对我像哥哥失踪前一样好。我现在是真的不在意了, 她又和我说了这样的话。”
  卫澹温声说道:“没关系, 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没人规定母女俩就一定要关系如何亲密。”季母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季晨曦一度有过轻生的念头。而知道一切的卫澹, 显然也没办法完全对季母心无芥蒂。
  季晨曦抬头亲了他下巴一下, 突然笑了笑:“卫叔叔, 你可能还不知道,因为你对我的爱,我好像真的变得有恃无恐了起来。我可以不去在意我妈妈爱不爱我,更可以不去在意其他人怎么看我。有你在,我就有所依仗, 好像我不管做什么, 哪怕走了弯路,哪怕犯了点小错,你都会在身边陪着我, 还会对我说,没关系的,一切还有你。”
  卫澹低头看着她道:“是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怕真犯错了,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就是。”
  季晨曦把他抱得更紧,闭上眼说道:“卫叔叔,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
  窗外又开始飘起了小雪,室内还温暖如春。
  唐警官那边很快传来消息,戴母的弟弟陆冬抓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戴父也带着戴母去了警局自首。
  后续的事大多是季夕照在处理,卫澹隔一阵会去问问进展,偶尔也会帮帮忙。
  不过季晨曦没再去过问戴家的事,她很久以后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方博羽在知道戴家和当年绑架季晨曦兄妹俩的事有关以后,立刻和戴晴断了关系。戴晴之前在电视台为了拿到正式留下的名额,挤走了其他人,又很快主持了一档节目,更是让周围人眼红不已。方博羽和她一分手,多的是人在身边整她。再之后,她家里的事被人证实,电视台直接将她开除了。
  这时的季晨曦还不知道这些,她还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做准备,明明忙的要死,还有心思想马上要来的圣诞节可以送卫澹点什么。以往这时候奚盈盈都能当季晨曦的军师,可研究生考试的初试就是这两天,奚盈盈前不久嫌长头发洗头太浪费时间,把头发都给剪了,就差不睡觉了,根本没空搭理她。
  季晨曦无意间逛网店的时候看见了不少情侣款的东西,觉得还有点意思,就一次性下单了一大堆,里面穿的,外面用的,应有尽有。她还算了算时间,圣诞节前肯定能到货。
  到了圣诞节这天,季晨曦本来想约卫澹出去吃饭的。结果卫澹像是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竟然还要留在公司加班。
  季晨曦无精打采的从学校回了家,推开门后,家里一片漆黑,正要开灯,突然从前方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小婶婶,稍等,别开灯。”
  这称呼这声音,一听就是季晨曦有一阵没见的卫嘉琪。
  季晨曦缓缓往里走,疑惑道:“琪琪,怎么了?你一个人在家竟然不开灯,你不是怕黑……”
  话音未落,客厅中央突然亮了起来,是一棵装扮得极其漂亮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装饰物和像星星一样闪亮的小灯。卫澹和卫嘉琪一大一小,一人站在树的一边。
  卫嘉琪抱怨道:“小叔,不是说了要等我暗号吗?”
  卫澹立刻回道:“我还让你别出声呢。”
  卫嘉琪理直气壮道:“我要是不出声,小婶婶就开灯了,那还能叫惊喜吗?”
  季晨曦本来因为这个惊喜十分感动,这时听着叔侄俩吵架,很快变得哭笑不得起来。
  卫嘉琪头顶上戴着一顶圣诞帽,看着特别可爱,就是噘着嘴不太高兴:“小婶婶,小叔让我过来帮忙,我都帮了忙了,可他一点也不配合我,让他戴帽子他都不戴,说丑死了。”
  卫澹过来捏了捏她后颈,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帮忙,你帮什么忙了?”
  卫嘉琪叉腰道:“我帮你欣赏了啊。”
  季晨曦没忍住笑出声来。
  卫澹没再理会卫嘉琪,握住季晨曦一只手道:“晨曦,圣诞快乐。”
  季晨曦笑道:“卫叔叔,圣诞快乐。谢谢你的礼物,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等会儿回房间去看看。”
  卫嘉琪忙问道:“小婶婶,我有礼物吗?”
  季晨曦一脸抱歉道:“琪琪,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来。”
  卫嘉琪“啊”了一声,苦着脸道:“我真的不是亲生的。”
  卫澹还在她伤口上撒盐:“你当然不是我生的,你是我哥生的。”
  卫嘉琪和他较起真来:“你和我爸是男的,你们当然生不出来。”
  卫澹头痛,他把卫嘉琪给弄过来,真是为了让她帮忙的。他回国以后,向来是不过什么圣诞节的。他知道,季晨曦也未必有多在意这种国外的节日。就是生活总要有点仪式感,前不久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就是想找个理由让她高兴高兴而已。他以为卫嘉琪这种十多岁的孩子应该会比较懂,却不想所有事还是他自己做的。
  季晨曦见两人吵个不停,只好出来当和事老:“你们俩还过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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