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玉 第196节
  便听秋白笑道:“如今可不是合适的时候。”
  步惊川这回交锋被占了上风,心中有些不服气:“也不看看是谁先动手的?”
  秋白虽被他压在身下,可动作却不是被完全限制住了,他稍稍动了动,便将两人都换成了侧躺的姿势。
  他调整了一下两人的位置,确保自己能够与步惊川对视,才笑着道:“但是明明是你先撩拨我的。”
  步惊川一时语塞,还未想出反驳的话语,嘴便被秋白给堵上了。
  近日来二人都在为不少事情奔波与烦心,即便难得有停下的空隙,身边也都有着其他人,已经许久未曾这般亲近过了。
  秋白闯入他口中的气息甚至因为这段时间的空缺,变得有些陌生,但是依旧能激起他的战栗。
  二人唇舌交缠,谁也不服谁,直到气喘吁吁之际才放开了对方。
  秋白眯着眼看着步惊川喘气,忍不住伸出手来,用大拇指细细摩挲步惊川被吮得通红的下唇。那下唇还带着几分湿意,那是他们两人的交锋之后留下的战果。
  秋白面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
  然后他就被步惊川一巴掌给推远了,“整日都想这些不正经的。赶快休息,明日我们还要出去查探情况。”
  第二日,二人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留了个幻象停留在鬼王的宫殿当中,一道出了这鬼城。
  他二人修为高,无人能够拦住他们,也无人察觉到他们真正的动向,因此一路算是畅通无阻。
  待到出了鬼城之外,他们便直奔魔气最为浓郁之地而去。而这处鬼域毕竟不大,以他二人的脚力,不多时就走到了边缘。
  二人搜寻半晌,才发现,那魔气最为浓郁之处,竟然是那流淌的悬河。而他们察觉到的魔气,却是实实在在地从悬河消失的这一处透出来的。
  悬河并没有被这处鬼域的空间截断,而是穿透了这石壁,仿佛在这石壁的另一头,有着另一方空间。
  这倒是像极了某些底下暗河,河水总会浸住某些出入口。
  “要下去吗?”秋白问道。
  步惊川点头,“既然都来到了此处,自没有打道回府的道理。”
  说罢,他率先朝那悬河走去。
  悬河之中的奔涌的河水十分浑浊,几乎看不清底,因此二人心中都没准,不知这悬河的水到底有多深。
  在这悬河的边缘,皆是极为陡峭的石壁,几乎直上直下,仿佛是人为开凿出来的那般。而待到离岸不远处,水深便便已经没过了二人头顶。
  二人牵着手,一同沉入这河底。
  混浊的河水之下,藏着一个极为陡峭的坡度,斜斜向下,几乎见不到底。
  这河床也是坚硬的岩石,几乎只有细碎的沙石,倒是与二人猜测的,此处是人为开凿的可能性极为接近。
  二人顺着这斜向下的河床,一直往下走,终于,走到了这下沉河床的尽头。
  如今二人已经在这水中行进了接近大半个时辰,若是换作旁人,恐怕早已憋不住气,要溺死在此处。所幸修士并不如普通人那般需要呼吸,他们可以降低呼吸的频率,甚至不呼吸,因此这走这河道,对他们来说,窒息并不是最大的危险。
  此处河水湍急,几乎是推着二人向前走,这若是换作平路,走完这段距离恐怕也需要个把时辰。
  待到二人眼前终于见到些微的亮光,在他们面前出现的,则是缓缓升起的河床。在这石壁跟前,悬河就如一道倒悬的拱桥,向下绕出了一条不易被人察觉的路。
  前面应当便是他们所寻找的地方了,即便是在水中,他们也能敏锐地察觉到上方传来的魔气。
  顺着河水的推动,二人终于踏上了这悬河另外一个天地。
  他们眼前是比方才的鬼域更大的一片鬼域,此处没有城池,只有无穷无尽的鬼修在天地之间飞旋。这处甚至比三个北斗星城的面积加起来还要大,大得一眼望不到头,即便以他二人眼力,也几乎看不清远处那漆黑的到底是洞壁还是黑暗。
  鬼修即便栖息,也是如他们方才在鬼域当中一般,倒悬在这洞壁之上。而此刻二人皆是倒悬的状态,因此在他们眼中,这些鬼修是站立在他二人跟前。相反地,反而是不少的帐篷,倒悬在他们的头顶——或者说,那些是正常地扎着营地的帐篷,而在那些帐篷之中进进出出的,则是魔气极为纯净的魔修。
  此处鬼气浓郁,却压不住那旺盛的魔气。鬼修的尖啸声、魔修的咆哮声,混杂在一处,形成一片混杂的喧闹,叫他们无所适从。
  这悬河的另一端别有洞天,这处竟也是一片鬼域,甚至比他们方才所待过的鬼域还要大,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悬河鬼域。
  第270章 悬河鬼域·零九
  见到那些倒悬在二人头顶的魔修,秋白当即变了脸色。
  “此处竟然有如此多的魔修……”他咬牙,“怪不得此处魔气如此浓郁。”
  “若是无人能够发现这些魔修,被他们成了势……”步惊川也被眼前的这副景象所震惊,“他们只消传过那悬河与鬼道,便能从北斗星城出来,他日,若是道魔双方再度爆发战争,这支魔修的军队将会成为直插道修腹地的一把剑。”
  北斗星城所在,正是人族领地的中心,这处的防守虽不曾松懈,却抵不住此处有太多凡人与修为低微的修士。若是真的让这处如此多的魔修去到地面,局面恐怕会极难控制。
  二人对视一眼,朝那群魔修靠近。
  在双方之间还有着极长一段距离时,秋白的目光便远远地在那些魔修当中梭巡着,试图找出熟悉的身影或是气息。
  见状,步惊川只道:“不必找了,他定然不会在这处,至少,他压根不会露面。”
  秋白恨恨地咬牙,“若这真是阮尤所为,那几个域主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竟然是一点风声也未收到。”
  “不能怪他们。”步惊川道,“他们都知晓北斗星城之下是星斗大阵,他们或许觉得北斗星城防范足够严密,不会叫这些魔修有可乘之机。”
  “况且——他们根本不知道有这鬼道的存在,又如何知晓这鬼道之后的鬼域,与这鬼域之中的魔修?”步惊川道,“这处若是算起来,还有魔脉的气息,想来也是在魔域之下,那几位域主极少越过界河,自然不会发现此处的蹊跷。”
  与他们来往最密切的是监兵,然而就连监兵也不知晓北斗星城曾经出现过鬼道,或是北斗星城有人生鬼胎这一事。而向来消息灵通的朱雀,却也因为北斗星城中再无人可传出消息,因此对鬼道未曾耳闻。
  秋白知道无人可怪,便只能怪自己。
  步惊川知晓他心中自责,轻声宽慰道:“至少我们没有等到最后一刻才发现此处,我们如今赶在一切发生之前发现了这些魔修,自然不能叫此处的魔修去到鬼道的另一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我知道。”秋白闷闷道,“只是眼下情况棘手,我们什么准备也没有……我们在这鬼域之中,本就被这处的鬼气压制,如今又有此地亦有魔脉与魔气,我们在只会被压制得厉害,恐怕连原本实力的七成都难有。”
  说话间,那些在空中盘旋的鬼修已然发现了他们,朝着他们逐渐靠近。而这些鬼修仿佛那些魔修的哨塔,他们发出刺耳的尖啸,引得此处的魔修都发现了正在朝他们靠近的二人。
  见得来人越来越近,那些魔修当时把武器全部亮了出来,身上也迸发出极为强势的魔气。
  那些魔修爆发出自己的气息,二人也趁机将其观察一番,察觉这些魔修的修为并不高,都隐隐松了一口气。此处的魔修多为金丹期或是元婴期的魔修,就连分神期的魔修也少,即便二人的修为被此地的鬼气与魔气压制,但对上这些魔修,倒还能称得上一句绰绰有余。
  然而他们担心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些魔修。他们心里都清楚,若是阮尤在此处——若是此处真的是阮尤的布置,那么恐怕在他们抵达此处的第一刻起,阮尤便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此刻我在明敌在暗,加之也是鬼修的地盘,他们受到了压制,因此这场战局还是一片扑朔迷离,二人亦不敢掉以轻心。
  阵修最为擅长的便是画地为牢,非但困住自己,同样也能困住敌人。身处在在阵修的阵法之中,除非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否则阵修是有着绝对优势的。
  可步惊川心中却有些意外的轻松,“无妨,便让他们一起上。别忘了,我也是阵修。”
  秋白轻笑一声,心中的不快因为步惊川的这一句话一扫而空。终其两世,他们终于能够有一回,像是如今这般,并肩作战。
  步惊川的前世,尚且还是他追逐着东泽,到了这一世,则是步惊川追逐着他。可在二人共同经历过如此多之后,他们终于可以放下芥蒂,并肩作战,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最信任的人。
  也是最想保护的人。
  朝他们这边靠来的鬼修与魔修,黑压压的一片。
  秋白化出白虎兽形,身上迸发的,是独属于兽王的威压。他回头望向步惊川,“你若是作阵,那我便当你的护阵人。”
  护阵人,是唯有阵修才会有的一种关系。阵修不擅长单兵作战,在他们绘制阵法的时候,极为脆弱,几乎可以称作是毫无还手之力。在他们的阵法未能完成的时候,即便比他们低一个境界的人袭击他们,也能够轻易得手。
  因此,在阵修绘制阵法之际,保护阵修安危的人,便是护阵人。护阵人不但需要自己能够承受双倍的压力,还需要时刻警惕会对阵修的偷袭,因此责任重大。
  可以说,阵修会将自己整个人,都交给护阵人。
  护阵人的存在,便是阵修的最高信任。亦是同生共死、永不背弃的诺言。
  可古往今来,能够维持这般关系的,少之又少。
  步惊川笑道:“荣幸至极。”
  他从不怀疑,自己与秋白会维持不住护阵人的关系。
  二人从未这般并肩作战过,可他们却仿佛并肩了许久,配合默契,没有魔修与鬼修能够近他们的身。
  秋白犹如破开这昏沉黑暗的利箭,直插入那魔修群之中。修为稍弱些的魔修或鬼修,只消受到他威压的震荡,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而步惊川紧随在他身后,布下一个又一个镇压魔修与鬼修的阵法,不让试图偷袭者有可乘之机。
  步惊川不似寻常那般的道修需要画地为牢,对他而言,他自己便是最好的阵盘,因此凝聚出的阵法一个比一个快,一个比一个强横,反倒是能够掩护秋白。
  他们二人的目的皆只有一个,那便是藏在这万千魔修与鬼修之后的,那个正在指挥的魔修。
  秋白力破万钧,这些修为最高只有分神期的魔修与鬼修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唯有那指挥的魔修,有合体期修为,却在秋白手下走不出百招。
  秋白毕竟是监兵的兽魂,监兵乃是古往今来当之无愧的战神,从未吃过败仗,其实力不容小觑。对于监兵来说,越阶作战甚至是常有的事,后来没有再越阶作战,是因为已然没有魔修的境界能够压他一头。
  那魔修将领面朝下被秋白狠狠摁在地上,他费劲地转了转头,瞪圆了眼看他二人,眼中仍有不甘,周身魔气暴动,一看便知是要自爆金丹。
  他这般举动哪里瞒得过秋白,秋白一掌朝着那魔修将领的后背击去,一掌便将他本就在剧烈震颤的金丹震碎。
  金丹被生生震碎,本就不安分的魔气迸发出来,席卷了四周。可这般冲击,对于步惊川与秋白来说不过尔尔。
  那魔修将领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脊柱被秋白拍碎了,金丹更是被震碎,震荡出来的魔气先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曾有过金丹修为的身体强度非常人所能及,因此能够在这般重伤之下吊着他的性命。可他失去了他作为倚仗的金丹,这般重伤,便再无恢复如初的可能。
  他绝望了,只恨自己当时自爆得还不够果断。
  秋白扫了一眼那些围绕在他们四周,却不敢再靠近半步的魔修与鬼修,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那些魔修与鬼修,皆因畏惧秋白的实力而久久不敢上前,又因为秋白不加掩饰的嘲笑而面露愠色。秋白没有再理会他们,低头看着被自己死死压制住的魔修将领,“指使你在此处的人是谁,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那魔修将领痛不欲生,一听他发问,登时什么都不想瞒了,只一个劲道:“是、是流火尊!是流火尊让我来这里的……”
  第271章 悬河鬼域·一十
  “流火尊?”步惊川皱了皱眉,“印象里我还未听过这人的名字。”
  他表情一变,吓得那魔修将领连忙开始解释这流火尊何许人也。
  魔修与道修不同,比起相互之间联系甚是密切的道修,魔修向来都是各自为政。对于他们而言,共同抵御道修似乎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正是因为这种一盘散沙似的状态,使得魔修中的权力更迭十分快,一块领地今日或许还是这个魔尊冒头,明日便又换成了另一个魔尊。这般状态,使得魔族民风彪悍,人人都骁勇好战,能够在魔族之中出头的魔修,无不是同族之间的佼佼者。而千百年更迭下来,领头的魔尊也换了数代,随着那些魔修修为的日益增长,稳定了下来——当然,这般稳定自然是相对魔修自己而言的稳定。
  对于他们而言,以实力为尊,推崇强者几乎便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那些出了头的魔修谁也不服谁,这也是千百年来人族能够与魔族相安无事的原因。人族虽能够团结,然而掣肘太多,比不得那些无牵无挂的魔族。
  步惊川对于如今盘踞在魔域的魔修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个流火尊,却从未听说过其存在。
  那被秋白压制着的魔修将领一脸不屑地看着他,听闻他开口询问,甚至面上还露出了些许的惊讶,显然是觉得他见识短浅,连流火尊的大名都未曾听闻。
  只是二人尽管不知流火尊,可这魔修将领既然知晓其存在,二人免不得又要细细询问一番。
  那魔修将领也知晓自己如今被人拿捏着,不是自己能够开口拒绝的时候,只得从实招来。
  流火尊竟是千年前的一个大魔修,甚至与东泽的七位师父都属于同一个时代。只是后来他座下的魔修叛逃外出,自立门户,并且带上了很大一部分属于流火尊麾下的魔修,叫他不但身受重伤,还实力大损,再成不了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