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向晚微微一愣,她倒是听说过贺寒川有个好朋友做律师了,不过对方一直在国外留学,她没见过,原来就是钟宇轩。
  她眸光闪了闪,要是他在贺寒川面前帮她说情,也许是个办法。
  钟宇轩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然后推了推快被任小雅晃掉的金丝边眼镜,“你先下去。”
  “你先答应!”任小雅死活不下去,“师父,律师的任务不就是惩恶扬善吗?向晚被贺寒川欺负成这样,你帮帮她啊!”
  钟宇轩淡定纠正,“你说的是检察官和警察,律师只为钱服务。”
  见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向晚张了张嘴,想说‘任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话到了唇边,她又咽了回去。
  她紧紧攥着床单,垂下眸子,呼吸和平时相比略有些急促。
  能看得出来钟宇轩很疼任小雅这个徒弟,万一……万一他答应了,那她离开梦会所的希望就多了几分
  “师父——!!”任小雅河东狮吼,“你要不答应,我就不下去!”
  钟宇轩不为所动,“那你挂着吧,别到时候手酸再跟我抱怨就行。”
  “……”任小雅瞬间蔫了,嘟囔道:“怪不得你跟贺寒川那个心狠手辣的资本主义家是好朋友,你们就是一丘之貉……”
  向晚咽下口中的火龙果,眸中闪过一抹黯然,“谢谢任小姐两次出手帮我,您别为难钟先生了,立场不同,他应该也有难处。”
  任小雅松开钟宇轩脖子,落到地上,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其实我师父也不坏,他爸妈让他别插手你哥哥的案子,他就立刻撤诉了。”
  “你们撤诉,是因为钟先生的爸妈?!”向晚猛地抬头,略有些失态。
  “是啊。”见她情绪激动,任小雅感到莫名其妙,“我师父他爸妈跟你爸妈有点交情,所以我师父爸妈让我师父别插手你哥哥的案子,然后我师父就撤诉了。”
  她说得跟绕口令似的,末了问了句,“怎么了吗?”
  “没事。”向晚放下火龙果,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但手依旧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
  贺寒川的一石二鸟之计用的真好,既没有跟钟宇轩因为哥哥的案子发生什么不愉快,还空手拿了向家在g市新规划区的那块地
  任小雅长长地哦了一声,因帮不上向晚有些尴尬和内疚,目光闪烁地说了声要上厕所,飞快跑出去了。
  扫了眼病房里的洗手间,向晚抿了抿唇。
  “向小姐跟小雅怎么认识的?”钟宇轩走到门口,把门关上了。
  向晚抬头看了他一眼,低着头放下刚拿起的火龙果,淡淡道:“我在梦会所工作,任小姐是客人,碰巧见过一面。”
  “是刚好见过一面,还是处心积虑见了一面?”钟宇轩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镜片反光,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病房,白床单白墙壁和米色地板本让人觉得放松,可此时却有几分刺眼。
  向晚双手撑着床面,往枕头的方向挪了挪,“我第一次见任小姐的时候,新市委书记刚到任,连新闻都还没报道他的任何信息。”
  她自嘲一笑,“难道您觉得,我一个刚出狱的、没有任何背景的罪犯能提前难道新市委书记的信息?”
  “不见得没有任何背景吧。”钟宇轩慢条斯理地剥开一根香蕉,“向家跟你断绝了关系,可向少似乎一直跟你有来往。”
  向晚眉头微微皱了皱,“假设我知道任小姐是新市委书记的千金,我有什么本事让她来梦会所?”
  “小雅一直被他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她刚毕业两个多月,还不知道社会人心复杂,只知道一腔热血帮助人。”钟宇轩咬了一口香蕉,缓缓说道:“可这不代表她身边没有明白人。”
  向晚呵了一声,把还没吃完的火龙果扔到了垃圾桶里,“那就麻烦那个明白人好好劝劝任小姐,让她别再关心我这个杀人犯了,我受之不起。”
  “乐意效劳。”钟宇轩微挑了下眉梢,三两口吃了香蕉,扔到了垃圾桶里,“不过小雅这个人执拗,我劝未必管用,也请向小姐以后见了她,尽量躲着她点。”
  向晚压着胸腔中奔腾的愤怒,淡漠道:“也请钟先生代我跟任小姐说谢谢,告诉她一声,别随随便便发好心,她……”的好心也许会给别人带来负担。
  她说到一半,又咽了下去,“帮我说句谢谢就可以。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钟先生慢走,不送。”
  “谢向小姐理解,作为回报,我会帮你在寒川跟前说几句好话,但他怎么选择,我就不保证了。”钟宇轩说完,朝着门口走去。
  向晚微怔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谢谢。”
  没有回应。
  钟宇轩干净利落出了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最后一缕阳光也被隔绝在外面。
  ☆、第八十章 江清然说得没错
  门外响起钟宇轩和任小雅两人说话的声音,听不大清,只能从语气中听出来,一直嬉嬉闹闹的任小雅似乎有些生气。
  向晚张开手,看着掌心的薄茧,忽地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向宇拎着一堆她喜欢吃的东西来了,“跑了好几家店,排队排了一下午才买到的,多吃点。”
  他把东西都放到桌上,给她递了一双筷子和一个一次性饭盒,然后又拎起一瓶白酒,放到了桌上。
  “怎么想起来喝酒了?”哥哥平时不喜欢喝酒,嫌难喝,她就随口问了一句。
  向宇压着心底的烦躁,倒了小半杯白酒,一饮而尽,“就是想喝点。”
  他没穿西装外套没系领带,衬衫扣子还解开了两颗,露出了锁骨和不经意间可以看到的胸肌。
  他喝酒时动作大了些,衬衫微敞,露出从脖子右下方一路滑到锁骨处的一道指甲划出的伤痕。
  “脖子上的伤怎么回事?”向晚放下筷子,微皱着眉头说道。
  向宇一惊,赶紧拽了拽衣领,然后慌忙做出一副暧昧促狭的样子,“看就看到了,瞎问什么?你都是成年人了,还猜不出来?”
  “哥哥。”向晚直直地看着他,眸底黑幽一片。
  向宇挠了挠脖子,嘟囔道:“你去监狱待了两年,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别岔开话题。”向晚说道。
  向宇被气得够呛,早就想找个人说了。
  他啪地一下把筷子放到桌子上,添油加醋地今天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
  末了,他憋着气皱着脸喝了杯白酒,压着嗓子吼道:“我居然还特么以为爸真的要给你讨公道,艹,气死老子了!”
  “江清然说得没错。”向晚眸中闪过一抹黯然,低声说道。
  向宇听得摸不着头脑,“嗯?”
  “你不是不明白爸为什么变脸那么快吗?”向晚自嘲一笑,“因为江清然说得没错啊,爸说那么多有一直以来被压迫生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想让江家人知道他过得也不容易而已。”
  所以江清然才会用游乐场项目去平息爸的怒气……呵,以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爸会用她受过的那些伤害去换取利益。
  向宇神色变幻,最后脸色铁青地拿起酒瓶往嘴里灌,泪水混合在酒水中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流。
  “别喝那么多,会不舒服。”向晚夺过酒瓶,放到了桌上,心似是被硫酸泼中,瞬间变得千疮百孔,疼得窒息。
  “你说为什么啊晚晚?”向宇一下下用力捶着心脏,哽咽道:“明明爸妈以前也很疼你的,怎么突然就……就便变成这样了啊?”
  向晚抽出几张纸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酒水和泪水,“你出来的太久了,回去吧,爸妈和嫂子会担心的。”
  “不回去!我今天出来时就跟老头子说了,再也不回向家了!”向宇基本上不喝酒,眼神已经有些恍惚了,“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家,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向晚轻叹了一口气,“你不回去,那嫂子和两个孩子怎么办?哥哥,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做事别那么任性。”
  “林伯母和江伯父,他们……嗝……他们能相信江清然那个心机婊,爸妈他们怎……怎么就不相……”向宇没说完,便趴到了桌子上,发出一阵鼾声。
  向晚下床,忍着腿上的疼痛,有些吃力地把他抱到了陪护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
  在监狱和梦会所体力活做多了,她的臂力已经练出来了。
  她拿了几张纸巾,在向宇的呢喃声中,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步履蹒跚地出了病房,站在走廊窗户旁,目光空洞地看着远方。
  夜色漆黑如潜伏的巨兽,而嶙峋树影则成了巨兽的四肢,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受了伤还站在外面,腿不想要了?”
  微凉的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向晚身体一僵,瞬间恍若置身冰窖,四肢冻得一片僵硬。
  她转向贺寒川,低着头说道:“贺先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贺寒川轻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右腿上,眉头微乎其微地皱了皱,没再出声。
  他的目光恍若实质,如曾经那根球杆一般,一寸寸打在向晚的腿上。
  她鼻翼上起了一层薄汗,蝶翼般的睫毛微颤,那句‘您有什么事吗’含在舌尖许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恨江戚峰、江清然,也恨贺寒川,可对后者,除了恨,更多的是怕,深入骨髓的怕。
  “不想要你的腿了,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这么麻烦。”贺寒川收回目光,轻嗤了一声。
  “没有。”向晚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有汗水顺着脸颊滑下,“病房里太闷了,我只是出来开下窗户,现在就回去休息。”
  她转身走到病房前,开了窗户,准备开门进去时,顿住了——
  身后的人亦步亦趋跟着她,现在也站在病房门口。
  “贺总……有事吗?”向晚低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遮住了眉尾的疤痕,只露出苍白的小脸。
  贺寒川垂眸看着她的发旋,微怔了下,“有点渴,我进去喝口水。”
  “实在对不住,晚上的饭太咸,为数不多的热水被我喝了。”向晚微攥着衣角,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向家早就当着贺寒川的面说跟她断绝关系了,可哥哥现在却躺在她的病房里。
  她不关心向氏会怎样,但她不想牵累哥哥。
  贺寒川微挑了下眉梢,抬起她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向晚被迫看着他幽深不见底的眼睛,身体无法控制得轻微颤抖。
  即便这样看着他,她也猜不出他的想法,而未知让她感到恐惧。
  “向晚。”他捏着她的下巴忽然靠近。
  他的俊脸在眼前渐渐放大,她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心跳忽地飚速,似是要跳出胸腔,她不敢再看他,低垂着眸子,右脚向后退了一步,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贺寒川一只手突然放到了她的腰肢上,用力,箍着她的腰身送向他。
  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的柔软,他的坚硬,莫名旖旎暧昧,却仍旧无法遮掩他眼底的淡漠和她眼底的恐慌。
  ☆、第八十一章 病房里藏男人了?(含回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