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王夫人不解,“这京城名门闺秀不少,太后如何想到了仪儿的身上?”
  田皇后小声说:“我私下听闻齐王看上了贵妃的亲妹子,太后不喜贵妃娘家,于是贵妃在太后面前提了你家几句。”
  这下子陆士仪倒明白了,回家后,她对陆观与王夫人说:“宰相府相看宋淮的事情传出去,可能招致了萧家不满,萧氏姐妹趁机报复呢!”
  陆观摸摸胡子,“萧贵妃恃宠而骄,把持后宫,皇上封她父亲为三司使就是她的主意,大梁有这样一个心术不正,醉心权势的后妃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毕竟是后宫之事,只要不涉及到前朝,我等也管不了。”
  王夫人冷笑道:“宋淮拒亲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萧氏真正记恨的是萧元景三司使被虢夺的事情,毕竟是由你父亲最终向皇上施压,皇上才同意的。”
  陆士仪很直接地说:“爹,娘,女儿才不要嫁给什么齐王,太后如果提亲直接拒了就是。”
  王夫人点点头,说:“上次萧贵妃让皇上给宋淮与她妹子赐婚,皇上就给拒绝了,可见皇上是不强迫婚事的,咱们直接拒绝就可以。”
  “这次的事情恐怕不像上次那样简单了,”陆观说,“别忘了,齐王毕竟是皇帝同胞弟弟,皇室中的人,如果我们拒婚,没有正当的理由,那就是藐视皇家。”
  “那怎么办呢?”王夫人问道。
  “事到如今,只有先将仪儿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太后问起,就说早已订婚,这些太后也没话可说。”
  这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个人出来,除了宋淮。
  次日,陆观宴请李参政、宋淮过府,由李参政做见证,陆、宋两家定下婚事,宋淮将祖传的一块玉佩给了陆家做信物。
  等太后为齐王提亲时,王夫人婉拒道:“回娘娘,我家小女已经定了亲事。”
  太后无可奈何,齐王本来有意萧美仙,但太后不愿意,把陆家姑娘夸的天上有,地下无,齐王终于答应下来。这下子与陆家的婚事不成,齐王在太后面前使劲撒泼,“我当和尚去算了!”
  太后心疼,“娘再给你找一个大家闺秀,好不好?”
  “不好,您说要给我娶陆家小姐,我只要她,不然我就再不娶亲了,我出家算了。”
  太后自知亏待了他,试探地说:“陆家小姐已经定亲,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你之前不是喜欢萧氏吗,娘替你娶她,怎么样?”
  齐王不嚎了,立刻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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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齐王态度转变之快让人侧目,太后疑心他是故意卖惨装可怜,于是改口,“娘想了下,萧家一卖豆腐出身的,萧氏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连大字都识两个,实在配不上我儿,娘还是再给你寻一个大家闺秀。”
  太后反悔,齐王不干了,“娘,您是我的亲娘,专门说这些话哄我!英雄不问出身,我赵家的祖宗还是种地的,还比不上萧家卖豆腐呢!”
  太后气坏了,抓起身边的戒尺狠狠地拍齐王的背,齐王“嗷”的一声,“好疼!”
  他索性往地上一坐,干脆地说:“本来就是您出尔反尔,行,打死我算了!”
  刚才打那一下太后就心疼了,叹气,“冤家!那萧氏只配给你做妾,做正妃实在不是个样子。”
  齐王说:“行,做妾也没问题,只要您能够说服萧贵妃。”
  做妾,自然是不行的。萧家今非昔比,而且萧贵妃肚子里还揣着个金蛋,让她的妹妹做妾,太后在皇帝面前都要碰一鼻子灰,太后再一次叹气,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原来她儿子是多么孝顺!
  太后把萧家的人召进宫,当着皇帝,萧贵妃的面,为齐王提亲,萧贵妃一心指望妹子嫁给文臣,以后成为自己在朝上的助力,却没想到在齐王这里着了道,尽管心里万分不情愿,面上还得装出十二分高兴地样子,说:“这是极好的事情啊。”
  萧元景看着贵妃女儿都点头同意了,也只能答应了婚事。
  太后看着萧家人的笑脸,心里不得劲儿,自家好好的儿子娶个破落户,却没想到萧家人心里也一样不愿意。该说的都说了,太后扶额,“老身累了,这就回清宁宫了,皇上,齐王的婚事就麻烦你操心了。”
  皇帝起身扶着太后,“母后放心,朕一定着令礼部好好办理四弟的婚事。”
  太后点点头,扶着侍女离开了。
  贵妃娘家妹子与齐王订婚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陆士仪知晓了,抚掌笑道:“好事,姐妹变妯娌,这关系更亲近了,太后住在宫里,萧家小姐以后连婆婆都不用伺候,多好的事情啊。”
  小姐你有必要幸灾乐祸这么明显吗?青桃腹诽。
  绿梅撑着头想了下,说:“以后京城又有新鲜事看了,齐王与萧小姐肯定能撞出火花来!”
  两个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一个有太后撑腰,一个有贵妃撑腰,日子不过的鸡飞狗跳才怪。
  陆士仪道:“这就是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如果不是萧贵妃想把我塞给齐王,弄巧成拙,今日也不会轮到她妹子。”
  绿梅幽幽地叹了口气,“可小姐还是不得不与宋公子定下亲来。”
  青桃说:“我觉得宋公子人还不错,小姐与他或许也是美满姻缘呢。”
  陆士仪有一瞬间沮丧,继而又信心满满起来,“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怕什么!”
  果然,绿梅说的没错,自从婚事定下来后,萧家是闹得起飞狗跳,萧美仙一哭二闹三上吊,萧家消息隐瞒的再好,也有风声透露出来,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看起萧家的热闹来,闹了三五回,估计是萧美仙知道再闹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于是就安静下来,连府都很少出了。
  ……
  上次陆士仪遇到李骥外室的事情,王夫人始终放心不下,于是让她去李家看看情况。二姐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需要自己拿主意才行,别人不能扶持她一辈子,但看到王夫人恳切的眼神,她心软同意了。
  先遣人去李府说了一声,然后陆士仪带着青桃、绿梅上马车出发了。到了李府,陆士柔亲自来迎接她,陆士仪左顾右看,问道:“今日是休沐之日,姐夫去哪里了?”
  “同僚相聚,所以不在家。”
  陆士仪“哦”了一声,姐妹两说起话来,陆士柔问:“你与宋淮的亲事怎么定的那么突然?”
  陆士仪把萧贵妃从中作祟的事情说了,陆士柔捂嘴笑道:“这下子是搬到石头砸自己脚了,齐王放荡不羁,流连秦楼楚馆,这样的人不是什么良婿。”
  陆士仪趁机问道:“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你怎么突然问起你姐夫来,嗯,他是个心细周到的人,对我尊敬,与同僚关系也好。”
  “像父亲对母亲那样好吗?”
  “这天底下能有几个父亲那样的人?一般的士人只需要尊重敬爱妻子就不错了。”陆士柔感叹道。
  陆士仪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来,就不在继续说这个话题,她对姐姐撒娇,“好久没有吃姐姐做的红烧桂鱼了,做梦都想呢!”
  陆士柔笑道:“行,中午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趁着她去厨房的时候,陆士仪把她的贴身丫头采莲唤道身边盘问起来。
  采莲是陆士柔从家中带回来的侍女,经不过陆士仪几下盘问,很快将事情说了出来。
  采莲说:“我们二小姐性子柔和,但却是一等一的聪明,自然很快就能明白姑爷有事瞒着她,派人去查,姑爷在江阴县时纳了几个妾室,后来回京时都散了,但有个叫做宝奴的歌姬当时生了个女儿,姑爷就将她带回了京城。小姐知道后,姑爷痛快认了错,只说再不去宝奴那里,只是每月给些银钱,日后宝奴嫁娶随意,至于宝奴的女儿,等她长大后为她找个人家嫁了就行,不记入李家家谱。”
  陆士仪点点头,李骥这样处理勉强过得去。
  哪知采莲接着说:“只是前几日,姑爷突然对小姐说那宝奴又怀了他的孩子,请大夫看过了,是个男孩子,小姐身子弱,成婚三年,在子嗣上本就觉得亏欠姑爷,于是就将宝奴接回了家,只是不让她出门,只让她在屋子里养胎。”
  李骥所做的这些事,在世人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陆士仪三姐妹有陆观、王夫人这样一对恩爱的父母,李骥的所作所为就极难看了。
  她问:“李骥对姐姐怎么样,对那宝奴怎么样?”
  采莲说:“姑爷对小姐倒还好,偶尔也去看看宝奴。三小姐,小姐不让把这事儿跟你们说,您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等用过午膳,陆士仪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前几日我与周婉去银楼买首饰,遇到一位妇人,自称是枢密院李骥大人的家眷。”
  “哦,”陆士柔波澜不惊,“那确实是你姐夫的妾室,你姐夫在外头行走,没有个妾室难免让人说他惧内,有了妾室后,就算有同僚赠他妾,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
  陆士仪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姐姐,你不难过吗?”
  陆士柔想了想,说:“刚开始知道时,还有些难过,但现在已经想开了,这年头,哪家没有妾室,家中无妾,出外交际,也要被人笑话。”
  “那些庸人、俗人才笑话!”陆士仪恨恨地说。
  “等你成亲了就会明白。”陆士柔说。
  陆士仪不明白,不过看到二姐心里有主张,不是混沌无知的样子,她放下心来。只是心里有些闷闷的。
  青桃建议道:“小姐,咱们路过醉仙楼,不如带一份烤鸭回去吃。”
  马车在醉仙楼边上停下来,绿梅去买烤鸭,青桃与陆士仪坐在马车上等候。等了好一会儿,绿梅回来了,青桃掀开帘子一角,突然说:“宋公子,你也在啊。”
  宋淮与朋友在醉仙楼用膳,他见到绿梅一眼,知道是陆家小姐的侍女,于是顾不得朋友笑话,立刻辞了朋友,与绿梅一同过来,他说:“我送你们回去吧。”
  陆士仪冲青桃摆摆手,青桃笑道:“宋公子,小姐说不用麻烦您了。”
  随之宋淮道:“不麻烦,我本来也要去府上拜见陆公,这就一块儿去吧。”
  怎么去,这是个大问题,因为宋淮他没马,最便宜的马也要七八贯钱一匹,他才上任知县没几日,暂时还买不起,现在去租马也来不及了。
  陆士仪坐的是马车,自有车夫,宋淮身为男子,即使是未婚夫也不能让他上车一起坐吧。
  陆士仪望着宋淮,笑道:“宋公子,那就一同去吧,车夫,走吧!”
  哼,既然非要跟着,就让他跟着马车跑吧,陆士仪坏心眼的想。
  车夫吆喝一声,正要启程,宋淮突然跳上马车,与车夫坐在一起。陆士仪目瞪口呆,绿梅捂嘴笑道:“幸好咱们家的马车不小,车夫的位置还能容两个人。”
  马车从偏门进了陆府,陆士仪下车,道:“宋公子,我父亲在书房,你跟着人过去吧。”
  “好。”宋淮答应下来,他微微低着头,不太敢看陆士仪,有心同她多说几句话,又担心唐突,心里纠结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陆姑娘,我……”
  “小姐已经回房了,公子,请跟我去书房吧。”陆家的下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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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陆观与宋淮翁婿两人聊得很投机。陆观问起宋淮对于新政的看法。
  宋淮说道:“新政从根本上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主张。依着小婿看来,大梁表面上国富民安,歌舞升平,其实已经内忧外患,确实需要实行新政救偏补弊。”
  “内忧外患?”陆观饶有兴致地问道。
  宋淮说:“昌和二年,山东农民起事,叛军饥民纷纷参加,然而阁州县根本没有能力平叛,虽然后来叛军被镇压,但朝廷废了多少工夫?对付国内区区叛乱尚且狼狈到这个地步,更别说是对付夷人了。”
  陆观叹气,“是啊,内忧外患,可偏偏大多数人还沉醉在太平盛世的幻想之中。”
  如果不图改变,不出百年,大梁将不复存在。这一句他到底是没有说出来,纵观史书,历代王朝能存续三百年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没有万世延绵的国家。
  想到这里,陆观冷笑道:“老夫向陛下提出限制官员之子弟凭借荫恩做官,意在精简官员,减轻国库负担,居然有人弹劾,说老夫不过是因为没有儿子,才坚持这项主张,简直是笑话。”
  宋淮劝道:“本朝高祖建国,与士大夫治天下,士大夫是既得利益的人,自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这是人之常情,陆公,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陆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与宋淮两人下棋起来。天色渐渐黑了,小燕过来禀告道:“大人,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夫人备了晚膳,留宋公子用膳。”
  宋淮心里一喜,忙拱手说:“多谢陆公、夫人。”
  陆家一向是一家人一起用饭,今天多了宋淮,他现在算是自己人,王夫人吩咐人摆一桌。
  陆士仪看到后就说:“娘,应该要摆两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