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谢皎月说罢,看着皇帝僵住的脸上,低低一叹,理了理魏熙的头发:“太极宫是你们男人的天下,我们这些女人永远都是委屈的,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再受委屈。”
  皇帝顿了顿,哑声道:“阿熙是天底下最矜贵的小娘子,让她大好年华住到道观里就不算委屈了?”
  谢皎月垂眸看着魏熙:“阿熙,你说呢?”
  魏熙看着谢皎月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不想再待在太极宫的,可阿泽还在,她终究是不放心的。
  母女连心,谢皎月见魏熙不答,猜到了魏熙在想什么,低低一叹:“阿泽是太子,安慰关乎大夏,不必你一个公主护着。”
  谢皎月说着,坚持道:“我不想你再留在这,这里满是污秽,最是消磨人的灵性。”
  魏熙闻言,心中一颤,几乎以为谢皎月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
  自谢皎月走了后,她变本加厉,所行皆是狠辣之举,如今落水,也算的报应,不可否认,她喜欢那种生杀予夺的感觉,但她更在意亲人的看法,她不想成为谢皎月眼中的恶人。
  魏熙犹豫片刻,看向皇帝:“阿耶有阿泽陪着,阿娘却是一人,阿耶便准阿熙去陪着阿娘吧,我们姐弟一人伴着一个,也算是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容易呀不容易,写了一年多了,终于有了嘴与嘴的亲密接触了~嗯,下一步该做什么呢,翻本本~
  话说就六哥的游泳技术,不去国家队可惜了……
  第50章 白眼狼
  魏熙道:“阿耶便准阿熙去陪着阿娘吧, 我们姐弟一人伴着一个, 也算是圆满。”
  狗屁圆满,当着谢皎月的面,皇帝也执拗起来:“不行。”
  魏熙抿唇:“阿熙本不该再独自站着一处宫殿, 如今我也不小了, 放在谁身边养都不合适,阿耶不如许我出宫建府吧。”
  魏熙的话合情合理, 皇帝寻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大了,他确实难以看顾,若是强行留着她, 再出了什么意外,他和谢皎月可就真成仇了。
  况且,让魏熙去陪着谢皎月也不是全无好处。
  皇帝很快便想清楚了, 他看向魏熙:“公主府收拾起来耗时不短,这段时日你便先在宫里住着吧。”
  “不必。”不等魏熙答应, 谢皎月便道:“我先看着她, 阿熙的身子在宫里待的越来越弱, 还是挪去我那好好调养一番吧。”
  皇帝点头,神色柔了些,没再和她死磕, 他对谢皎月道:“那你等阿熙修养几日再走吧,她现在这样不能受累。”
  魏熙看向皇帝,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 可就谢皎月这个态度,她是再也不敢妄想他们相处相处便能和好了,本想出声说自己无事,可却见谢皎月垂眸,越过她看着藕色锦被,失神一般,口中却道:“好,这几日陛下事忙,便不必过来了,免得被过了病气,到时就是阿熙的不是了。”
  皇帝抿唇,沉声应好,说罢,转身离去。
  等皇帝走了后,谢皎月还拥着魏熙走神,魏熙见状,轻声道:“阿娘还是舍不得?”
  谢皎月回神,摇头道:“没有。”
  说罢,便对夷则吩咐道:“去给公主将药端来。”
  魏熙面色一苦:“刚醒就要吃药呀。”
  “你不醒也是要给你灌的。”
  魏熙扑在谢皎月腿上:“阿娘,我不吃。”
  谢皎月毫不心软:“不行。”
  魏熙无奈,赖在谢皎月腿上哼唧着,谢皎月看着魏熙,含笑轻抚她的发丝,魏熙蹭了蹭谢皎月的腿,觉得清冷了好些日子的昭庆殿又变得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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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熙连着睡了一天多,眼下再也没了睡意,用过午膳就捧了一本书随意翻着,可到底是落了水的,难免大病一场,眼下虽吃着药,但咳嗽不止,又闷又疼的,让人心生烦意,再加上那些庸医又说她现在不能见风贪凉,谢皎月听了,便命人将她殿中的冰鉴搬走了,如此一来,更是难熬。
  魏熙将书啪的一声合上,蹙眉扇了扇,又激起一阵咳嗽,扯得嗓子疼,宫人们见了,忙围上来,收书的收书,顺气的顺气。
  魏熙正难受着,也不耐烦怎么多人围着,哑声道:“都退开,侥幸没淹死都让你们闷死了。”
  魏熙说罢,便听一道清淡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脾气?”
  魏熙闻声,心中生出一丝尴尬,她挥退宫人,看向来人:“六哥怎么来了?”
  魏潋看着靠在榻上,懒懒裹着袍子的魏熙,她面上有些白,唇色也淡淡的,衬着一袭微乱的青丝,显得柔弱可人,更比平日多添了几分成熟风韵。
  魏潋上前,站在魏熙床边:“好些了吗?”
  魏熙看着魏潋的薄唇开合,克制不住的想起水下那一幕,她抿唇,状似随意的往里边挪了挪,微微点了点头。
  魏潋见状,眉心几不可查的一蹙,继而道:“本在给阿娘守灵,听说你醒了便来看看你好了没有,刚巧遇到了皇后殿下,她便让我进来了。”
  魏熙听了前一句眸色一深,对周遭宫人吩咐道:“都下去吧,留蕤宾伺候着便是,本就热,你们围着更是一点凉快气都没了。”
  魏熙积威甚重,眼下她正色吩咐,没人敢违抗,众人闻言退下,等退下后,魏熙舒了一口气,心中却越发闷了。
  她看向魏潋:“眼下应是该守灵的时候吧,六哥往我这跑会不会让人多想。”
  魏潋摇头:“不会多想,阿耶已经知道我是季惠妃从一个被他丢在一旁的宫婢那里抢来的。”
  魏熙疑惑:“怎么又有个宫婢?”
  魏潋嗤笑:“他当年风流的很,哪能记得清,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魏熙点头,知道这样他不去救季惠妃而去救她虽有违孝道,但也勉强说得过去了,不过,若他说的是真的……
  魏熙扯住魏潋的袖子:“真有这么个宫婢?”
  魏潋看着魏熙面上的紧张之色:“有没有连陛下都不确定,我就更不知道了,但我不是陛下所出我却是清楚的。”
  魏熙闻言,心中莫名一松:“那六哥知道自己是哪家的孩子吗?”
  魏潋眸色微动,摇头:“哪家左右都与我无关。”
  魏潋说着,又道:“此次真是要多谢皇后殿下了,若不是她,我怕是也难逃责备。”
  魏熙微微一笑:“那六哥这个人救的还真是委屈。”
  魏熙说着,欲要起身行礼道谢,却被魏潋按住,她侧首看了一眼魏潋按在她肩上的手,略一顿,随即笑道:“六哥这是施恩不图报?”
  魏潋将魏熙面上的发丝勾在她耳后,一双眼眸似幽幽一汪潭水,让人沉溺其中:“只要你好好的,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魏熙在其中品味到了不可忽视的暧昧气息,顿时乱了阵脚,没脑子似的问道:“季惠妃是怎么死的?”
  魏潋一滞,轻抚她的面颊,滑腻又温暖,虽孱弱,但也是鲜活的,这让他不禁想起了昨日所见。
  她被季惠妃扑入水中,白色的衣裙翻飞,带着死亡的恐惧,化作一只只手,将他的心牢牢扯住,让他难以喘息,那一瞬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只想救下她,当他进入水中后,看着犹自不放过魏熙的季惠妃,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狠戾,抬手就捏住她的脖颈,不消多用力,她便自己被水呛死了。
  想到当时情景,魏潋抚着魏熙脸颊的手不禁加了力道,捏得魏熙双颊嘟起,他见状,不等魏熙抬手,便松了手。
  他垂了眼睫,看着自己的素色衣袖,说白了本就是自己动的手,和魏熙无关,就算再来一次,他都还是会如此,被消磨成渣滓的母子情分终究是敌不过本能的。
  魏潋出神间,却觉手上一暖,他看着那双覆在他手上的白嫩小手,只听得魏熙带着沙哑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这次真是要多谢六哥了,若不是六哥,我只怕早就死了。”
  魏熙说着,语气越发顺畅:“六哥知道吗,水底下黑乎乎的,我又吞了水,当时呛得要死,我好怕,只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当看见了六哥后,我便不怕了。”
  魏潋唇角一勾:“那便好好养着吧,别真成了个肺痨鬼。”
  魏熙脸一黑,后悔说那些软话:“你就不能盼我好?”
  魏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进来时你可是闹的正欢。”
  “可是我热。”魏熙说着扯了扯衣襟:“大夏天的,再闷下去我只怕要热死了。”
  “那便热一会吧。”几句话间,二人莫名其妙的又恢复了以往的态度,魏潋说罢又道:“左右夏天快过去了,偏就你矫情。”
  “谁矫情了。”魏熙说着,推了魏潋一把:“快走快走,再多呆一会救我一遭的恩情可就要消磨尽了。”
  魏潋又恨恨捏了一把魏熙的脸:“小白眼狼。”
  魏熙拍掉魏潋的手:“就是白眼狼,再不走就咬你了。”
  魏潋很是顺从的伸出胳膊:“咬吧。”
  魏熙一顿,撇开脸:“我才不呢,我现在病着,不能食荤腥。”
  魏潋收回胳膊:“那行,等你好了再吃。”
  “谁要吃了。”
  魏潋一笑置之,又嘱咐道:“你呛了水,这段时间必须好生养着,你若是听话,等你好了,我把我的工匠让给你,让他们给你修一座自雨堂。”
  魏熙嘟囔道:“将作监的人照样能修。”
  “这可未必。”魏潋起身,整了整衣衫:“毕竟除了我这个闲人,再没人有这个闲心了。”
  “闲闲闲,就你闲。”魏熙压住咳嗽,又推了魏潋一把:“知道了,你快走吧。”
  纵使是皇后让他进来探望的,但待久了也不好,魏潋不再逗留,看了魏熙一眼,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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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皎月看着魏潋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你说六郎对阿熙是不是太好了?”
  含瑛眼中不掩忧色:“按理说他们都到了嫁龄了,确实不该再如此亲近了,宁王殿下长的又好,长久下去,怕是……”
  “嫁龄?”谢皎月顿了顿:“你觉得宜安这孩子如何?”
  含瑛笑道:“聪明上进还顾家,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孩子。”
  谢皎月轻叹一声:“是好,天底下再也没有一处比谢家更好的地方了,若是能重新选择,我只想一辈子都待在谢家。”
  作者有话要说:  六哥要怎么做才好吃呢,清蒸,红烧?
  第51章 长清观
  长清观与其说是道观, 倒不如说是一座清幽雅致的皇家别院, 比旁的道观更添了富贵绵软之气,就连女冠们的诵经声都于通透旷达中添了安逸不识忧的滋味。
  对于不信神佛的魏熙来说,这无疑是一处让人舒坦的所在, 就连病, 在此痊愈的好似也更快些。
  昨个下了一场雨,倒是难得的凉爽起来, 魏熙披着氅衣手捧热羊乳, 缩在凉风阁里听谢皎月弹箜篌,谢皎月是个乐痴,只要是乐器便没有她不会的, 如今出了宫,她更是有闲心研究这些了。
  魏熙落水后将将在宫里待了三天便来了此处,眼下待了十多天, 只见谢皎月林林总总使了二十余样乐器了,有管有弦, 有她见过的, 也有她没见过的。
  有句俗话叫贪多嚼不烂, 但谢皎月却全然没犯了这忌讳,每样都使的顺畅,不过听了一遭下来, 魏熙觉得谢皎月弹的最好的还是琴,以往她的琴虽也弹得好,但或喜或怨, 都带着女儿家的脂粉味,眼下虽也会不自觉的带出些绵软,但却被道观香火熏出了些清净空寂。
  魏熙听着,看了眼谢皎月生了茧子的手,掩唇悄悄打了个呵欠,这般疯魔的弹法,不说她自个的手变得粗糙,就连魏熙这个听的都受不住了,可道观无趣,她身子未愈,被谢皎月拘着又不能出去闲逛,除了听谢皎月奏乐也无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可做了。
  魏熙正想着,遥遥听得道观外传来幽幽洞箫声,和箜篌之音缠绕在一起,缱绻又凄清,让她不禁想起了当初谢皎月和皇帝琴箫合奏。
  魏熙一顿,转头向远处看去,隐隐可见车马停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