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执符 第539节
  祖师闻言身躯颤抖,看着那低头拜服的人影,身躯在不断颤栗:“好孩子,快站起身,叫我看看你的面容。”
  杨三阳被祖师搀扶而起,迎着祖师悲痛的双瞳,杨三阳周身混沌之气散去,露出了苍老不堪的容颜。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的样子,就像是七八十岁犹若风中烛火的老人,身形单薄的站在山风中,骨瘦如柴犹若一副骷髅,周身皮肉已经尽数化尽,再也看不到半分当年的意气风发。
  整个,就一皮包骨头的架子!腐朽、苍老的味道在虚空中蔓延。一边的娲与伏羲眼眶中泪水翻滚,瞧着杨三阳悲惨的样子,一时间双目内尽数是道不尽的黯然。
  “天人五衰!果然是天人五衰!”祖师眼中满是无奈,呆呆的看着杨三阳:“为师弟子无数,你是最为出众的一个,可惜……天妒英才。”
  “后悔吗?”祖师情绪逐渐稳定,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杨三阳。
  杨三阳闻言沉默,过了一会才道:“人终究是要有所为,或者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总归要做出选择!”
  “我死了,或许有很多人会高兴,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我死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杨三阳背负双手,周身混沌之气逐渐朦胧,道不尽的气机在周身蔓延。
  他死了,圣人才会活过来!四尊圣人,将会把整个大荒所有众生都踩在脚下!他们绝不会想到,杨三阳死后,等候他们的是什么!等候他们的将会是真正复活而出的四尊圣人!到那时,四尊圣人再无约束,整个大荒众生的下场可以预见。
  想想前世封神、龙凤大劫、巫妖大劫,所有的强者都要死!都要葬送在圣人的手中。
  圣人,为了维持天道运转平衡,将会无所不用其极,根本就不是大荒能抗衡的。
  祖师闻言默然,沉默许久后才道:“你与圣人素来交好,难道圣人也没有办法了吗?”杨三阳摇摇头,若有办法,谁又愿意死呢?
  “祖师,保重!”杨三阳对着祖师又是一礼,然后方才转身离去。
  “道果!”看着杨三阳远去的背影,祖师忽然喊了一声。杨三阳脚步顿住,转身回顾。
  “可还有未了之愿?”
  杨三阳摇摇头,然后骑跨龙须虎,转身向人族大地而去。离去之前,他还要在看人族最后一眼。
  娲与伏羲见状,连忙纵身而起,向杨三阳追逐而去。
  人族大地东昆仑之巅杨三阳骑跨龙须虎,头顶白泽立于当中,一双眼睛看向远方,双眸内满是欣慰。气运涛涛,人族大地上空,一道道天仙的气机流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人道的气数,不断在强盛。不断有万族强者,乃至于大罗真神降临人族部落,不断宣讲自己的大道。
  “一、二、三、四、五、六……”杨三阳细细数着那一道道冲霄而起的气机:“足足有三十八位大罗真神在人族布道,人道果然开始兴盛了,诸天万族在人族开始落子。”
  “你回来了?”一袭土黄色的朦胧神光闪烁,后土出现在了其身前。
  “未来人族,便拜托你了!”杨三阳看着后土,眼睛里露出一抹感慨。
  缘起缘灭,花落花开。谁能想到,当年救助后土脱劫而出,却也是救了他自己!救了人族部众。
  “人族也是我的部族!我是人祖之一!”后土淡然一笑:“人族,未来必定崛起,我将率领人族,登临那至高之巅。”
  听了这话,杨三阳缓缓自天边收回目光:“言宜缓、行宜慢、心宜善。”
  “人族,永不为奴!人族,脊梁永不屈服!”话语落下,杨三阳身形消失,只留下龙须虎呆呆的站在山间,许久后才一声悲愤的呜咽,犹若是一只孤狼。
  待到伏羲与娲追赶而至时,杨三阳已经失去了踪迹。
  “师兄!龙须虎,我师兄呢!”娲与伏羲一行人赶来,看着空荡荡的龙须虎,俱都是不由得心头一颤。
  “不知!”龙须虎泪如雨下,口中呜咽:“这狗蛮子,终于还我自由了!呜呜呜……”
  娲与伏羲如遭雷击,一时间山间寂静。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七百八十七章 等
  月亮之上
  一袭混沌之气朦胧的人影,默默站在无垦太阴星上,静静的看着那轻轻摇曳的先天灵根月桂树。
  “太阴依旧在沉睡!”白泽感慨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
  “来时空空,去时也空空!既如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杨三阳心头念动,周身虚空扭曲,然后身形消失在了太阴星内。
  灵台方寸圣境
  道缘的山峰
  景色依旧,山间楼阁、小榭依旧,那山巅牙洞之内,只是少了斯人的影踪。
  “真不见见他们?让他们送你最后一程?”白泽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我如今不过丧家之犬罢了,有什么好看的!”杨三阳笑了笑:“若不能亲眼看着我死亡,或许反倒能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念想。”
  听闻杨三阳的话,白泽默然,许久不语。
  “唉~”白泽忽然叹息一声,趴坐在杨三阳身边不语。
  “来的时候,只有你陪着我,去的时候,也依旧是你陪着我。也不知道死后,能不能看到道缘师姐!”杨三阳盘坐在石床上,一双眼睛看向远方,话语喃呢。
  “死则死矣,回归虚空,还入天道,哪里有什么死后相见!”白泽闻言嗤之以鼻。
  杨三阳默然,然后慢慢的将身上天衣脱下,还有那困仙绳等诸般宝物,尽数放在了一旁。
  “我死后,这些宝物都是老祖的了!”杨三阳看向白泽:“熬了数百会元,终究是叫你得逞了,我好不容易攒下这般家底,却尽数成全了你。”
  白泽屁颠颠的凑上前来,尽数将宝物塞入怀中,眉开眼笑的打量着诸般宝物,过了一会才收起笑容,将那天衣穿在身上,幌金绳困在腰间,然后将其余诸般宝物尽数塞入怀中,方才面带难过的看向杨三阳:“你若能活下来,老祖我情愿不要这些宝物!将这些宝物尽数都还给你!”
  杨三阳笑了笑,轻轻将白泽抱起身,伸出手掌抚摸着对方脑袋:“此生,我亏欠老祖良多,只能以这诸般不值一提的宝物弥补了。”
  听了这话,白泽笑笑,爪子向杨三阳怀中摸去:“那太极图、三宝如意、盘古幡、诛仙四剑,你好歹给我留一件护身啊!”
  “啪~”杨三阳将白泽的爪子打掉:“那可是圣人的宝物,你若不想死,便尽管拿去。”
  白泽闻言动作一僵,然后讪讪的收回爪子。
  二人沉默不语,看着天边大日,许久后才道:“你可还有何心愿未了之事?”
  “诸般事情,我已经尽数托付圣人,日后自然有圣人谋划!”杨三阳摇了摇头。
  “老祖我活了亿万年,就没有碰到比你更奇怪的人!”白泽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杨三阳,眉头慢慢皱起:“不应该啊!圣人是你修炼出的法相,为何你死了,圣人却活着?再说,你小子何德何能,竟然仅仅观摩一个法相,便随意成了混元道果。”
  憋了数百会元,白泽终于问出了心头最大的疑惑!
  别人或许不知杨三阳的底细,但白泽与杨三阳患难与共,一路风风雨雨的走来,不敢说对杨三阳了若指掌,却也八九不离十。
  杨三阳摇摇头,这个秘密事关重大,纵使是死到临头,他也绝不会泄露而出的。
  “我若死了,魔祖也好,道义等人也罢,日子会比现在难过无数倍!我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付这群家伙,颇有有力不逮。但是四位圣人出世,呵呵……”杨三阳摇了摇头:“等候大荒的便是一轮恐怖清洗。”
  “圣人是你的法相,你死后,那些法相还是你吗?”白泽问了一声。
  “他们是我,但我却不是他们!”杨三阳闭上眼睛。
  白泽沉默了下来,瞧着腐朽的杨三阳,以及虚空中沉浮的死亡气机,白泽眼眶中一抹晶莹在打转转,鼻子有些发酸:“狗蛮子,这回你闯的祸太大,天人五衰的反噬,老祖我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我懂!”杨三阳道了一声:“待我死后,你便将我葬在这群山之间,不必刻碑,免得仇家找上门来。”
  白泽闻言沉默了一会,许久后才道:“可惜你一身神通道法,却为何偏偏看不穿区区种族之根基。”
  “老祖没有族人,你自然不会懂我的悲伤!”杨三阳气机逐渐收敛:“未来,人族也好,还是其余的事情也罢,皆要你罩着了。”
  “我……”白泽正要回话,却忽然只见山间卷起一道狂风,一袭白衣的人影,自狂风中走出,打破了场中的气氛。
  “狗蛮子!”玉麒麟咬牙切齿的出现在场中:“我就知道,你肯定躲在这里。”
  “玉麒麟!”白泽惊得蹿起身,挡在了杨三阳身前:“你要来复仇吗?”
  “若叫你就这般死去,却是便宜你了!”玉麒麟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白泽还要再说,却已经被杨三阳扒拉开,直面玉麒麟。
  “你莫非是求死不成?”杨三阳双目内平静的看着玉麒麟:“你应该知道,你是杀不死我的!”
  “纵使杀不死,也要等你死后,将你的尸体千刀万剐!”玉麒麟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涛涛恨意。
  “小麒麟,你还是走吧!道果若死了,没有人能亵渎他的尸体!除非是老祖我死了!”白泽的眼中满是杀机。
  杨三阳转过头诧异的看着白泽,和他相识数百会元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白泽动杀机!
  平日里白泽不管对谁,哪怕是仇敌,都乐呵呵的。
  从未动过杀机!从未!
  “那我就杀了你,再将那狗蛮子碎尸万段!”玉麒麟咬着牙齿。
  白泽还要再说,却被杨三阳拉住,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对面玉麒麟,沉默一会后才忽然一笑:“也罢,我若身死,一具皮囊罢了,尽管给他。”
  “你……”白泽看着杨三阳,一时间说不出话。
  杨三阳摇摇头,一双眼睛看向远方云头:“是非成败转瞬空,几度夕阳红!不值一提!都不值一提!”
  在那一刻,他似乎更加苍老了!似乎是变成了气息奄奄的老人。
  场中气氛沉默,虚空日升月落,不知度过了多少春秋。
  杨三阳似乎石雕一般,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白泽骑在杨三的肩膀上,虎视眈眈的盯着玉麒麟。玉麒麟坐在杨三阳不远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道人影,默不作声。
  大荒世界一片沉寂,安静如初,所有人都似乎好像在等候什么一般。
  西昆仑
  一朵黑莲绽放,魔祖背负双手,看向了冥冥中的时光长河。
  麒麟崖上
  麒麟王摇头不语。
  东海,无尽时空深处,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混沌之外,扬眉站在世界屏障处默不作声。
  三十三重凌霄宝殿,太一抚摸着身前印玺,露出一抹悲痛。
  “想不到,叱咤天下,纵横大荒的大法师,也有沦落到今朝这般地步的一天!如此狼狈,若传出只怕天下会哄然大笑!”玉麒麟不知为何,此时只觉得心血涌动,看着气息奄奄,老得不成样子的杨三阳,忽然开口发声。
  冥冥中,一股不安之意在心头迸射。
  杨三阳闻言笑了笑,褶皱的面孔上,挤出难看的笑意,露出了跑风的牙齿。
  不知何时,满口牙齿竟然尽数掉光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必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杨三阳话语低沉,吃力的念诵着诗词,然后猛然一阵咳嗽。
  咳嗽完毕,杨三阳又一次缓缓闭上眼睛,仿佛石雕一般,盘坐在那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玉麒麟听闻这首诗词,竟然刹那间痴了,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那稚嫩的面孔,羞涩的眼神。
  “若不是道义,你我怕也已经比翼双飞,结成连理了吧?”玉麒麟喃呢自语,一双眼睛看向杨三阳。
  没有回应她的话,杨三阳闭目不语,因为人生本来就没有如果。