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姥爷去世的早,那时候程蕊年纪小,还不能体会亲人逝去的痛苦,可姥姥是她每□□夕相处的亲人啊,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姥姥离开,程蕊承受不住打击, 守丧那几天几乎哭成了个泪人。
  最受打击的人当属程妈妈,老人走后,她一直都特别自责, 自责那天为什么不多陪陪老人,如果早一点发现情况, 会不会还有一线转机呢?
  这个想法一旦从脑子里冒出来, 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沉浸在自责和悲伤两种情绪中走不出来, 程妈妈办完丧事没多久就病倒了。
  半个月前,程蕊家里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如今却变得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本来马梓默暑假要来见家长的, 程蕊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也就耽搁了。
  暑假剩下的日子,程蕊都过得特别压抑, 妈妈跟单位请了长假,去医院住了半个月,临到八月末才出来。
  之前程妈身体还算不错,所以一直没有做过多系统的检查,经过姥姥的事情之后,家里人才知道程妈的高血压已经很严重了,怪不得程蕊之前有时候会听妈妈说胸闷头疼,睡不好觉,其实都是血压的问题。
  可这种病治不好,在医院也只是疗养了一阵,把血压控制稳定后才放程妈出了院。
  眼看着程蕊入职的日子就要到了,可她看家里乱成这样,实在是不舍得离开。
  程爸为了生活每天还是坚持上班,所以最近这段日子都是程蕊每天陪着妈妈聊天,陪她一起看电视,可没多久她就要去北京上班了,也不知道走了之后,妈妈可怎么办才好。
  虽然程蕊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但在她的心里还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孩,爸爸妈妈就是她身后坚实的依靠,可最近她才渐渐发现,爸爸妈妈也不是无坚不摧的,遇到事情也会难过,也会扛不住。
  程妈在程蕊的印象中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每天操心这操心那的,可以把程爸和程蕊的生活都照顾得特别好,但最近她才发现妈妈其实心底里特别脆弱,最近有好几次,程蕊起夜上厕所都撞到程妈在沙发上孤单单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某天晚上,程爸拉着程蕊一起去买菜,半路上问起了她工作的事情。
  “蕊蕊什么时候入职啊,是不是快了?”
  “嗯,下周一。”
  程爸叹了口气,这段日子他跟着忙里忙外,脸色看起来也憔悴了不少。
  “蕊蕊,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家里的工作呢,你要是喜欢在银行工作,咱们这也有呀,爸还有认识的同学在那边工作,要是你想过去,我就找同学活动活动,应该比较好进的……”
  “啊?”程蕊没想到爸爸会突然说这个。
  “你也看见了,你姥姥走后,你妈这身体也是怪让人担心的,我就想着你要是在家里这边工作,每天也能有个照应,我以前吧,从来不反对你选什么专业上什么大学,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你的手上,我也知道你这次找的工作确实不错,但北京确实是个不容易立足的地方,女生在那种地方生活会很辛苦的,再加上你妈这事……唉,蕊蕊,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入职的事情吧。”
  程蕊低着头说好。
  她完全明白爸爸的意思,其实她最近也有想过这些问题,爸妈把她养到这么大,她以后出去工作了,压根就不会回来,一年顶多就过年能回家一趟吧,家里就她一个孩子,每每想到这些,她都觉得很心酸。
  说的不好听一点,万一妈妈的身体哪天恶化了,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以前明明很想要自由,不想回家工作的,但最近姥姥的去世和妈妈的生病,让她不得不担心一些事情,心里面也对那份工作有了些犹豫。
  晚上睡觉前,她给马梓默发消息:“睡了么?”
  “还没。最近你妈妈怎么样了,心情有好一些么?”
  “嗯,好多了。”
  “我后天就开学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火车票买好了么?”这句话后面还带了个亲亲的表情,“我好想你。”
  程蕊呼了口气,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可能最近不能入职了,我明天打电话问问单位能不能延缓一阵。”
  “嗯。”
  看着这个“嗯”字,程蕊完全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索性把事情说到底。
  “马梓默,你说我要是留在家里工作了,我们还能在一起么?”
  程蕊很少叫他“马梓默”,这样叫他,是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她这几天一直在纠结,可想来想去,她还是放不下家里,至少在姥姥离开的这一年,她一定要陪在妈妈身边。
  不然,她就算出去工作,也不会开心的。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马梓默的电话,她拿着手机跑到楼道里,才把电话接起来。
  “你是认真的么?”他开门见山的问,声音中听不出一点情绪。
  “嗯,认真的。”程蕊回道。
  她其实特别害怕马梓默会生气,或者两个人直接就分手了,但她没得选择,必须要这么做。
  “那我怎么办……”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对不起……”程蕊的态度特别软,“我也想去北京上班,我上次还去银行那里转了转呢,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我一直幻想着我可以租个小房子,你周末放假的时候就过来,我还没尝过你做的饭呢,我特别期待……可是,我真的放不下我妈,至少等她身体好一些的吧……”
  那边半天没说话,程蕊把手机听筒贴紧耳朵,隐隐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那我们要等多久才能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
  如果真的像爸爸说的,她会在家里再找份银行的工作,那以后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傻瓜,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马梓默听到她抽泣的声音。
  “神经病啊你,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程蕊:“……你在说什么啊?”
  “爱,还是不爱。”
  程蕊傻乎乎的点头,完全忘了他根本就看不到。
  “嗯?”
  “爱啊。”
  “那有什么好哭的,傻不傻?”
  “那我们怎么办……”
  电话那头传来他无比坚定的声音:“我等你啊。”
  程蕊鼻子一酸,又开始嘤嘤嘤。
  “不许哭了。不然我就趁你不在的时候,重新在清华找一个,听说清华长得漂亮脑子又聪明的女生可多了。”
  “你敢!要是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马梓默的声音稳下来:“我知道你是想在家多陪妈妈一阵,北京的工作你先别放弃,好好跟单位说一说,如果主管真的喜欢你,也许会帮你一直留着名额呢!”
  “嗯,好,我明天就去联系。”
  “还有,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
  “干嘛?”
  “你再等一个月,十一我去看你。”
  第二天吃午饭时,程妈问女儿什么时候去上班。
  “还不一定呢!”
  程妈奇怪:“哎,怎么就不一定了,之前不是订好入职的日子了么?”
  “妈,我跟单位联系过了,我想晚点再过去。”
  程妈放下筷子,一脸的不解:“为什么啊?”
  程爸放下小酒盅,给程妈使了个眼色:“蕊蕊想多在家里陪陪你,俗话说得好,女儿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你看咱们蕊蕊多乖啊!”
  程妈闻言看向程蕊:“你爸说的是真的么?”
  “嗯。”
  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朵樱花
  程妈欣慰的笑了笑, 然后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晚上程蕊洗了个热水澡, 正擦头发的时候,程妈走了进来:“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 女孩子最好不要太晚洗澡,不然这长头发根本干不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肯定会着凉的,唉,你们现在就是年轻,好多事情都不注意,万一以后落下什么病, 可怎么办啊。”
  程蕊拿起电吹风:“没事啦,妈,我用干毛巾擦一会儿, 再用吹风机吹吹,很快就会干了!”
  程妈又说:“老用吹风机不好, 吹得头发总是干巴巴的, 还容易掉……”
  程蕊知道再说下去也说不过老妈, 索性认输,讨好似的笑了笑:“好好好,我记得了, 以后早点洗澡。”
  程妈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其实她过来不是为了洗澡的事情,顿了顿,开口问, “蕊蕊,你是不是跟小马闹什么矛盾了?”
  “小马”自然是马梓默,程妈叫得这样亲切,程蕊反倒不太适应,摇摇头回道:“没有呀,我俩挺好的!”
  程妈又说:“我还以为你留下来是因为跟他起了什么矛盾呢。”
  程蕊:“没有。”
  程妈拉住女儿的手:“那真的是为了多陪陪我才留下的?”
  “嗯。”
  程妈眼圈红了红:“我以前吧,特别希望你留在家里这边工作,然后找一个本地男生,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是现在你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了,我反倒觉得不是滋味。妈妈最近是心情不太好,身体上也出了些小毛病,但你妈是谁啊,活了四十几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放心吧,我垮不了,我就是想在家歇一阵。你这大好的年纪,不该留在家里面守着我过日子……”
  程蕊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眼圈也跟着红了,搂住妈妈的脖子说:“妈,我特担心你,你快点好起来吧,不然姥姥在天上看着也会难过的……”
  “不就是血压高一点么,其实没什么大事的,我最近觉得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了。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希望你的人生道路被我影响了,不然我怕你将来回想起来的时候,只会怪我。而且,通过这两年我也能看出来,你和小马是认真的,现在两个人又可以在北京共同生活了,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北京的工作啊,对不对?”
  程蕊无话可说,她其实心底里是不想留在家里的,也不想过上那种一眼就能看到老的生活。
  “所以啊,不用在意我了,去上班吧。能在那么好的单位找到一份工作也是你的福气,如果你以后在北京飘累了,或者跟小马出了什么问题了,到时候要是真的想回家发展,那妈妈也支持你!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心里想的和表面做的是相反的,妈妈实在是不忍心啊!”
  “妈……谢谢你理解我。我答应你,一有假期就回来看你和我爸,北京离咱们家比海市近,我以后回家就方便多了!”
  程妈点点头:“好!那我明天就帮你准备行李,你找个合适的时间就去上班吧,拖的太久也不好。”
  程蕊抱紧妈妈:“嗯……”
  程蕊又在家里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程妈开始给她和爸爸做饭,白天也不怎么在家里待着,不是出去找朋友就是出去买菜了,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也爱笑了。程蕊看在眼里,心里的石头才慢慢落下来。
  她回北京那天,程爸和程妈还像之前寒暑假开学一样把她送上了火车。女儿走后,程爸问程妈:“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在家工作的打算,你怎么不支持,还一个劲着急的送她走呢?”
  程妈瞥了一眼程爸:“我们蕊蕊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感动了。我们都老了,孩子的路还是让孩子自己做主吧,我可不想成为蕊蕊的拖累。对了,从明天开始你自己做饭吧,我跟单位说好了,明天就回去上班了。”
  程爸问:“你歇够了么,那么着急干什么,咱们家的生计有我呢,你别跟着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