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一年的春节(6))
  我真能啰嗦。
  我刚才对着自己写的做了一个反思,这不是记录一个疫情期间生活的随笔吗?为什么总能扯到过去……然后再想一想,疫情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国家的发展,个人生活的变化,虽然这件事是突如其来的,但我们的应对,其实早在过去多少年就有了积累,真要说的话,也许甚至能追寻到精卫填海?哈哈哈!
  前两天有一个朋友对我说,过去是在看历史,现在有一种站在历史洪流中的感觉,觉得精神都升华了。
  过去会想,这个文成绩什么的,现在就想那都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呢?可能就是这一点一滴的生活吧。
  从我的奶奶,到我的父亲,再到我,然后是q7。
  从祖上的富裕到逃荒,从先富起来的那一批到各种狗血,从米粥西红柿到龙虾鲍鱼,是螺旋式上升?还是波粒二重性?
  我不知道要怎么分辨。
  我的祖上是怎么富起来的我不是太清楚,听来的是靠着勤俭节约,衰败则是陷进了历史洪流,那丢在地上的鸦片,那被炸开的柳园口,那席卷了整个中国的战争。
  我的父母富起来是因为跟上了潮流,改革开放的时候,我家太后算是开封最早一批做生意的,她一开始用一个自行车驮一点布去卖,后来是三轮车,再后来有了固定摊位,有了门面房。
  88年抢购风的时候,门面房的房门被挤垮过两次。
  八十年代初,她一个月的工资三四十,做生意却能一天赚三四十。
  我从小就知道,我们家是做批发的,卖布是论匹、论包卖的,一尺一尺的那种小生意是真闲的没事的时候做的。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的姥爷是人民医院的领导——具体什么职位记不清了,就记得她很炫耀的说她姥爷一个月工资二百多,我听了很疑惑,这个数很高吗?我妈妈一天也能赚这么多吧,或者更多?
  但最后她的养老金甚至是我给买的。
  几套房子,所有的现金,过去的积累,都因为各种狗血消失殆尽。
  嗯,我刚才去查了一下,在九十年代初,二百多的确是高工资了,好像大多数都是一百多。
  现在,在我们这个四线城市,我也有了一定积累,但以后又会如何呢?希望若干年后,我不会说,如果我当初怎么怎么样,就怎么怎么样吧。
  q7是男孩子,我没有想过给他留什么,但我也不希望以后要依靠他什么。
  正好看到有同学问养老院的事,我再多说两句。
  最初太后要去养老院的时候,我真的气的不行,有种一口血要吐出来的感觉。
  她早年做生意,那是早早的就从单位离开了,只有十二年的工龄,后来也一直没有买养老。是我在10年的时候花了四万多给买的。
  我自己买的房子,自己做的装修,我结婚后,这个房子留给她住——一楼,两室一厅,在生活小区里,百米内就是菜市场。
  我们一起生活的时候,衣食住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来出钱,她的工资是一直存着的。
  我自己结的婚,自己添的嫁妆,连小灰灰第一天进家门时的五百红包,都是我先准备好的——我们这里当时流行,女方第一次进家门给一千,男方给五百。
  我不能说做的多么好,只是横向对比,亲朋好友里,我大概是小辈里给父母付出最多而索取最少的,而现在你还要去住养老院?
  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还要落个不孝的名声?
  我一开始提议租房——因为她住不惯我那个房子,我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去租,租金我来
  付,她总租不到自己喜欢的,然后就突然的要去住敬老院了。我不同意的时候还给我哭了一场,我只有送她过去。
  一线城市有那种设施条件非常好的,开封没有,她住的那个是我们所知道的最好的,有双人间多人间,房间内带卫生间,类似于酒店。
  好的方面是,养老院有医生二十四小时值班,平时打个针看个小毛病,在养老院里就解决了,有中央空调,冬暖夏凉,三餐按时,服务员给打洗脚水。不用打扫卫生,不用做饭洗菜,好像衣服也可以让服务员洗?不过要另外给钱?太后没让别人洗过,我也不是太清楚。
  不好的方面是,到底是有暮气的,那里并不只有太后这样活蹦乱跳的——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太后热衷广场舞,柔韧性比我还好。
  不过也有很多不能自理的。
  我总结下来的感觉就是,如果老人一个人在家寂寞,头脑清楚四肢灵便的时候不妨去住住,真不能动了,还是要接回家更安心。
  我给太后在恒大那边房子的对面买了一套小公寓,一室一厅,当时想着过了马路就能过去,也不知道将来她愿不愿意住,现在她已经流露出对那套房子的嫌弃,觉得太偏了。目前来说也的确是的,不过我们今年也不会搬过去,所以明年再看吧。
  今天中午给太后送了点牛肉小番茄和茶叶——哦,对了,这个养老院伙食属于一般的行列。早上有鸡蛋,中午晚上有肉,但都是猪肉,这一点被太后嫌弃,而且她说那肉很肥,不爱吃,没有在家吃的滋润,这也是弊端。过去没有疫情的时候,就是自己再买点鱼啊牛肉之类的吃吃,最近不太方便,就是我去送一下。
  小番茄和牛肉不太贵,一共不到四十块,茶叶是家里有的,也不知道多少钱,另外还有两盒药,腰痹通和血栓通,八十八。
  到了他们这个年龄,都免不了要有点基础病。
  我婆婆是糖尿病,我公公也是血管方面的。
  回来的时候拿了三个快递,一个是小灰灰要的水龙头,一个是萧二给我寄的茶叶,还有一个是新西兰的维c喉糖之类的。
  我看着新西兰的那个箱子有些惆怅,因为这里面的东西我都还有存货,但奶粉没有了,可是那个箱子一直没到!
  那个箱子是二月初的还是一月底的我也忘了,我让新西兰的大姐帮我查了,她说那一批货本来走的是武汉海关,后来走不通,又拉到了天津海关,有一些开始发了,我的一直没有动静……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萧二有个舅舅在海关,本来休假,大年初三的时候紧急被从湖南叫回去上班,一直到现在,没有休息过,也不敢回家,怕传染给老婆孩子。他们当时要求是,但凡是防疫物资,都走绿色通道,用最快时间清关。
  他们每天要面对大量人流,没有轮休,就是工作、工作、工作。
  这个年对于他们来说,一开始是物资,现在,又是从国外回来的人吧。
  今年这个环境,公务员的薪水是稳定的;
  但今年这个环境,有需要,公务员特别是党员,是被要求最先顶上去的。
  小灰灰是党员,他们一早就有统计志愿者,说是自愿,但党员都是要上的。
  他们早先还组织了两次捐款,也是党员都要有。
  我知道,党员这个词,在一定时期内,人们说起来好像有点微妙的感觉。
  这本来应该是神圣的——真神圣。
  战争时期,入党申请书好像都是不能保留的,有人是拼了命保留下来的,只是觉得想留点东西。
  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他们要搞一个红色项目,采访到当年的老人,那人说了一件事,大概就是干什么事的时候没有力气了,马上就不行了,然后想到了毛、主席,就又爬了起来,他说你不是真的遇到这个人,听他这么说,你都不能相信。
  我说我相信,因为我去井冈山学习过。
  学习的最后,有两位老师给我们说他们的家庭。
  一个是红二代,一个是红三代。
  没有说他们的祖辈多么伟大,多么了不起,就是在那个时代,坚持着,一步步走了下来。
  一七年十一月的时候,我们带q7去腾冲,主要是冲着银杏树、温泉、古镇这些地方去的,然后发现那里有一个国殇馆,就安排了一天过去。
  在那之前我也没去过,去了之后,就是震撼。
  看不到尽头的字碑,上面全是抗日战争中牺牲战士的姓名,没有什么这个人是多大岁数是哪儿的,就是名字,仿佛普通的名字。
  开封有一个杞县,是中原地带少有的革命老区——不是中原人民不抗日,而是平原地带显然是更容易扫荡的,也很难形成老区。
  但那一块形成了,牺牲了五个还是六个地级市的领导,其中一个当年的老兵对我们说,一个坑趴了六个,就我一个人跑出来了,另外五个呢?都留在了那里。
  我不想说,高尚、英雄什么的,不是说这个词不好,而是这些词不足以表达。
  就像有人说,武汉并不想成为英雄城市,只是必须这样。
  是的,在事情来的时候,我们不是为了要成为英雄而去做什么,而是必须这样。
  而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呢,我们也就是普通的丈夫、妻子、儿女、父母。
  在危难面前,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必须要有人站出来。
  那么,党员就是第一批站出来的,无论他们是否是发自内心的自愿。
  那个把自己女儿拉出来去值班的社区工作人员是党员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拉自己女儿过去?只是人手不够。她应该没有想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行为,只是这是她要做的。
  萧二的舅舅也没有想这么坚持是不是多了不起,只是这是他们的要做的。
  2008年,所有的国人都入选了感动中国的行列,我觉得今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