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才没有呢。”李承前立即否认。
  这边母子两人还在说话,颜晗抬头望着依旧被人群在包围着的人,显然这会儿比赛都快结束了,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多。
  终于主办方发现事态不对劲,赶紧让比赛场馆的保安出来。
  颜晗站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裴以恒被保安带往了后台。
  人群显然有些惋惜,还是久久不远离去。
  一旁李承前妈妈终于在教训完自家儿子之后,低声说:“这位小姐姐真的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没关系哒。”颜晗摇摇头。
  于是李承前挥手跟颜晗告别,颜晗挥挥手。
  小家伙刚走,她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等她拿出手机,是裴以恒打来的电话。
  她接通之后,对面已经先开口,不过语气有点儿无奈:“刚才看热闹,看得很开心吗?”
  颜晗一愣,随后憋着笑,摇头说:“我没有看热闹。”
  “还说没有。”显然裴以恒是不信的。
  刚才裴以恒被人围在中间的时候,其实是看见她从比赛场出来的。即便那么多人围着他,可是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门口。
  本来裴以恒以为她会拨开人群,冲过来将他拉走。
  结果他一低头的功夫,人不见。
  他眼睛四处看了一圈,没想到人家已经跟着小朋友一起去了小超市。
  “还不过来接我。”裴以恒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低低的叹息,有种真拿你没办法的感觉。
  于是颜晗挂断电话之后,赶紧去了后台。
  她过去的时候,没想到主办方也就是这个区棋会负责人,正跟裴以恒说话。
  这种业余级别的比赛,说实话,来参加的人都是小孩子,顶多就是对围棋有爱好的大人,跟那种职业围棋比赛根本没办法比较。
  可是负责人没想到,居然会看见裴以恒。
  “裴大师,您能来我们这里,实在是我们的荣幸,荣幸之至。”
  不过说完之后,负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裴大师,您来这边是……”
  这句话刚说完,颜晗推门进来。
  裴以恒看见她的那一瞬,脸上一下露出浅笑,抬着下巴冲着她的方向点了下,“今天陪她来比赛的。”
  *
  坐在出租车上,颜晗一直没说话。
  过了许久,裴以恒转头望着她,低笑道:“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点开了颜晗的开关,她唇角微微向下撇,看起来挺不爽的模样,“人家啊,肯定在想裴以恒九段,怎么会跟一个需要来参加业余初段定段比赛的人做朋友呢。”
  裴以恒顿了,显然没想到她考虑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直到颜晗继续说:“他肯定觉得我是抱你大腿的人,我要被鄙视了。”
  “不会的。”裴以恒很确定地说道。
  颜晗转过脸望着他,满脸的不相信:“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不会的。”
  因为没人会觉得一个男人陪一个女人来比赛,是因为这个女人想要抱这个男人的大腿。
  他们只会认为这是一对儿。
  可是这句话,裴以恒并没有说出口。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颜晗朝外面看了一眼,显然这条路并不是回家的路。
  不过裴以恒并没有说话,反倒是前面开车的师傅,笑着说:“小姑娘,别怕,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结果等到了地方,颜晗才发现,这是一个公园。
  门口还有人在买那种卡通氢气球,是在小朋友里很有人气的小猪佩奇。来往的小朋友确实被吸引了,闹腾着要买。
  颜晗怎么都没想到,裴以恒带她来的神秘地方,居然就是个公园。
  等他们进去之后,发现这个公园里玩的东西还挺多,人工湖里面有那种水上自行车,还有那种很简单的游乐园,碰碰车、高空秋千、摩天轮居然都有。
  “我小时候经常会来这里。”裴以恒望着周围说道。
  颜晗跟在他旁边,有点儿愣,毕竟这个公园很普通嘛。
  直到他们走到公园的凉亭里,总算有点儿瞧见了一些不普通的事情,因为她看见有不少年纪偏大的人,正围在凉亭里。
  裴以恒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凉亭,低声说:“这里下棋的人,都挺厉害的。”
  颜晗一楞。
  “刚开始的时候,我过来跟人家下棋,每次总会输。”
  颜晗看着那个凉亭,明明他说的话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可是就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她眼前仿佛真的看见那个几岁的小男孩,像个老成的大人一样,安静地坐着,在棋盘上一子又一子地落下。
  “后来呢?”颜晗转头望着他。
  裴以恒垂下头,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然后我慢慢开始学会了怎么赢,直到这里再没有人能下得过我。”
  颜晗眼眸里染上了一层温柔,她也跟着笑了一声,认真地说:“真棒。”
  “我以前总是觉得下棋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他说着,转头望着她,低声说:“可是我现在好像发现,有比围棋更让我上心的。”
  颜晗只觉得她的心脏猛地一颤,明明他说完这句话,顿住了,可是她的心跳还是扑通扑通地开始加速。
  周围孩子的尖叫声,父母笑着让孩子小心点儿的提醒声。
  都抵不过他一个人的声音。
  待她落入他的怀中时,这一次这个温热的怀抱再不是蜻蜓点水那般。
  他的手掌紧紧地抵在她的后背,低声说:“颜颜,你现在比围棋还让我喜欢。”
  ☆、第 34 章
  十三岁之前的颜晗是个什么样子的小女孩呢, 漂亮、可爱,眼睛里满是天真浪漫。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那双眸子里晶亮灿烂。
  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幸福的家庭里养大的孩子。
  颜晗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父母和她, 还有远在另外一座城市的爷爷奶奶和姑姑一家。她很喜欢表哥颜之润, 只可惜每年她只能在过年的时候跟爸爸去一次爷爷家里, 而且连住都没不能在那里住。
  因为爷爷说他早就把爸爸赶出家门了,要不是奶奶和姑姑求情, 而且还看在她也在的份上, 她爸连一顿饭都不能在家里吃。
  即便是这样, 颜晗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关系。
  毕竟她跟爷爷一年顶多见一次面,而且爷爷不喜欢爸爸,可是很喜欢她呀。
  每次过年的时候, 爷爷都会偷偷塞红包给她, 让她自己偷偷收着, 不用上交给爸爸妈妈的那种。
  十三岁的时候,以为这样的生活, 就是一辈子。
  妈妈依旧跳着她喜欢的舞蹈,爸爸在大学里当老师,时不时给她们下厨露一手, 颜家祖传的手艺。
  可是生活总是这样,明天和意外, 谁会知道她哪个先来呢。
  颜晗依旧还记得那天,她明明睡着了, 可是门外却有很大的拍门声音。
  等她穿着睡衣过去开门的时候,就看见爸爸的同事,隔壁的陈教师和他妻子站在门口,两人一脸紧张,让她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颜晗愣了下,她知道妈妈今晚要坐飞机,爸爸去接她了。
  下楼之后,她才发现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大雨滂沱,陈叔叔开着的车,即便雨刮器拼命地刮,依旧模糊地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旁的阿姨让他慢点儿、慢点儿。
  周围路灯都照不透那晚的夜幕和雨幕。
  直到她跟着他们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医院。没有会喜欢医院,特别是这种夜晚里的医院,雨水砸在地面的声音,犹如砸在她的心头。
  颜晗不想要进去,她想回去等爸爸妈妈回家。
  可是陈叔叔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掌,直到带着她来到手术室的外面。
  然后,她看见妈妈一身血地坐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上。
  ……
  颜晗本来安静地望着湖面,此刻她微顿了下,转头看着身边的人,时间果然是伟大的,以前连提都不能提的伤口,如今她已经能平静叙说。
  她轻声说:“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猜到了吧。”
  裴以恒温柔地望着她,他并不是擅长言辞的人,于是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男人宽厚的手掌,隔着衣裳依旧透着一股温柔的力道。
  颜晗浓密的眼睫微垂,在开口之前,微颤了下,似乎在竭力克制住自己声线里会透出来的情绪,“每次听到车祸报道的时候,或许那只是新闻上几个数字,最多就是淡淡地说一句真可怜呀。可是当真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低声说:“就会发现,一句节哀,根本无济于事。”
  裴以恒眉头紧紧皱着。
  “那种痛苦会连绵不绝地涌向你,只要一闭上眼睛,只要有了空闲安静下来,就会不断不断地让你彻底明白,你要失去这个人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会成为墙壁上的一张黑白照片,会成为那个小小盒子里的一撮灰,再也不会活着对你笑,给你起床煎鸡蛋,在你不开心的时候逗你笑。”
  裴以恒终于忍不住了,他轻声说:“颜颜,够了,够了。”
  可是颜晗却在这一刻紧紧地抓住裴以恒的手臂,她的手指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几乎是从喉管里挤出来的声音,沙哑地带着哭腔的声音:“所以,我妈妈才会自杀对吧。”
  就是因为这样,一想到要永远失去爱着的那个,内心无法承受这个。
  这种痛苦并没有像流沙那样,随着时间而流逝,而是一点点地沉积在心底,终于在有一天的时候,彻底爆发。
  曾经颜晗是真的不能理解,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在她已经没有了爸爸的情况下,会那么残忍地丢下她一个人呢。
  直到很久之后,她看到一个新闻,在妻子去世之后,丈夫跟着自杀身亡。
  那个丈夫是个孤儿,因为遇到了妻子,重新有了家人,可是随着妻子去世之后,他的信念也跟着崩溃。
  颜晗的妈妈齐沅四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因为没有亲戚愿意收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