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因为亦瀚的突然出现,晚晚一整天都在发呆。
  “我们印刷厂购入这套新的生产设备后,会立刻投入作业,新设备可以简化制程,提高印刷的速度,预计明年我们印刷厂的产值能拉高百分之三十。”
  灰色的套装修饰了晚晚稚气的娃娃脸,此时的她,坐在会议室里,听着生产部的经理向她汇报新进展。
  明年呀——
  很快,她也将穿不下这身套装,明年她的小宝宝都要出世了,估计有一段日子,她不能来印刷厂了。
  分手后,离开温城刚到上海的时候,每夜她都躲在被子里哭泣,不懂他为什么可以放弃的那么轻易。一个月以后,她已经不会在哀伤的情绪中,顾影自怜,那些酸酸的、茫然的痛觉开始只藏在心灵最深处。
  但是现在,不会再有爱恨难解的心结,她的生活很充实,印刷厂、宝宝占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即使没有了爱情,人生也依然完整,充满希望。
  只是,会议结束的时候,下班时间也快到了,一想到此时家里的那个人,晚晚心房难免一阵紧张。
  想见,又不敢见。
  “晚餐要吃什么?”准备下班关电脑的时候,见他在线,晚晚还是在键盘上敲了这个问题。
  早餐的时候,桌上的菜,他几乎碰都没有碰一下。
  是菜不合胃口,还是她烧得实在难入口?
  她等了好几分钟,就在以为他不在电脑旁,准备动手关机的时候,对话框亮起了黄色。
  koalabear:不用特意麻烦,大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晚晚愣了愣,可是,今天是周四,不该是江邵竞来印刷厂的日子,今天早上是意外。
  “好。”晚晚还是只敲下一字。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们“夫妻”平时并没有住在一起。
  步出了印刷厂,晚晚正在门口等士的时候,身后有车喇叭声。
  “嘟嘟。”
  晚晚一回头,意外地竟见到了江邵竞的黑色轿车。
  车门,在她面前打开。
  “上车。”声音一如继往的命令。
  晚晚回身,顿了顿。
  她才一迟疑,江邵竞顿感不满,有人愿意当现成的司机,她还在那磨蹭什么?
  “你不是周四到周六都会在公司?”硬着头皮,晚晚只能坐上车。
  “我不来,你和亦瀚怎么解释?!”江邵竞打转了方向盘,向她家的位置驰去。
  晚晚沉默,就在她有点感激他的时候,他的下一句居然是——
  “我得确保你有诚信,会遵守协议,不会说一套做一套,这里答应我不会再纠缠亦瀚,下一秒就把自己肚子当作筹码给亮出来。”
  那一点点的感激顿时消弥,晚晚气不打上来,“放心,我不会让亦瀚知道有宝宝的存在!”她早上的时候,虽然表现不能说一百分,但是起码遵守协议的诚意是十足的。
  再说,她怕死了他对宝宝不利,又怎么会轻举妄动?!
  “那是自然,在法律上,我是宝宝的爸爸,不关亦瀚任何事!”他警告她。
  晚晚厌恶地扭过头,看着车窗外,不继续和他多说一句话。
  江邵竞是这世界上最狡猾、最讨人厌、最糟糕的拍档!为了确保宝宝的平安,她被迫签下了不平等合约,合约里,什么利益都是他的!
  他透过后视镜,凝视着她那张紧绷着,但依然让人觉得舒心透骨的小小脸蛋。
  他知道自己很讨厌,无论是宴天下还是印刷厂,恨不得他死的人太多太多,从小到大,他的性格都不讨喜,他早就很习惯被人讨厌的感觉。
  更何况,为了满足一己之私,那纸协议结婚的内容,她不讨厌他才怪。
  车内的中央倒视镜里,映照着他凌厉、丝毫没有笑容的脸孔。
  其实,被人讨厌被人恨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被自己在乎的人讨厌并恨着。
  “进去买菜,我在门口等你,速度快点!还有,多买点亦瀚喜欢的菜!”他把车停在菜场门口,板着脸赶她下车。
  ……
  晚餐,三个人又是默默无语。
  “我洗碗吧。”吃完后,江亦瀚放下碗筷。
  “大男人洗什么碗,让你嫂子忙!”江邵竞制止他。
  晚晚咽下最后一口饭后,匆忙起身,在江亦瀚凝然的目光下,动作伶俐地收拾碗筷。
  江邵竞很大男人主义,晚晚从来没奢望过他会体恤她怀有身孕。
  “洗了碗,你回房去把今天厂里的会议记录整理下给我过目。”果然,在她酸着腰,快洗好碗的时候,他踱到厨房交代。
  根本是一刻也不让她空闲。
  把碗一一都擦干净,放入消毒柜,晚晚匆忙准备回房,与他擦肩而过时。
  “晚上我留在这过夜。”江邵竞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冷声交代。
  晚晚膛大了目。
  他睡在这里?但是,这房子只是二室一厅,亦瀚暂住下以后,哪还有房间啊?他,他不会是想住她的房间吧?
  晚晚死凝着他,又不能当场问。
  冷汗自她的额滴落。
  “你该回房了,我先和亦瀚谈点事,待会再进去!”江邵竞面无表情交代。
  僵了僵身,晚晚机械式地点点头,还是先回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们夫妻的互动,江亦瀚都看在眼里。
  晚晚对大哥很顺从,不争的一个事实。
  他不该意外的,谈了恋爱的她,对爱人总是乖巧到言听计从,只是,现在看在眼里,特别的难受。
  “有什么想和我谈的?”江亦瀚淡声问。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江邵竞开门见山。
  房子的事,到底卖不卖,也不见他表态。
  “我刚住进来,不过是第一天。”江亦瀚提醒他。
  “你和晚晚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介意。”江邵竞直白道。
  江亦瀚发僵。
  “你住回家里吧。”江邵竞从公文包里拿出家里的钥匙丢给他。
  江亦瀚拿着家里别墅的钥匙,神情若有所思,“哥,你以前不是说,自己只喜欢住大房子吗?”现在,为什么那么想要他的鸟窝?
  “是,我是只喜欢住大房子,房子对我来说,越大越好,越华丽越舒服。”他平淡道,“但是,晚晚看中了你的房子,她喜欢的东西,我自然会替她争取到!”
  江亦瀚沉吟了片刻,“哥,你有没有想过,晚晚为什么喜欢这房子?”
  “离印刷厂近,房子也够干净。”江邵竞毫不犹豫就回答。
  “离印刷厂近,干净的房子没有上万也有成千间,不是吗?”江亦瀚淡然反问。
  瞬间,江邵竞冷绷,“你什么意思?”
  “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在想,晚晚喜欢这间房子,是不是因为我?”江亦瀚自信的坦荡与他对视。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消化晚晚嫁给了大哥这个消息,到底是为什么,让她这么匆忙下嫁?难道,真的太渴望婚姻生活?
  他真的想不通,而且,晚晚眸里对大哥的依恋太少太少。
  被这一质疑,如同捅破了某张薄纸,空气中,有一股紧绷之味。
  “晚晚已经是你大嫂。”江邵竞提醒他。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是做人的根本!
  江亦瀚僵化。
  下午的时候,他托人去民政局查过了,确实有他们登记结婚的记录。
  江邵竞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大叠的资料。
  “这是我和所有相亲过、全部在a区的名嫒名单和资料,你晚上好好参详一下,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明天开始,我帮你安排相亲!”
  江亦瀚没有接过资料,只是失笑。
  他至于这么有危机意识吗?
  “明天开始,我会很忙,恐怕没有时间去相亲。”
  江邵竞防备地盯着他。
  “我会回宴天下,重掌大权。”江亦瀚平静告诉他。
  江邵竞一惊。
  江亦瀚最清楚,他最忌讳的是什么,而他们兄弟之间的平衡点在哪里。难道,江亦瀚准备与他反目?
  江邵竞眯了墨眸,眸底一片冰澈。
  “很多事情,我只是不去做,并不代表我做得会比你差。”江亦瀚神色自若。
  “这就是你来上海的目的?”江邵竞凝着弟弟,英挺的脸上,罩着淡淡的寒霜。
  名与利的诱惑,还是将他勾回了宴天下?
  “不,我来上海的目的,是想追回晚晚。”江亦瀚的眼神丝毫不躲避。
  江邵竞心头大震。
  “虽然迟了一步,但是,我不想放弃!”江亦瀚还是发了战帖。
  一整天,他想了很多,大哥对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而晚晚之所以会接受大哥,肯定是因为被他伤透了心,大哥趁机对她连哄带骗。
  他不相信,他们的爱情已经成为过去!
  一股汹涌狂潮,在他们兄弟之间掀翻了一贯的平静。
  听到了弟弟的宣言,江邵竞在僵凝良久后,唇畔竟慢慢微扬,“亦瀚,我好象忘了告诉你另一件喜事——”
  江亦瀚凝着大哥。
  他不明白,还有什么可“喜”之处。
  “晚晚有了身孕。”江邵竞冷噙着唇边的淡笑,“你要做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