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节
  李嬷嬷转头看翠巧,借机除了张氏最好不过,安人不该插手此事。不过以安人的性子,这怕是很难吧。
  翠巧垂手低眸,恭顺地站在秦氏身后,什么也不说,站在厅中的黄子厚也是。
  李嬷嬷晓得这两个是王妃给安人安排的左右手,他们不吭声,断然没有自己说话的份,李嬷嬷也规矩地站在一旁,等着安人拿主意。
  秦氏静坐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不能出庄了,你照旧打理南山坳,这事儿……不必管。”
  “是。”黄子厚应下,他早就烦了张氏,不过碍着她的身份不好处置,现在李奚然动手收拾了她,黄子厚自是无比欢愉。
  秦氏静了一会儿,又道,“翠巧,这两日如果有人来看我,就说我身子不舒坦。”
  翠巧立刻屈膝应了是,又问,“若二舅老爷来呢?”
  秦氏摇头,“他不会来的,如果四郎他娘来探病,就让她进来吧,其他人就算了。”
  至于这个其他人指的是谁,大伙儿心知肚明。
  待李嬷嬷和丫鬟们退下后,翠巧才小声问,“夫人,奴婢去请二姑娘回来吧?”
  秦氏微微摇头,“没事儿,该回来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您……”翠巧担忧起来,夫人的情绪实在不大对劲儿。
  秦氏叹了口气,“我回来之前,小暖叮嘱了我好几遍,说李奚然在南山坳干什么,让我都不要拦着他。兴许小暖早就料到今儿这一出了,这丫头……”
  翠巧顿时放心了,笑道,“王妃看得远,您听她的准没错。”
  “我晓得,只是这局面……”李奚然竟当着那么多人说想娶她当媳妇,这让秦氏心里烦乱,恨不得立刻撂下这个烂摊子,带着小草去找小暖和贵太妃。
  这事儿翠巧本不该开口,但贵太妃和王妃不在,夫人身边没有可商量的人,翠巧便安抚道,“夫人,李大人丧妻多年,您也合离在家。他当众表示对您的倾慕之情,不会惹人非议,只会抬高您的身份。”
  李奚然家世、官位都在那摆着,这样的男人想娶秦氏,无论秦氏嫁或不嫁都会让人津津乐道。自此,秦氏便不是废状元陈祖谟的下堂妻,而是当朝宰相都倾慕的好女人。
  翠巧既替夫人感到高兴,又感到忧心,“李大人虽年纪大了些、心眼多了些,但其他方面还是顶尖的。您若回绝了他,大周怕是再没有男子敢来向您提亲了。”
  秦氏嘟囔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再嫁。”
  翠巧晓得夫人的顾虑,低声劝道,“王妃和二姑娘不会拦着您的,再说现在李大人的官没三爷大,心眼没王妃多,您不用怕他算计什么,只要他是真心的就好。夫人,李家庄跟咱们的第四庄,就隔着一个竹篱笆,挺进的。”
  秦氏的心思动了动,但还是摇头。
  禾风快步走了进来,“夫人,二舅夫人来了。”
  秦氏晓得她会来,“让她进来吧。”
  李氏小心翼翼地给秦氏行礼,“姐……”
  秦氏点头,“坐吧,怎么没带着四郎?”
  李氏快步走到秦氏身边坐下,“四郎跟她姐去茶宿听故事,好几天不着家了。”
  “孩子小,不知道啥叫害怕,我去听了一会儿都觉得后脖子发凉。”秦氏叹道。
  “就是呢。”李氏说完,打量着大姐的神色,跟她商量着,“姐,我今儿过来也不单是四郎他奶奶逼的,大嫂再不济也是秦家的媳妇,姐得给个主意才好办。”
  秦氏现在是秦家一族人的依靠,族长秦德也在等着秦氏的态度。前几个月秦德就说了,想将秦家族长的担子交给秦二舅,以后秦家的事儿由他说了算。
  妻随夫贵,李氏现在也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家媳妇了,现在村里人敬着她,她的底气也足了,有了些当家媳妇的模样。
  秦氏摇头,“大嫂得罪的是李大人,这事我没法管,由着知县大人去处置吧。”
  李氏愣了一会儿,“姐,要是大嫂因此丧了命,大哥他们怕是还会怪到你头上。”
  秦氏又何尝不知呢,她其实很想派人去跟知县打声招呼,罚罚张氏也就算了,可是,“我回来时小暖就说下了,李大人在这儿干什么,都不让我管。这话你别跟外人说,免得给小暖添麻烦。”
  一听是小暖吩咐的,李氏的腰立刻打直了,“咱们听小暖的,准没错!”
  小暖决定的事儿绝不会错,这是秦二舅一家人心里的准绳。有了这句话,李氏就啥也不怕了。大嫂死了大哥家是难受一阵儿,她活着大哥家是难受一辈子,这么说还是死了的好。
  撇开大嫂的事儿后,李氏就关心起大姐与李奚然的事儿,“姐,我过来的时候,李大人在庄口站着呢,这大热的天。”
  秦氏抿了抿唇,不吭声。
  第一庄外,为老爷举着伞的李泗觉得难受极了。这难受不是热的,而是被后边那闹哄哄的一大群人给闹的!
  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李泗陪着老爷站在这儿都觉得臊得慌,忍不住劝道,“老爷,秦安人这节骨眼儿上是不会见您的,咱回吧?”
  李奚然一派从容。他来这儿本就没想过能见秦氏,不过是将姿态做足罢了。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聪明机智如李奚然,当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秦氏、对自己、对局势最有利的。
  第1409章 无敌是多么寂寞
  李奚然在南山坳内锁了张氏,又当面宣称倾慕秦安人,现在又跑去第一庄求见秦安人的事儿,可比山长茶宿里书生讲的鬼故事有意思多了。
  大伙也不怕天热,哗哗地跑到第一庄外围观,没人讲故事了,记录故事和作画的李厚生和小草没事儿干了。
  小草一边整理画稿,一边听友鱼讲事情经过。旁边的李厚生低头,脸比外边的山花还红。
  小草收拾完了画稿,与李厚生道,“厚生哥,你爹想娶我娘。”
  ……李厚生无言以对,“小草……姑娘,我……在下……小生……委实不知……”
  “厚生哥想要我娘当你娘吗?”小草一本正经地问,还没来得及撤走的书生和茶客们屏住呼吸,等着李厚生回答。
  李厚生如实道,“长辈之事,由不得晚辈干涉。”这意思就是,他爹要娶媳妇,他根本就管不了。
  韩三胖家的二小子韩二业问小草,“小草姐,那你想让李大人当你爹吗?”
  小草身边的秦二妮、阿妞和小花同时叉起小腰,“找打是不?”
  韩二业委屈巴巴,“明明是小草姐先问的啊,你们咋又要打我呢!”
  小草的回答跟李厚生差不多,“我娘愿意,我就愿意,我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小草抬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凶巴巴地道,“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如果让我听到谁说我娘的坏话……”
  “我不会!”韩二业立刻表态,“李大人虽然老了点,但比你爹好多了,对吧?”
  大牛也表示自己能帮忙,“小草你放心,我回去跟大壮哥说一声,如果有人敢乱嚼舌头,让大壮哥揍他!”
  韩大壮是韩二胖家的大小子,在南山坳的马场丰园里养马,他生得高大壮实,脾气跟他爹一样,小草不在村里这一年,他已然混成了孩子王。
  小草撸起袖子,橫橫地盯着大牛,“大牛哥说告诉谁?”
  被小草欺负着长大的大牛,非常上道,“告诉你。”
  “嗯。”小草这才满意地放下袖子,“走,回庄!”
  一帮子小家伙呼拉拉地跟着小草往外走,快出门时,小草回头看李厚生,见李厚生满眼求饶,就决定不叫他了,免得他去了被吓哭了。
  “厚生哥。”
  “嗯。”李厚生低头整理书稿,假装很忙碌。
  “我有事儿先回了,这些书稿和画稿,就麻烦厚生哥帮着整理了。”
  李厚生如释重负,“好。”
  小草出了山长茶宿,就见她奶奶皮氏靠在陈家的大门,一脸幸灾乐祸地往这边瞧。
  找事?来啊!小草停住,直直瞪回去。
  就因为说了句“傻子”,张氏就被李奚然扔进大牢要吊死,皮氏没了儿子当靠山,这会儿还真不敢招惹小草。
  她换上慈祥的笑容,“小草,今天的故事记完了?”
  她不斗,小草也不斗,点头道,“记完了。”
  “快回去吧,这大热的天,别着了暑气。”皮氏乐呵呵的。
  小草点头,带着人往回走。
  经过秦家老宅时,站在院子里的秦大舅和秦大妮见了小草,都恶狼一样地死死盯着她。
  小草扫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回走。
  秦三郎追了出来,“小草……姐,你等等。”
  小草站住,“叫**啥?”
  吊着鼻涕虫的秦三郎语气却跟以前一样又愣又冲,“小草姐,你把我娘放回来行不行?”
  小草脑袋一歪,“我没这本事,你去跟李大人说吧。”
  “陈小草!你们杀了我大哥又要杀我娘,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们不放了我娘,我就一把火把南山坳的棉坊给你们点了!要死一块死,,谁也别想得了好!”秦三郎梗着脖子吼着。
  小草才不怕他,“好啊,有本事你就去点,说话不算数你就是属狗的!”
  “汪!”遥遥传来大黄不满的叫声,秦三郎吓得一哆嗦,退回门内。
  小草吐了吐小舌头,改口道,“不敢点,你就是数长虫的!”
  说完这话,小草转头吆喝大黄,“大黄,你回来啦——”
  大黄威风凛凛地跑到小草身边,蹭了蹭她的手,跟上来的玄其拱手,“二姑娘。”
  小草点头,“你们今天没打着兔子?”
  玄其笑道,“打了几只,张冰带着呢。”
  挺好。小草笑眯眯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今天晚上咱们吃兔子肉,喝肉汤。”
  “汪!”大黄用力甩尾巴。
  “回家!”小草迈步带头往回走,大黄冲着秦三郎和秦大舅呲了呲牙,又低吼几声,才跟了上去。
  从族学里赶过来的秦二郎追上小草,低声跟她商量,“小草,大伯母虽然有过错,罚她让她长个记性就算了吧,如果真绞死,好大一摊子事儿呢。”
  小草点头,小声道,“二郎哥,我明白,这事儿你别跟旁人说,怎么也得吓唬足了才成。”
  秦二郎憨笑,“好。”
  今儿村口树荫下的大石头上没有秦三奶奶,小草望了一眼远处自己家庄子口密密麻麻的一群人,问秦二郎,“二郎哥,你奶奶来没来?”
  秦二郎摇头,“爷爷和奶奶都在家,我娘过去了。”
  听到大儿媳妇被侍卫送去衙门要绞死,秦三好和白氏都吓坏了,让二儿媳妇过去打听风声,他们则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反正被抓的是儿媳妇又不是儿子、孙子,死了就死了呗。万一他们过去闹再惹怒了李大人,将他们也抓了就全完了。
  奶奶不敢找事儿,外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小草忽然升起一种无敌的寂寞感。她叹了口气,“二郎哥你也回去吧,跟二舅说让他别惦记着,这不是你和二舅能出头的事儿。”
  秦二郎点头,拉住要跟过去的二妮和四郎。他看着小草的背影,似是见到了小暖姐的影子。什么时候,小草都变得这么可靠了?
  已经十岁就非常可靠的小草,带着几个小家伙回到第一庄门口,众人立刻呼拉拉让开路,露出门口的李奚然和给他打伞的李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