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滚进来!
  门口侍卫吓得一哆嗦,诚惶诚恐推开门,域主,揽月城主来报,符比半决结果出来了!
  *
  谁能想到,我们闻长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揽月城最大最好的天香楼里,往日因囊中羞涩无缘此处的天宗弟子,去赌坊回来一趟后,在楼里举杯庆贺,整座楼都是张简简等人欢呼雀跃声。
  长老洗心革面,一朝响动天下闻!
  即便我不懂灵符,也看得出长老的灵符远胜他人!
  论当今符术,我只想为闻长老高喊一句还有谁!
  天香楼客人满座,不乏其他仙门的弟子,往常因闻秋时多年前在南岭行事,直不起腰的天宗众弟子,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
  以张简简为首的弟子们,刻意扬声让那些老相熟们听到。
  在几人你唱我和的配合下,南岭子弟臭着脸,与同样咬牙切齿的灵宗弟子一起拍桌离去。
  小人得志!
  恶人嘴脸!
  天篆笔还没到手上呢,得意什么?
  尽管嘴上如此说,但目睹过下午符比,谁都看得出即便是身为天符师的南独伊,也与闻秋时有着显而易见的差距,决赛鹿死谁手未可知。
  灵宗南独伊决赛危,天宗闻秋时有望夺冠。
  放在今日前,谁敢信?
  天香楼外,闻秋时握着缺了一角的灵符,寻着方向路过,远远听到张简简叫嚣声,无奈地摇摇头,疾步走过门口。
  临近傍晚,往日街边悬挂的各色灯笼,全部变成精致的一盏盏青莲灯。
  立在街头一眼望去,好似青川流动,待夜色之时,可想而知有多么美不胜收。
  但置身此街,会发现身旁走过的行人青光映脸,诡异无比。
  若到半夜,定然滲人至极。
  为了給师父贺喜,我承包了长街的灯笼,师父可一定要去看啊!
  想起一脸兴奋的贾棠,闻秋时嘴角微抽,握着符穿过长街,临近街尾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闻秋时视线望去。
  楚柏月立在一盏青灯下,身着白衣,修长影子落在地面。
  他手里拿着一个与自身气质截然不同的东西。
  团鱼形的木鱼。
  闻秋时微睁大眼,看了看在道观做功课时,总得拿来敲的老朋友,又看向拿着老朋友的楚柏月。
  ?
  莫非楚柏月有了断绝红尘,遁入空门之心?
  这消息传出,多少人心碎在今夜!
  闻秋时小心翼翼凑近,眨着秋眸,指了指楚柏月手中的木鱼,面带迟疑之色,楚家主这是?
  送你。楚柏月向他递来。
  灯亮落在木鱼上,散出层层青色光晕。
  闻秋时差点下意识伸手接过,他按捺住想敲木鱼的冲动,冷静下来,若有所思道:符主?
  楚柏月坦然:是。
  闻秋时:......
  他万万没想到,楚柏月嘴上说着认错人了,暗地还把他当成闻郁呢。
  闻秋时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有些痒,既是符主身前之物,我怎么能收,不、不妥。
  可恶,他心痒手也痒。不见时相安无事,见之方明白思之如狂。
  他很久没敲木鱼了......
  天篆笔你主动抢夺,木鱼却送也不要,
  楚柏月浅眸凝视他,眼神淡淡难辨喜怒,同样是收到的礼物,因为送的人不同,就如此差别待遇吗?
  闻秋时察觉楚柏月话里有话,却深思不出什么。
  他视线紧紧盯着木鱼,再三思忖后,坚定摇摇头,罢了,我不能......
  咚。
  街道突然响起一道敲木鱼声。
  闻秋时愕然,看着楚柏月又轻敲了两下木鱼。
  咚咚
  闻秋时:......
  这木鱼声,真真切切扣在他心上了。
  闻秋时听得头皮发麻,道观往事历历浮现脑海,他情不自禁话音一转,迫不及待接了过来。
  罢了!罢了!既是楚家主一番美意,我不能不要!
  楚柏月看着青年摸着木鱼,上上下下打量,一副爱不释手、想敲又不想暴露喜好的模样,眼底露出一点笑意。
  闻郁......
  闻秋时闻声抬起头,楚柏月话音一顿,转而道:闻秋时,你往后想做什么?
  闻秋时不明所以,但拿人手短,沉吟片刻,深思熟虑后回道:想做咸鱼,快活到不用翻身的那种。
  可惜,并不能做,他还得找回家的路。
  闻秋时说这话时,已打算看楚柏月露出好笑或批评的表情,但楚柏月薄唇轻抿,神情变得复杂至极,看样子他并不觉得好笑,一刹那流露出的悲伤情绪,甚至让闻秋时以为自己说了什么扎人心的惨事。
  闻秋时:?
  莫非楚柏月认为他闻秋时是天纵之才,如此不思进取的志向暴敛天物,对他恨铁不成钢,才这般欲言又止。
  我只是随口说说,莫要放在心上,
  闻秋时试图宽慰他,顺道歪歪扭扭夸起自己来,我其实是天赋加勤勉型,并非一条懒散咸......
  你与我回南岭,可好?
  楚柏月低柔嗓音,突然在微凉的暮色间响起。
  闻秋时话说到一半,转而嗯?了声。
  回南岭?
  他并非楚家子弟,原主也不是,好端端为何要去南岭。
  楚家主是在向我抛橄榄枝?
  近来有不少修真界势力对闻秋时发出邀请,只不过他甚少搭理,眼下除了抛橄榄枝外,他想不出楚柏月让他去南岭做什么。
  没有橄榄枝让你接,只有手,
  楚柏月伸去修长的手,手指骨节分明,一字一顿道,我是让你,跟我,回南岭。
  闻秋时愣了下,发现楚柏月脸上没有任何玩笑之意,十分郑重严肃。
  楚柏月缓声道:你与我回去,无论翻不翻身皆由你,你可做想做的闻秋时,而非闻郁。否则假以时日,你迟早会发现事与愿违,
  楚柏月话音落下,闻秋时发现手中缺了一角的灵符突然动了下。
  他若有所感地侧过头,刚看到出现在街尾的熟悉身影,下一刻,手肘被紧紧握住,耳边传来楚柏月规劝声。
  与我回南岭,我保你一生无忧,永世无恙。
  闻秋时眨了眨眼,无心回答,看着不远处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睛,逐渐被血色染红。
  ......
  快跑。
  不然你我都有恙。
  第35章
  闻秋时已记不得第几次看到顾末泽一双血眸,但每次瞧见,受原著影响都不由产生危机感。
  顾末泽正常眸瞳犹如盛满星辰的天幕,尤其好看,此时他不一定冷静清醒,但当黑眸染红时,则一定是受了魔珠影响,戾气横生,整个人濒临失控。
  原著这阶段,顾末泽尚未暴露出体内的伏魂珠,也未在人前失控露出过魔气森森的血眸。
  但许是蝴蝶效应,闻秋时看着不远处发红的眼睛,心头咯噔了下。
  他第一时间想过去将顾末泽眼睛捂住,不能让楚柏月瞧见,一旦楚柏月察觉到魔气,定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查个水落石出,谁都无法安然。
  但顾末泽离闻秋时有些距离,纵使会瞬移也来不及遮挡,楚柏月眸光显然比他快多了。
  顾末泽出现的短短一瞬,闻秋时心念百转后,迅速找出最优的解决方法。
  楚柏月握住青年手肘的指尖微紧,见其扭头望向街尾,眉头微皱了皱,顺势望去,你在看......
  一只手忽地捂住他浅眸。
  楚柏月话音止住,握着闻秋时的手僵了僵。
  闻秋时实在束手无策,才做出遮眼的无礼举动。
  他抬手挡住楚柏月全部视线,表面镇定,实在心头打鼓,生怕下刻被面带愠怒的楚家主一把挥开。
  别看那边,
  闻秋时吐出四个字。
  他嗓音有些颤,带着几分忐忑。
  楚柏月愣了下,好。
  没有得到半点解释,楚柏月立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线被遮挡,眼前一片昏暗,唯独透过闻秋时细长手指的缝隙,能看到些许光亮。
  闻秋时没料到楚柏月这般好说话,余光瞥见披着夜色,步步逼近的身影,有些迟疑道:那.....能再把眼睛闭上吗?
  闻秋时说完,觉得这话带着得寸进尺的过分,于是小心翼翼补了句,拜托了......
  拜托了拜托了,楚柏月!
  求求了,柏月兄
  楚柏月怔了怔,点头闭了眼。
  随后他眼前遮挡的温度退去,握住的手肘也动了动,在他闭目的时候,身前的青年似乎愈走愈远了。夜晚细风穿过楚柏月指间。
  松开人后,他修长的手变得空荡荡,止不住泛起凉意。
  闻秋时三步跨两步来到顾末泽身前,拦住他前行的脚步。
  顾末泽与昨日离开药馆时没什么两样,唯独猩红眼眸凝视着他,眼底好似有阴暗东西滋生,深邃幽暗。
  看到闻秋时主动靠近后,阴郁眉眼才有所缓解。
  闻秋时二话不说拉着人往远处走,但顾末泽一动不动,对上闻秋时疑惑表情,他侧过脸,下颌暗示性地扬了扬,示意几步之遥的白衣身影。
  路边莲灯高悬,淡淡青芒落在顾末泽黑色眼睫,随眼睑低垂。
  我看到了。
  ?
  看到什么。
  闻秋时不解,拉住顾末泽的手被反握,拉拢至一双狭长血眸前。
  我也要。顾末泽嗓音冷沉。
  换个人闻秋时定是满腹疑惑,但面对顾末泽,他早已放弃追究,将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自动一箩筐抛到脑后。
  他求之不得地捂住顾末泽的眼睛,边将人拉到一旁,边朗声道:可以睁眼了!楚柏......楚家主!
  楚柏月闻声睁眼,看到一个身着蓝底白纹的陌生身影倚在树下。
  年轻男子低着头,让抬起的玉手遮眼,左手轻扶着闻秋时的后腰,指节修长的食指抬起又落下,其间环戒散出墨色光晕。
  楚柏月微蹙起眉。
  短暂沉默后,他欲过去,但脚步一顿,神色为凝地望向一处空荡。
  郁沉炎
  一个滚金衣袍的男子突然现身,华冠束发,手里拿着一张奏帖。
  他似乎刚从暖阁出来,浑身环绕着一缕淡淡熏香,出现在树影与楚柏月之间。
  瞥了下楚柏月,郁沉炎缓缓眯起眼。
  他若有所思回过身,扣着奏贴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眸光落在树下举止怪异但莫名透着亲昵的两人。
  郁沉炎不由自主,下意思捕捉其中一个身着天宗长老服的人影。
  青衣,回头见吾。
  华冠男子嗓音在夜里沉沉响起,宛如一贯的下令般,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
  在那瞬间,闻秋时脑海中都是他的声音,来回作响,身子不由自主地按照郁沉炎的话去做,但很快,一只手落在他后脑,扼住了他的动作。
  闻秋时捂着顾末泽眼睛的手掌,被一根根贴近的眼睫刷了下,泛起些痒。
  自郁沉炎声音响起后,宛如有重石落在心头的压迫感,被这点微末痒意弄得烟消云散。
  顾末泽扣住他后脑勺,缓声道:我不想遮眼了,师叔。
  闻秋时略翘起一根手指,透过缝隙看底下漆黑的眼睛,这才收回了手。
  下刻,后脑被人一按。
  顾末泽将青年的脸颊埋到肩窝,模样遮得严严实实,随后抬起头,沾染夜色的狭长眼眸,透着十足冷戾从树下望去。
  我师叔,凭什么给你看。
  郁沉炎眉头骤蹙,现身后看楚柏月,看青莲灯,看树下青年身影的视线,终于落在一扫而过的天宗弟子。
  打量片刻,他淡淡道:天宗落寞,不是没有缘故。
  奏贴被扔在地面。
  华冠男子拂袖上前,却被一人拦住,楚柏月转眼立到他身前,郁沉炎,你不在圣宫待着,来揽月城微服私访吗?
  郁沉炎一哂:楚柏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视线越过楚柏月肩头,不假思索落在闻秋时身上,这次,紧锁的眸光像要把人盯出个洞来。
  你竟然慌了,欲盖弥彰,
  郁沉炎嗓音低沉,一字一顿质问,为何不让我过去,他是谁?
  楚柏月不答,郁沉炎亦无耐心等待,一声冷笑,手掌直接运转灵力,击退阻拦他的人。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好生热闹,
  一只戴着骨戒的手伸向闻秋时后颈,你们是在抢他吗?
  楚柏月与郁沉炎脸色齐齐一变,黑雾出现在树下。
  趁楚柏月与郁沉炎对峙之时,不知何时赶到的夙默野找准时机将人抢到手,那两人来不及阻拦,至于半抱着闻秋时的仙门弟子,夙默野未放在眼里,径直抓向闻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