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扫了一眼,很快又转过脸来,这地方一看就像是没人住的,说它是鬼屋估计都不会有人不信。殷杰一直看着我,像是随时准备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我挣扎着往角落里又缩了缩:“别这样看着我,殷杰,如果你还顾念我们朋友一场的话,就送我回去。”
  “为什么你对这些一点求知欲都没有?静萱,你到底要把自己封闭到什么程度?我告诉你这里面的是谁,是我小姑姑殷景荨!”他将几张照片甩在我脸上,“你看看清楚,我小姑姑在邝颢身边受到的到底是什么待遇!”
  照片尽数落在我腿上,正面的反面的,交错在一起,隐约是张憔悴的脸。我捡起来一张张放好,每一眼都触目惊心。那个女人,那样熟悉的一张脸,虽然只是模糊的一面,但我知道,不久之前,她还是被邝颢拥在怀里备受宠爱的小女人。现在呢?同样年轻的女人,却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鲜血,下跪,狰狞,和一个熟悉的背影,而背景,恰巧是一扇残破不堪的陈旧铁门。
  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或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是转头望向窗外,看着那扇破旧的铁门。就像是发生在我脸前,那个叫做殷景荨的女人,为了爱情抛弃所有的骄傲和自信,愚蠢地将最大的筹码交给一个讳莫如深的男人。她一无所有,下跪祈求自杀,用尽一切来妄图留下那个男人,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仿佛看的见自己的结局,不同的是我做不到丢下一切,只能看着他将自己抛弃,然后装作若无其事,了结残生,希冀保留最后的尊严。而那扇铁门前,他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我,嘴角扬起嘲笑的弧度。我惊的揪住了衣角,只能用力地将头埋进双腿之间,啜声哀求:“让我走……”
  殷杰抓着我的手逼着我把脸抬起来:“静萱,邝颢根本就是一个魔鬼一个人渣,他不会对你真心的,他要的不过是硕手里的股份,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你闭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挣开了殷杰紧紧箍住我的手,死命地敲打车门,“让我走!让我走啊!”
  “我让你走,只要你愿意跟我打一个赌。”
  我错愕地转过脸,像在汪洋中抓住一块浮木:“你说。”
  殷杰的脸突然失了血色:“现在的你就跟当年的殷景荨一样,被虚假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明明事实摆在眼前也不愿相信,宁愿做一只愚笨的骆驼将头埋进沙堆。静萱,从邝颢开始布局那一刻起你就一直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包括这次我带你来这里。你信吗,很快他就会找到这里。我们就赌这个,若他不来,我乖乖将手中的7%旭阳股份奉上;若他来了,静萱,你该懂得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殷杰为什么也会拥有旭阳的股份,也不想去想这7%能够带来的颠覆,我只想离开,离开这个可怖的人间地狱。慌乱间我只能不停点头,他却苦笑着握住我的肩:“静萱,这样没有任何保障的赌约就算你现在答应了又怎样,一旦离开你还是可以矢口否认。”
  我愣了一下,其实这还是我教他的。以前他每每被我抢了零食都会揪着我作势要把我扔进角落里胖揍一顿,然后我总会翘起三个手指头一本正经地发誓,一扭头就会做着鬼脸对他说:“杰少,这样没有任何保障的誓约你也信?我就不认你能怎样?比猪还笨!”偏偏每次我都用这招,他都会上当,被我抢了零食还得被我气的七窍生烟。
  我淡淡开口:“你想怎么样?”
  他握住我肩膀的手渐渐用力:“我要你记住,这场赌约遵守者是你,而赌注,是我殷杰的命。”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所有的心不在焉统统在这一刻滚的远远的,竟凭空生出力气反手揪住他的衣领:“你疯了?”
  他只是看着我,反倒平静不少:“静萱,如果你不是在答应我之初就打定主意要再骗我一次,又何必害怕这赌注是什么?从前不管你如何耍无赖我都可以惯着你,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纵你了。明天九点,我会在我们的老地方等你,一直等到时针分针秒针通通指向十一点。静萱,你只有两个小时,若是你来,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可是你不来,这就将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带出了车子。他在我耳边有些暧昧的吐气:“我赢了,静萱,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说着就握着我的肩膀把我转了一个圈,隔了一部车子,另一部车子已经缓缓停下。我一直倚着车窗,浑然不知他的到来,心凉了大半。
  邝颢从车里出来,倒不是看我,而是颇具玩味地看着殷杰:“阿杰,许久不见,倒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着了。”
  殷杰依旧扒着我的肩膀,恢复了平时的懒散模样:“邝颢,说话不用这样酸。我跟静萱怎么说都是同学一场,怎么着,老同学要结婚了,我却连见都不能见了?”
  邝颢轻轻挥手关上了车门,向我的方向走过来:“寻常同学自然是不必我这样紧张的,只是换做你殷杰就不同了。你殷杰这样一个天才,十七岁就读完了哈弗的全部课程,归国后不屑父辈产业,反倒自己开创了一番事业,不动声色购下旭阳不少股份。你觉得,我会放心让自己老婆跟一个随时可以将我多年苦心付诸流水的人在一起吗?”
  邝颢一直在笑,眼底却有我触及不到的冰冷,他的十指悄然与我相合,逐渐相扣,将我的身体朝着他的怀抱拉进了几分。
  殷杰并没有放手,只是稍稍松动了几分。他突然笑了:“邝颢,你还是把自己的野心说出来了,就这样毫不避忌?”
  邝颢松开左手抚过我的脸庞,将乱掉的头发挽到耳后。不久之前,这里曾是殷杰靠近的地方,他果然看到了。他说:“静萱已经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不会有什么瞒着她,只要她想知道,我就算费尽心思也会让她明明白白。”
  “你就这样自信?我可不可以把这当成你胸有成竹的最后一分破绽?告诉我,硕在哪?”
  “阿杰,小硕在哪,你不是比我更加清楚?你放心,他不再这庄园之中,对我而言,他暂时没有这个资格。”
  “邝颢你是不是想让我再揍你一次!”
  邝颢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若不是你偷袭在前,我会让你伤到?阿杰,你就是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孩子,论心机手段,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我,这个时候不论你如何挣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无力回天而已。”
  我觉得自己就是块肉饼,被他们压在中间,一方制肩一方牵手,动也不是,静也不是,连说话也插不进去,只能无力地被煎着,滋滋守着煎熬。邝颢的手不停地加注力道,殷杰却在慢慢收敛情绪,放在我肩上的手也渐渐移开:“是吗?那不如让我们赌上一赌。”
  殷杰的手在我肩上最后用力按了一下,因为邝颢的目光一直留在我脸上,深情款款,所以我没有去看殷杰一眼。当车子驶动后,他的脸色陡然一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拽进车子里,蛮横的吻顷刻覆上来。没有温柔,只是一味的掠取,他的噬咬让我有种被剜肉的错觉。
  那片刻的时间让我想了很多,譬如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偷看他手机的事了?是不是不在乎我了不需要我了,所以才这样对我,不惜和盘托出让殷杰的话真实有力?他的动作渐渐平稳,最后他趴在我耳边低语:“现在殷杰的选择随时会让我苦心经营的一切付之一炬,但我可以不在乎,只要不是你。静萱,千万不要是你。”
  我不懂他话里的深意,只猜想他还是在乎我的,起码现在还是。于是我继续自欺欺人:“不会是我。”
  他的嘴角终于扬起一分自信的微笑:“告诉我,殷杰跟你说了什么?”
  沉吟半响,我还是选择笑着开口:“他说明天会在老地方等我……”
  邝颢没有送我回家,而是把我带回了天堂园。我揪着他的袖口不愿意进去,我告诉他这样不好,可他却只是宠溺地在我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
  他说,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坐进车里,最后连车子都在视线里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面对乌黑的大门。钥匙和包都不知道被我放在哪了,只得做了一个深呼吸,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片刻之后我大为吃惊,开门的竟然是邝海江。
  他笑着将门又敞开了几分,像寻常等待儿女回家的父亲一样和蔼开口:“回来了,快进来,我刚做了些饭菜。”
  我有些吃惊,微微张着口走进屋里,跟在他身后走进饭厅,在那张硕大无比的桌子上看见了极为精致的三菜一汤。鱼香肉丝,酸溜白菜,麻婆豆腐,紫菜蛋花汤,倒是和邝颢第一次做给我吃的相似。
  他走到冰箱旁对我说:“先坐下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